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魚目混珠3
擡手看大紅的衣袖和披風,她在原地轉了個圈,随後換了一身淡粉色、看上去比較溫和的衣服。她随意在街道上走了走,大鄭民風開放,她這樣的獨身外出的女子不少,也就無人格外在意她。這樣反而有利于她,不會顯得突兀。
朝前走幾個街道再拐個彎就是長安城的西邊盡頭,這邊有一座安靜樸素的院子:鹹宜觀。任誰都想不到,在長安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有這麽一處道觀。白日的鹹宜觀很安靜,就好像無人居住一般,可夜裏,誰知道是什麽樣子呢。
趙卿醉的手放在門上好一會兒都沒有敲下去,她思索了會,終于還是把手縮了回來。她站在長安的西邊盡頭看向來時的路:我怎麽會朝這個方向走?素來不都是刻意避開這條路的嗎?今日這是怎麽了?
眼皮朝上擡了擡,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嗎?
門在不經意間突然開了,她反應快,立刻退到了牆體裏面去。幸好無人看見,不然肯定會吓一大跳。
“奇怪,怎麽沒人啊?我明明……”
“都說了是你想多了,趕緊幹活去吧,不然待會估計又要挨罵了。”
兩聲稚嫩的聲音傳來,聽這個聲音卻是兩個十歲左右的小道姑,看來在鹹宜觀受了不少苦。
門關上後,她沒有急着從牆體裏出來回到大街上,也沒有順勢進鹹宜觀,而是心念一動,回了鐘羽樓。
“還是這裏舒服啊,”她躺在軟榻上,“只要管着交易,其他什麽事都不用想,真是自在!”
随手拿過預約名單,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客戶的需求以及交易品,她劃掉幾個想賣掉女兒來換兒子前程或是用兒女才智來換取金銀的,最後挑了幾個看着順眼的将那些客戶一一放了進來。
交易很簡單、大部分人都是很老實的、也不敢讨價還價,一單又一單的迅速做完,仆人将典當物放到儲物室。個別讨價還價的,她心情不好,直接說交易不做了,手一揮就把人送回去了。
交易做完,仆人安靜的退了下去,她則是又躺倒軟榻上閉目小憩。
一覺醒來,她立刻懊惱我怎麽睡過去了啊?一看時間是戌時四刻,她立刻坐起身:也不知道韋景牧到底在幹什麽,究竟怎麽樣了?
腦海內卻清楚的出現一片火海,确實是火海,火焰熾熱,似乎要把整個天空都給燒掉。繼續搜索下去,她的視線最後定格在寧王府的祠堂。不遠處,一片火紅,這裏卻不受任何影響,是整個寧王府唯一一處沒被火燒之處。
她将目光定格在始作俑者身上,只見韋景牧正在跟寧王對峙,二人四目相對,各不相讓。
心中不安,她以最快速度趕到現場,四下果然沒見到其他任何人,也聽不到任何呼喊聲。再凝神一看,原來是韋景牧對他們下了咒,他們都在安靜的沉睡,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異動。
整個寧王府的人都在,包括那個不學無術的世子韋景犢。
“你考慮的如何?”韋景牧閑閑的開口,“再猶豫下去,到時候就遲了,只怕整個寧王府都要陪葬了。還是王爺覺得整個寧王府以及它的未來都比不上你一個人來的重要?”
寧王沒說話,只是皺眉看向她:“身為當鋪的管理者,你也不管管?趙姑娘?”
趙卿醉笑笑:“這是樓主的意思,我無權過問。再說當鋪的規矩是交易已成,概不負責,寧王對此該知曉才是。你跟樓主做的交易,鐘羽樓早就滿足你了,如今的事,可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他剛才說的沒錯,整個王府都被下了咒,除了樓主和他之外,無人能解。你再拖下去,寧王府那未出世的嫡長孫只怕要胎死腹中了。按照目前的命格,他可是歷代寧王中最有出息的一位,王爺真的不動心嗎?”
寧王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遂即皺眉看向韋景牧:“看來你都知道了,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也是去了鐘羽樓之後才知道的,母親雖然不疼我,但我好歹是她親生兒子,她不想我一輩子都活在痛苦當中。這一點,比起她來,你差遠了。”
從他口中聽到這事,趙卿醉立刻豎起耳朵聽,樓主刻意不讓她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因此她到現在還稀裏糊塗的,對這件事的認知還停留在民間的傳說上。
外面傳言,韋景牧的母親洛若水本是長安商戶譚家的兒媳婦,卻在無意間被寧王看上,于是他設計殺了譚家的兒子譚思餘,将她搶了過來,逼着她做妾。洛若水在生下韋景牧之後,難産加上整日抑郁,不到一年就過世了。很多人都知道譚家得罪寧王了,寧王勢力大,譚家也逐漸敗落。而外界也傳言韋景牧是譚思餘的遺腹子,根本不是寧王的兒子。
難不成真的是像傳言那樣?他當真不是寧王的兒子?
“而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本就不是寧王府該得的,讓你享用這麽多年,怎麽得到的就會怎麽失去,我也是時候拿回來了。你進鐘羽樓的那一刻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寧王嘆口氣:“我……”
趙卿醉皺眉,她越聽越糊塗,根本不明白他們在談論什麽。
韋景牧:“你當年和譚家的少爺譚思餘是結拜兄弟,你已有妻子,卻對母親見色起意,欲占為己有。但礙于多種因素你沒有動手,後來王府落敗,你去鐘羽樓求援,然後得知母親是十分有福氣之人,旺夫,能讓寧王府重振起來,于是就起了歹毒的心思。如你所願,不久譚家敗落,王府振興。你因為母親身上的福氣寵愛于她卻放任寧王妃那個賤人給她下藥,你本想把那份福氣弄到自己身上來,結果母親真的難産,那福氣卻傳到了我身上。事情如果到此結束也就罷了,而你為了鞏固權勢,就去鐘羽樓做了交易把福氣移到自己身上。因為被下藥,我提早出世,沒了福氣的庇佑,我本該喪命,機緣巧合之下卻活了下來。”
“但卻因出生時機不對,本是普通生辰卻變成了陰年陰月陰時生人,魂魄容易被撕裂。”趙卿醉看向外面越發濃烈的大火,嘴角輕笑,對着寧王道,“最佳時機已過,即便你現在答應他的條件交出福氣,只怕也無法挽回寧王府衆多的性命了。”
聽到這,寧王臉色大變:“那……不可能,鐘羽樓既然都能起死回生,這樣的小事一定可以辦到的。”
“之前你們是二人私下交易,不經過鐘羽樓,所以結果會怎麽樣,以你們談判為準。”王府內的祠堂牌位衆多,與外面的滔天火光相比越發的陰森猙獰,“但如果要走鐘羽樓的話,只能交易,王爺覺得你身上有什麽值得這項交易呢?”
寧王面色灰敗:“我……不過我知道鐘羽樓一定有辦法的,只要你讓王府恢複原樣,要求随你提。”
二人對看一眼,她對着韋景牧使了個眼色。相處多日,韋景牧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身道:“你若是走鐘羽樓交易的話,日後他們的平靜我不會保證,但是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保證他們所有人回到大火之前的狀态。”
寧王立刻點頭:“你說!”
“除了母親身上的福氣,我還要你的靈魂。”
“你個孽障,我可是你親生父親,你居然想讓我永世不得超生。”
“你可以拒絕,不然就等着讓大火裏面的人永世不得超生吧,包括那位有史以來最有能力的、你尚未出世的孫子寧王吧。”
寧王的面色立刻灰敗,果然,這才是他的軟肋,名利地位甚于一切。
寧王看向趙卿醉:“我需要一個保障。”
她笑笑:“寧王爺,非鐘羽樓的交易我不能保證。不過我剛才說了,如果你要在鐘羽樓交易,代價你付不起。但是如果你跟他做交易的話,他答應你的,我可以保證。”
寧王笑笑:“好,就看在鐘羽樓的份上,我答應你。”
話是對韋景牧說的,目光卻看向趙卿醉。她對着韋景牧點了點頭,他立刻手一揮,外面的大火整個都停了下來。
韋景牧走上前:“待我取走典當品之後,會盡一切的力量恢複原樣。”
寧王雖然心有疑慮,但也只能認命,他看了眼外面的大火,又轉身看着那些牌位:“我希望你能在祠堂為我立個牌位。”
韋景牧沒吭聲,只是徑自對着他的臉一揮,他立刻失去了意識,倒在一張憑空出現的軟榻上。兩手放在他腦袋旁邊,一團有點紫色氣體慢慢的從他身體飄出,韋景牧小心的将氣體拖在手中。
趙卿醉拿出一個玻璃瓶打開,端到他面前,等着他将那團紫色氣體放進去。他小心的将氣體放入瓶中,她正準備蓋上,那團氣體突然快速的飛出玻璃瓶,朝牌位的方向飛去。
二人大驚,順着紫色氣體的方向看過去,卻見一個一身銀白色衣袍的男子右手正托着這團紫色氣體,冷笑着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