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什麽關系
一旁的幾個人看得有些愕然,卻不知如何安慰。
倒是當事人狠狠地擦了眼淚,臉上再沒了方才的脆弱,只是斜睨着旋梯之上——朝顏身影消失的地方,不甘地冷哼了一聲。
沒想到強硬、示弱這兩種辦法都對朝顏不再有效,他得想個更絕的招數才行。
“上去吧,那個怪物不是已經喊過我們了嗎?”蘇木扭身率先上了旋梯,其餘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也默默跟了上去。
三樓的小廳室,薄夜逆光而立,朝顏在他身旁并肩站着,想到他昨晚還一副虛弱的樣子,都沒怎麽休息就起來了,心下有點擔憂,便伸手探他的額頭,發現并不燙,這才稍微松一口氣,轉而又問了一會兒傷口的事,對于其餘幾人的到來并未有所察覺。
蘇木看這畫面有些刺眼,假咳了一聲,窗邊的兩人這才轉身看過來。
薄夜一手揣在褲子裏,一手解開襯衣的第一顆紐扣,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的性.感:“坐。”
見衆人落座,薄夜便直奔主題:“回去的辦法很簡單,只要把這個空間摧毀就行了。”
“那你倒是趕緊摧毀啊!”郝嚣張激動得站起身來,他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
朝顏眉心微蹙:“摧毀這個空間……是什麽意思?這座島會永遠消失嗎?”
薄夜颔首,眼眸流露出一絲遲疑:“島上所有的一切都将不複存在,包括這座從祖輩傳下來的宅子。”
像是察覺到了他心底的不舍,朝顏接過話頭:“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薄夜搖頭,若是他能擁有強大的力量,興許會有兩全的辦法,但如今,他只空有神的眷顧,卻弱小得對很多事都無能為力。
壓下心底湧起的無力感,又補了一句:“我會讓時間回到你們來到這座島上之前,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郝嚣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我呢?我可是三個多月前就來了,跟他們不是一起的。”
薄夜擡眼,對于這個心急火燎的人并無好感,只冷淡地說:“我會替你抹去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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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嚣張聳聳肩:“那無所謂,我只要能趕緊離開這裏就好。”
其他幾個人紛紛表示贊同,唯有朝顏蹙眉半晌,才對上薄夜疑惑的目光,艱難地開口:“摧毀這裏後,薄夜就沒有安身之處了……”
“你管他呢,他可是神族,你別杞人憂天了。”像是生怕薄夜反悔一樣,郝嚣張的語氣都變得局促起來,看向朝顏的眼神也透出不滿。
“你只想着自己,就不能站在薄夜的角度替他考慮考慮嗎?按理說他根本沒有義務幫你。”朝顏說到此處,情緒有些激動,這就是她為什麽如此厭惡現實世界的原因,每個人都那麽自私,只顧着自己的利益,滿心污穢肮髒,成天就想着算計別人,虛僞得令她想要嘔吐。
“別一臉聖母地說我了,一邊吊着蘇木,一邊又裝真善美勾搭薄夜,你這種女的才最惡心!”郝嚣張毫不客氣地出言反擊,反正都要回去了,将來再也不見的人,他沒必要再維持表面的和平了,誰阻撓他回去,他就罵死誰!
這話沒把朝顏氣炸,倒是令薄夜忽然站起身來,修長的身軀逆光中給人無形的壓迫感,郝嚣張有點心虛地擡着眼皮瞄了他一眼,沒底氣地問:“你,你突然站起來,要幹,幹什麽?”
緊繃着一張臉,薄夜冷聲警告:“你再說她一句不是,我就讓你永遠都回不去。”
郝嚣張心裏不服氣,但這種情況下只能丢面子服軟,嘟囔着坐回原位,不再吭聲。
平複了情緒,薄夜将話題拉回來:“送你們回去,并不是為了你們。你們的死活與我毫無關系,摧毀這裏,僅是為了朝顏而已,不要會錯意了。”
他身側的少女瞪大了眼,像是有誰向她心湖裏不斷地投來鵝卵石,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耳膜被心跳聲震得砰砰響,她不安地縮了縮身子,總覺得如此巨大的心跳聲會被別人聽見呢。
回去的事都按照朝顏的意思來辦,其他人都多說無益,因此衆人都默默散去,縱使心裏有怨言也不敢說出來,照這架勢來看,薄夜完全就是來給她撐臉的,誰敢再說半句不是?——那是找死!
待人走完,廳室裏只剩下他們二人。
薄夜坐在沙發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朝顏因為他方才那句話心還蹦個不停。空氣似乎随着太陽爬上最高處而緩緩升溫,不然為什麽兩個人都覺得有點熱呢?
沉默良久,薄夜才不自然地開口,問了一句讓朝顏摸不着頭腦的話:“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朝顏端了一張茫然地臉:“和誰?”
薄夜放在膝蓋上的手握了握,做了半天思想鬥争,才開口飛快地說:“蘇木,你不是和他......很親密嗎?”
他終于問出來了,憋了好久的問題,從蘇木第一次出現在古宅的那一天,他就想問了,他記得小時候長姐曾捧着一本厚厚的愛情小說一臉憧憬地說:“将來,我也要像男女主人公一樣,在跨年的十二點鐘和心愛的人接吻!”
親吻,是和喜歡的人之間才會有的特別的儀式。可那天他分明瞧見蘇木摟着朝顏,俯身去親吻她的嘴唇。
今天又聽見蘇木說了那番話,他便一直心亂如麻地猜想,兩人會不會是戀人關系。
明知不該問,卻還是敵不過心裏的糾結。
好久都沒有得到朝顏的回答,薄夜的心也越來越涼,終于忍不住站起身,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回過神來的朝顏,看着那抹逃也似的背影,很想問一句,他知道什麽了?
什麽關系?
三年同學關系,生活沒有交集的關系,碰巧救了他的關系,不小心被誤會了的關系,還能有別的什麽關系了嗎?
朝顏沉下眸子思考薄夜這番話的意思,猛地想到了什麽,臉騰地燒了起來——他,他該不會是,吃醋了?!
緊接着又搖了搖頭,薄夜天人之姿,怎麽可能對如此平凡的自己有意思!朝顏,這是現實,又不是乙女游戲,別以為自己能幸運到如此地步。
只是,某些想法一旦有了,便覆水難收。
她一上午都在走神,吃飯的時候甚至把叉子伸進了隔壁張嬌嬌的盤子裏。
“喂!你一臉花癡的樣子好惡心,把你的叉子拿開!”張嬌嬌狠狠拍了拍她的手背,朝顏竟也不覺得疼,愣愣地收了回去,繼續邊吃邊發呆。
“她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我們離開後她和薄夜發生了什麽?”張嬌嬌用胳膊肘捅了捅陳傑,對方鼓着腮幫子搖搖頭表示不知。
張嬌嬌同為女生,怎會不懂朝顏臉上是只有喜歡一個人時才會流露出的表情,想到自己追了蘇木三年都未果,自己這麽漂亮都不成,朝顏雖說清麗,但顏值和薄夜可不在一條水平線上,注定是沒有結果的苦戀。
忍不住告誡了一句:“薄夜那種雲端上的人,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別做灰姑娘的美夢了,他會對你溫柔點僅可能是你們相識比我們早,那種謎一樣的男人可不是你這種小女生駕馭得了的,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回去的事吧。”
這話像是一杯冷水潑在她臉上,朝顏驟然僵了唇邊的笑,自嘲地說了一句:“也是呢。”
薄夜之所以會問她和蘇木的關系,應當僅僅是好奇吧,短短幾日的相處不可能喜歡上她的。
不知為何,心底有點失落,平日裏覺得甘甜的半月果吃起來也味如爵蠟。
她到底在期待些什麽呢?真是像個傻子一樣。
吃過午飯,朝顏在地下藏書庫找到了薄夜。
牆上幽暗的燈光明明滅滅搖曳着,晃得朝顏眼眶發疼,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感在喉嚨裏發酵,總覺得就像下雨前沉悶的空氣,只需要輕輕一壓,就能落下漫天大雨來。
薄夜正在整理古卷,他有一枚黑色扳指,可以将古卷都收納進去,這樣即便是古宅消失了,祖上留下來的重要東西也能保存下來。
因為整理得很入迷,直到朝顏不小心撞到了書架,薄夜才詫異地轉過頭來,見她表情低落,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了?”
“沒什麽。”朝顏壓下心底的酸楚,回答他,“就是來跟你說一聲,薄夜什麽時候準備好了就送我們回去吧。”
薄夜有片刻的失神,捧着古卷的手微微收緊,在牛皮紙上留下深深的痕跡,他将湧上來的情緒全部掩飾在雲淡風輕的面容之下,點了點頭:“等我整理好東西,就送你們離開。”
“對不起。”朝顏背過身去,聲音發顫,“害薄夜沒有了家。”
“沒關系,我還有至親可尋。”薄夜低下頭去,盯着古卷上的字,比起這座古宅的消失,他似乎更在意別的什麽,但現在的他卻根本無法解釋清楚,那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