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衛氏集團旗下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在不長的時間內,又熱鬧了一回。門口幫忙泊車的門童抽空偷瞄婀娜多姿的女賓幾眼,摸摸小費鼓鼓的口袋,心中有些小小的遺憾——要是衛董事長再多幾個兒子就好了。
衛董事長的大兒子站在燈火輝煌的大廳裏,卻恨不得自己有隐身術。宴會的流程、配置甚至菜色都同慶祝他回國的那一次沒有什麽差別。
沒什麽感情基礎的親爹和沒見過幾次的弟弟站在臺上,在主持人的引導下說一些父慈子孝的話。那位弟弟嘛,一向喜怒不行于色,并不能看出他的話有多少發自真心。不過親爹的表情看起來倒是實打實的真摯。至少,比歡迎自己回國的時候真摯一些。
衛章耐着性子跟幾個上次見過的人客套,察覺出對方眼裏閃爍的探究意味之後,就覺得索然無味。
但是總歸已經來了,面子上的工夫總要做到。他壯膽似的喝了一杯又斟滿,端着酒杯走近前去,客客氣氣地跟衛劭碰一下,說聲“生日快樂”。對方點頭,回了句“謝謝”。衛國遠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衛章袖口的銀杏葉子上,張了張嘴。衛章沒等他說話,就喝淨杯子裏的酒走開了。
這酒太難喝了。
衛章又拿了一杯,緩步走到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裏,一邊抿着喝一邊百無聊賴地環視四周。
這種場合,姜家一定是會受到邀請的。姜父姜母礙于章太的顏面,大概不會來,但是姜郁是必須來的。姜家和衛家生意上來往密切,下一代必然也會将這種親密的邦交延續下去。
這些他都懂,可為什麽會這麽不舒服呢?
那一邊,姜郁正在跟衛劭碰杯。樂隊演奏的聲音很大,他們錯頭交談。兩個賞心悅目的側影,交疊在一起也賞心悅目。不知道說了什麽。旁邊衛國遠被逗得指着姜郁大笑,又回身拍拍衛劭的肩膀。
衛章把新拿的酒也一飲而盡,轉身走出大廳,一路進了電梯,按了頂樓。
說來好笑,挂着自己姓氏的酒店,他還是聽肖貝講才知道。
酒店底下幾層都是清清白白的生意,頂層的酒吧倒是追求纨绔子弟,想紅的小明星,奢侈二代追求刺激的好去處。喝酒調情,看對眼了就報上房號,共度春宵。
頂層守着的門衛認出來的是衛家大少爺,哪裏還敢問話,連忙讓開路,讓他進去。
裏頭是長而曲折的甬道,無端端使衛章想起《桃花源記》。不過穿過甬道,可不是什麽“芳草鮮美、落英缤紛”的洞天福地。燈光和音樂比肖貝第一次帶他去的那一家夜店還過分些,舞池和簾幕低垂的卡座裏都有人纏繞在一起,淫靡的聲音轉瞬就變成了背景音樂的一部分。
衛章緩緩在吧臺邊坐下,只覺得下身隐秘的女穴又開始騷動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剛剛幾杯度數不低的酒,還是因為四周似乎含有春藥的濁重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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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弄懂了,反正這一回他想徹底降服這該死的不受控制的欲望。
面前的酒排成隊列,在閃爍的燈光下變換色彩。衛章也分不清哪杯是自己點的,哪杯來自哪一個盯着自己看的人。他随手解開幾顆襯衫紐扣,點點豆豆,挑出一杯握在手心裏,一口喝掉。
姜郁踏進酒吧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
他跟衛邵說話就已經看到衛章了。一個人冷冷清清地站在角落裏,跟周遭的虛僞的歡樂氣氛有層隔膜,轉頭往他們這邊瞥了一眼,就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等到自己結束場面話追出來,電梯門早就關上了。
他沒想到衛章竟然上了頂樓。
生意往來,姜郁難免也踏足過幾次。但底下的龌龊勾當他絲毫不想碰。他心尖尖上的人倒是性質頗高,像只小貓要往泥潭裏伸它雪白的小爪子。
他站在門口,一眼就看見那團暧昧的燈光裏,衛章坐在高腳凳上,長腿攀靠着支柱,西裝褲管提起來,露出細細的腳踝。即便是酒過了幾旬,衛家的大少爺也仍然不肯沒坐相,背脊挺拔。他脫了外套,擡手飲酒時襯衫收緊,腰到臀的一段弧好像博物館裏的瓷瓶。
酒吧裏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看。偏偏他丁點兒不收斂,握着空酒杯不知道轉頭跟誰致意,眼睛跟嘴唇都被酒潤得濕漉漉的。
姜郁追出去的時候情緒是疼惜,追到這地方卻忽然一股火起。他不想判斷這無名火是從下腹還是心頭,只想沖過去把人帶離這個地方,不讓一絲黏糊濁重的目光在落在衛章身上。
可惜,他剛走了兩步就被人搶了先。
衛章醉眼朦胧地看着突然挨近自己的男人,認出他是今晚請了自己幾杯好酒的人,笑着道謝:“挺好喝的”。
男人頗受鼓舞,從錢包裏摸出房卡,反手扣在他面前。
衛章回想起肖貝說過的話,知道這是邀約的信號。模模糊糊覺得這人兩只眼睛一張嘴,長得還行功能應該齊全,便伸手把卡摸過來。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湊到他耳邊:“不要開燈。”
男人沒料到初次在這裏見到的高嶺之花這麽容易便上了手,大喜過望說句房間等你,就轉頭往通向酒店特殊套房的通道走去。嘴上小曲哼着,腳下舞步生風,結果剛拐彎就被斜刺裏殺出來的人擋住了去路。
也在各種場合裏見過幾面的姜家少董站在面前,一改往常溫文爾雅的做派,似乎在極力鎮壓着焦躁的情緒,眉梢眼角浮着隐隐的戾氣:“他跟你說什麽了?”
衛章小心翼翼地拿着門卡刷開房間,踏了進去。
對方倒是順了他的意思,只留着一盞昏暗的地燈,勉強打個光不至于撞牆。
浴室有水聲,邀請他的來的人似乎已經在洗澡了。
衛章扶着牆慢慢坐在大床一角,覺得心跳大如擂鼓,酒醒了大半,勇氣也洩得像被針紮過的氣球。
他甚至不敢确定這種突然的,自暴自棄一般沖動是哪裏來的。是因為一層的那場筵席沒錯,可是源頭呢?并未奢望的來自父親的愛或期待,過于優秀的同父異母兄弟,從來不曾貪圖的權柄,似乎都不足以讓他那麽難過。
衛章在黑暗裏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早該承認的,他在乎姜郁太多太多了。
早在那個夏日,眼睛像小狗狗一樣黑亮誠摯的弟弟,握着手說不管怎麽都陪着你的時候,一顆奇異的種子就被夏天的風吹進他心底,飄飄搖搖的長出嫩葉。跟姜郁接觸一次,就長大一點兒,葉尖兒戳得他又癢又怕,怕總有一天這植株生出孽根,怕再也沒法坦蕩蕩做姜郁的朋友。終于央求父母同意,不回頭地出了國。
衛章以為這樣就能把它連根拔掉了。
可和姜郁重逢的瞬間,那不争氣的種子立刻破圖而出扶搖直上,“啵”地開出一朵小花。剛剛看到姜郁跟衛劭挨近說話,心裏酸雨傾盆,幾乎要把它澆死了。
衛章站起身來,艱難地挪動仍然有些虛浮的腳步,走到浴室門口。
他該去和姜郁說清楚,而不是随便找個人上床來降服因他而起的愛欲。
這個房間本來就用途特殊,裝潢也頗為情趣。水朦胧霧朦胧的浴室玻璃,隐隐映出裏頭的人肌膚的顏色。
這讓衛章緊張起來。他張了張嘴,感覺喉頭幹澀,半天才組織出一句開場白:“那個……你來得真早……”
裏頭沒有應聲,但水聲驟然而止,似乎在聽他說。
怎麽才能把“我反悔了不想跟你上床”說得委婉不傷人呢……衛章嗫嚅了片刻,低聲說:“我、我是第一次來這裏……所以……”所以不懂規矩準備臨陣脫逃。
後面的那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裏頭的人說話了:“沒事,我也是第一次。”
衛章剛剛思考了一下這個聲音為什麽這麽熟悉,門把擰動。
上身赤裸,下身只裹着毛巾的姜郁出現在他面前,水珠順着發梢落到胸口,再順着腹肌隐沒到毛巾遮住的地方去,表情危險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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