第34章 ☆、照顧
《大唐李世民》劇組開機那天天氣很好。
《大唐李世民》是個大劇組, 演員多, 工作人員也多。程冉言撐了把太陽傘，擠在人群裏。劇組裏的人不大認識她，大家都忙着張羅男女主角。飾演男主的是李華天, 他一身運動服, 輪廓剛毅，氣質陽光健康，他打着這個人設吸了不少粉。此時，李華天正拿着自己的劇本, 坐在一張椅子上，一連擺了幾個姿勢，他的專業團隊正扛着大炮給他拍照。論怎麽鼓吹“刻苦努力”, 那當然是擺拍。
與此同時，身為女主角的單憐已經補妝補了半個小時。單戀是圈內勢頭最好的五大花旦之一，今年上映的電影大爆，撸了個含金量超高的影後, 風光無兩。只見她戴着一副洋氣的墨鏡, 漂亮的大波浪襯得她俏麗的臉更添幾分妩媚。她身後跟着五六個人，無非是助理化妝師等等工作人員。
能有這麽一個演戲的機會, 說實話程冉言是非常開心的。如果說她喜歡唱歌，那麽演戲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未知的領域，充滿了誘惑。當然，她也是很忐忑的，如果這次演砸了, 那麽她的演戲生涯也許從此就斷了。
娛樂圈很殘酷，她明白。
舉行開機拜祭之禮以後，就開始了第一場戲的拍攝。恰恰好，有程冉言的戲份。這場戲說的是李世民與長孫皇後、陰妃的相遇，長孫皇後與陰妃本為朋友，兩人偷偷出去游玩，不料遇上綁匪，當時還是少年的李世民救了她們。什麽？不符合歷史？瑪麗蘇大作哪裏需要歷史！只需要談戀愛！
但這場戲裏陰妃其實就是個背景板，春心萌動的明明是三個人，可渲染的是長孫皇後和李世民的一見鐘情，和陰妃沒幾毛錢關系，按理來說這個戲不算太難，但是--掉落陡坡的場景實在是有些危險。
盡管程冉言昨晚已經把僅有的幾句臺詞背得滾股爛熟了，但她還是禁不住緊張。她看見李華天和單戀在那邊對戲，說說笑笑的樣子，完全遺忘了還有她這麽一個角色。程冉言決定主動出擊。她露出一個标準微笑，踏着優雅的步子，言行舉止盡可能看起來謙虛，她就這麽強行走到他們旁邊。
“你好，我是程冉言，飾演陰妃，一會兒還請前輩們多多關照。”
李華天愣了一下，連忙露出一個微笑，向她伸出手，道：“我是李華天，你好。”
程冉言笑嘻嘻地把小手搭上去，搭上去以後連忙放開，沈泓的叮囑她記得很清楚--那是個流量，為了人身安全，記得保持距離。
等她把目光轉向單憐的時候，單憐正在打量她。眼波流轉，有幾分高傲，但還是微微笑對她伸出了手。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試戲嗎？”程冉言燦爛一笑，開口問着。
就在這個時候，許導演一聲令下，開拍！程冉言臉垮了，這運氣也是沒誰了。可能因為戲份不多，臺詞不多，所以程冉言CUT了幾次，也就過了，沒有受到太嚴厲的批評，許導演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男女主角那裏，對她比較寬容。文戲很順利，但是動作戲就比較困難了，程冉言和單憐要從一個斜坡摔下去，許導演向來嚴格，這種戲只要不是太危險，都會要求親自上。程冉言當然沒意見，這是一個演員應有的素質。單憐也是出了名的工作認真，也表示會親力親為。
但也正因為如此，程冉言和單憐吃了不少苦頭，兩人相擁着摔了好幾次，灰頭土臉，但許導演還是不滿意。她們只得繼續摔，程冉言感覺身上隐隐作痛，但又說不清哪裏痛，想要喊一下暫停，可是單憐都還在咬着牙堅持，她自然也就沒有了退縮的餘地。
終于，在程冉言和單憐鼓起勇氣，拼盡全力，做最後一搏，傾情演繹什麽叫做摔的時候，真正的摔來了。單憐不小心踩到了程冉言的長長的衣裳，程冉言一滑，就這麽摔了出去。更慘的是單憐居然就這麽墊着她也摔了下來，程冉言成了肉墊，只感覺後背一痛，發出了凄慘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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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許導演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導演一發出指令，旁邊的工作人員紛紛跳下來，在程冉言以為可以來幾個人攙扶她的時候，那些人通通走向了單憐，對單憐呵護備至。程冉言等來的只有小紀，小紀跑得比較慢，跑起來的時候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他下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怎麽樣，有沒有摔着臉？”
程冉言吃痛道：“沒有……”
“那就好，藍閱叮囑記得好好保護你的臉，你可是靠臉吃飯的！”
程冉言心裏拔涼拔涼的。
當天收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一肚子委屈的程冉言走出來以後，就看到一輛熟悉的寶馬緩緩駛過來。坐在駕駛座上的是軒華，副駕駛的是筱黎，至于在後座裏鬼鬼祟祟探頭看她的就是沈泓了。他們三個人通通蒙着口罩，一身黑衣，光天化日之下，看起來十分滑稽。
至于沈泓為什麽會在這裏，理由很簡單，當天沈泓就跟着程冉言到了W古城，還在她住的酒店隔壁買了一套房子。
程冉言自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嫌棄，她用手指着軒華和筱黎，遲疑問：“你們……”
軒華點頭，說：“少爺說，這樣比較安全。”
“是啊，程小姐，快上車。”筱黎也催促着。
程冉言正要說不的時候，沈泓已經打開車門，探出半個身子把程冉言拉上了車。程冉言臉上一熱，低聲喊：“沈泓。”
“帶你去吃飯。”沈泓說得理所當然。
程冉言還準備說些什麽，軒華的車已經開了出去。程冉言只得嘆一口氣，她又開始了，總是這樣，這樣地拿沈泓沒有辦法。她別過臉，不去看沈泓，打開一天都沒怎麽動過的手機，給現在正在蹲廁所的小紀發了條短信。手機裏來的短信很多，未接來電也很多，除了一個電話是程淵的以外，就是沈泓和路瑾年的了。程冉言打開短信，沈泓發了一大堆，而且短信的內容很稀奇……居然完美對應着她今天在劇組的一系列事情。比如--
“太陽太大，撐把傘。”
“多喝點水。”
“不用太低聲下氣，和李華天、單憐他們問問好就行了，不要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小姐，你已經翻了劇本幾百遍了，別緊張，好好演。”
“導演叫你摔你就摔嗎？拒絕。”
“……小心點。”
“有沒有傷到哪裏？”
程冉言心裏莫名湧現了一種特別的感覺，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以前的她很喜歡給沈泓發短信，哪怕沒有得到回應，她也樂此不疲。而現在的沈泓竟與她如此相像，那麽，是喜歡嗎？
想着，程冉言擡眼去看沈泓，沒想到沈泓已經拿起了車上的醫藥箱，正在認真地搗鼓些什麽，挑了幾瓶藥，又在認真地看着說明書。
“短信……”程冉言忽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打死她也想不到，那麽驕傲的沈泓，居然會對一個女孩子如此絮絮叨叨。況且……他怎麽會知道她在劇組的一切？難道……
沈泓睫毛微動，面色如常，只低低回了聲：“哦。”沒有解釋為什麽要發，也沒有說明是不是他發。
“你今天一直在劇組偷窺我？”程冉言好笑着問。
“偷窺？”沈泓眯起眼睛，像是這個詞讓他的自尊心嚴重受損，十分抗議道：“我……是路過。”
“噗嗤。”前面的軒華和筱黎笑出了聲。
沈泓白淨的臉爬上一絲絲微紅，他冷聲問：“你們笑什麽。”
軒華和筱黎連忙恢複神色，戴上耳機，裝作什麽也沒聽見的樣子。
“這一點也不像你。”程冉言凝視着沈泓道。
沈泓找好了藥，轉了個身，在程冉言面前蹲下，反問：“怎麽樣才是我？”
“你應該繼續和江淑宜訂婚，結婚。”程冉言如實道。早在三年前，她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建設。當這個結果覆滅了以後，她有些無法反應過來。
沈泓真的和江淑宜分開了嗎？他們之間真的什麽也沒有嗎？沈泓對她當真不是冷血無情嗎？她一直在想這些問題。
“那是一開始就不存在的結果。”沈泓認真道。然後，他伸手把程冉言的腳放在他的大腿上。程冉言一囧，身子連忙往後退，沈泓卻拉住了她。
“別躲。”
“我沒事！”程冉言驚呼。
“我又不瞎。”沈泓看她一眼，然後伸手把她的牛仔褲輕輕掀到膝蓋處，程冉言白瘦的小腿上一片劃傷，正滲着血跡。剛才劇組的醫生忙着給單憐檢查傷口，小紀一直問她怎麽樣，她不想再添麻煩，打算回家再檢查一下傷口的。
程冉言咬着嘴唇，覺得自己極力想要掩飾的傷口就這麽暴露在沈泓面前。
沈泓很認真，他給她的小腿擦去血跡，再上藥，最後包紮，每一步都那麽地利落而又小心。程冉言不知道沈泓什麽時候學來的本事，不過，沈泓那麽聰明，學什麽都很快就是了。
“怎麽還是那麽瘦？”沈泓忽然擡頭問。
這一眼，正好入了她的眼。
“啊？我……”程冉言不知道怎麽回答，她想起，三年前沈泓也說過她很瘦的。
“多吃點。”
沈泓囑咐了聲，然後開始悶聲收拾東西。他弓着身子，沒了那凜冽的疏遠感。
“謝謝。”程冉言斟酌再三，還是開口。
“那，你能原諒我了嗎？”沈泓低着頭問，那語氣裏幾分試探，幾分認真，但是那麽輕，宛若呢喃，宛若是程冉言的幻覺。
程冉言咬唇，轉頭，窗外一片好景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