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3-3
下午辦完入職手續,燦陽見時間還早,先去了書店,選了兩本室內設計入門教材,決定回家開始惡補,又選了本書店推薦的暢銷書。走出書店以後,想到有個人應該一起和她分享這份喜悅,便撥通了張君成的電話。
“燦陽。”君成很快接起電話,聲音有氣無力。
“你的聲音怎麽了?感冒了?”
“唉,別說了。”君啞着嗓子抱怨:“上次吃了那火鍋,回來就開始拉肚子。隔天出門取景,可能着涼了,回來就感冒了,到現在還沒好。”
燦陽聽他這樣孩子氣的嘟囔,倒是和之前生龍活虎的樣子天差地別,想着無論如何,她應該去探望他一下的。
“你一個人在家吧,我過去看你。”
“不用,有事的話,我去找你。”說完還咳嗽了兩聲。
“行了,你還是在家躺着吧。我馬上過來,把你家地址發給我。”
那邊遲疑了一會兒,而後說道:“那好吧,我發你手機上,你直接坐出租車過來,我給你報銷。”
燦陽搭出租車到了張君成家,才知道原來他家和自己家居然這麽近,而自己竟從來沒在意過,作為朋友,也确實挺不合格的。
上次因為心境的緣故,她沒有仔細看看這座房子。這次留心觀察了一下,發現真的很漂亮。
推開低矮的木質院門,右邊的空地上停放着一輛紅色跑車。左邊四分之一的地方鋪滿植被,靠近牆角的位置有一顆高大的桂花樹。因為前段時間下過雨,桂花已經所剩無幾,但是泥土裏散發出來的味道依然餘香沁人。
燦陽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這種香味,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好幾口,這種和記憶裏的桂花香重疊的味道令人懷念。
燦陽走上臺階,按了門鈴,耐心地等待。
等了一會兒,張君成略顯憔悴的臉出現在門後。
“燦陽,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在他和燦陽相處的這幾年,他曾要求過她來自己家玩,也說過想去她家轉轉,每次燦陽都果斷地拒絕。後來他也不再提,意識到燦陽是個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的女孩子,便不再強求。現在在自己家看到她,他有一種多年的夙願終于達成的喜悅感。
燦陽看着這張面色蒼白的臉,打趣道:“原來你也會有這種洩了氣的時候。”
君成側身,讓她進門:“都是那火鍋引起的。”
燦陽嗤笑:“你這都是錢給慣出來的,我吃怎麽從來不會有事,你以後還要多鍛煉,才能……”然而她說不下去了,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是她曾經夢想的家的樣子。
深藍色的窗簾和她卧室的一模一樣,淺棕色的歐式沙發,古樸厚重的茶幾,沙發後面的牆壁上挂滿了各種各樣的照片,每一張都是不同的風格,來自不同地區的風景照。窗戶下面擺着一張暗紅色小圓桌,鋪着方格子的小桌布,幾只百合花插在紫色透明的花瓶中,一把與圓桌同色系的小椅子置在一邊。沙發前的一塊地毯透出濃郁的古典色彩……
燦陽難以置信,君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解釋:“你不要多想,我爸媽當時買了房子後,就把裝修交給了我,我對這些不是很在意,你那時候不是剛好告訴我要是以後有房子,你會裝修成這樣嗎?所以我就拿來用了,你不會介意吧?”
燦陽指着那些照片:“那這些照片呢?”
“你也知道,我是個攝影師,去過很多地方,所以就選了我覺得不錯的挂上來。而且我也希望假如你能來玩的時候,看到了應該會開心的。”他小心地打量燦陽的臉色:“燦陽,我這樣是不是讓你不開心了?”
燦陽搖搖頭,笑了:“沒有,只是突然看到,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沒想到我随便說說的東西居然會變成真實的。”
君成開心地笑了,往沙發上一躺:“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家大門随時為你敞開。對了,你會主動到我這兒來,該是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吧?看你這一身打扮,是面試去了?”
燦陽坐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把買來的書放在茶幾上。君成眼疾手快拿過去翻了翻,疑惑道:“你買這些書做什麽?要做設計師?”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好消息。我找到工作啦!在一家室內設計公司做行政助理。”
燦陽的眼睛裏閃着光,君成由衷為她開心。
“恭喜你,終于有了新工作。”
“是啊,也算是苦盡甘來吧。只要不是在酒店做服務生,去到哪裏都是好的。”
君成坐起來,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我相信,你會擁有想要的一切的。”
燦陽看他這種認真的表情,還真不大習慣:“說這些惡心吧啦的幹嘛,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喂,你好點了沒有?”
“你來了,我感覺立馬不一樣了,不過還是沒什麽力氣。這幾天吃什麽都吃不下。”
燦陽打趣道:“你一個大男人,不就感個冒,至于這樣嗎?你沒請保姆?”
“請保姆幹嘛,我平時就晚上回來睡一晚,去到外地的話,十天半個月也回不來,請了也是浪費錢。”
“那你這幾天怎麽過的?”
“叫外賣啊。”君成掩住嘴咳嗽,“但實在是難以下咽。”
見他一臉菜色,燦陽想,既然做好人,那她就做到底吧。
“你家有米嗎?我給你熬點粥。”
“沒有……”
燦陽本來就沒報多大希望,也懶得數落他。她讓君成回卧室好好躺着,自己去附近的超市買了點米和菜,去廚房給他熬了粥,做了兩個清淡的小菜。
等準備好一切,已經六點半。她來到卧室門口,敲門喊道:“君成,起來吃點東西。”
等了會兒,沒動靜,她直接擰開門走進去。
卧室的窗簾拉的嚴密,室內昏暗,隐約可見床上人的輪廓。
“君成,起來了。”又這樣喊了幾聲,君成才迷迷糊糊醒來。
他按亮床頭櫃的燈,燦陽的臉近在咫尺,一臉溫柔,他的心裏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燦陽見他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回神啦!”
張君成掀開被子,套上拖鞋:“你怎麽能随便進男人的房間?”然後急急忙忙地一個人往外走。
張君成看着餐桌上的晚餐,感動地幾欲落淚。
“燦陽,你對我太好了。”
燦陽盛了小米粥放在他面前:“你就這點出息。快吃吧,你現在沒胃口,喝點粥暖暖胃。”
張君成吸吸鼻子:“我這不是感動嗎?除了我媽,還從沒有人做過東西給我吃,更別說男人婆的你了。”
“你說誰是男人婆?”
君成喝了口白粥,食道舒暢:“我是說你有男子氣概,這是在誇你。”
“快吃吧,就知道你不會說好話。”
考慮到他是個病人,燦陽好心地沒和他鬥嘴。
兩個人很快吃完晚飯,中間多是張君成說話,燦陽聽着,偶爾會回答一兩句。
飯後,燦陽非常講義氣地洗好了碗,清理了廚具,張君成就差要感激涕零了。
燦陽想起他房間牆壁上某塊突兀的空處,開口問道:“你房間的照片牆上是不是少了一張照片?”
張君成神色不大自然:“那裏本來就空着的,打算以後拍了好的照片再挂上去。”
“你們攝影師的品味,我們一般人理解不了。我覺得你拍的每張照片都差不多。”
“這你說的就不對了,攝影可是一項很講究的技術活,而且還要有很好的靈感和敏捷細膩的觀察力。不是你想的随便拍拍的。”
燦陽對攝影一竅不通,也不熱衷拍照,不打算繼續深究,在這個專業的攝影師面前班門弄斧。
“燦陽,你能來我家看我,我很開心。”張君成的精神在吃飽睡足後好了很多,用難得正經的語氣說:“和你做了這麽久的朋友,一直覺得你把自己守地太緊,別人很難能進到你心裏。不過我也是滿足的,你好像和我算走得最近。這種感覺很奇妙,我想也許友情裏也是會有類似占有的心理吧。”
“你突然說這些做什麽。”燦陽不适應他的煽情。
君成抱着熱水杯,喝了一大口,潤了潤喉嚨繼續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就是想到什麽說什麽。難道我們就不能真正地說說話嗎?”
“難不成我們一直在假的說話?”燦陽翻了個白眼。
君成窩在沙發裏:“你知道我的意思的。你看到的我是真的我,可我看到的你,卻一直讓我困惑。也許你自己不清楚,我覺得你這個人很神秘。”
燦陽倒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我是個平凡普通的人,哪來的什麽神秘感。”
“你信命嗎?”君成突然這樣問道。
燦陽一怔,随即笑了笑:“信,我信命,也信未知。在我看來,我們出身在什麽樣的家庭,我們有什麽樣的父母,我們會認識什麽樣的人,都是命中注定,無法更改的。但是生活裏總是會有意外,有些令我們開心,有些超出我們的負荷,這些往往比不可更改的命運來得更強大。”
“那你害怕未知嗎?”
“沒有,”燦陽換了個坐姿,也靠在沙發裏,“有些可怕的未知在發生之前是沒有預兆的,而一旦它發生,便無可挽回,那樣的話,害怕也就沒有意義了。”
君成并不能完全理解這種感覺,他從小到大,最大的挫折莫過于違反了父親對他人生的既定設定,選了一條自己真正感興趣的路。哪怕在和父親對着幹的時候,他心裏也清楚,父親最後依然會妥協。但燦陽的話,他也是相信的,也知道,燦陽一定經歷過很多他不曾知曉的未知。
“燦陽,你看,你說出的話這樣深刻,我甚至不能全部明白,覺得你神秘也是有因可循的。”
“如果我告訴你我從前的事,可能你就不會這樣認為了。”燦陽看着自己的掌紋,用另一只手描摹掌紋的走向,“你想聽嗎?”
“我曾經和你說過,如果哪一天你想和我說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聽你傾訴。這句話永遠不會失效。”君成因着燦陽的話,心裏已無法平靜。他想,如果自己早點生病的話,他是不是能更早一點接近她的心?
燦陽喝了口水,思考着要如何開口,又要從哪裏說起。畢竟有些事過去太久,她無法确定自己記得的是不是真的。
“君成,我的過去很枯燥,你要我講,我也不知道該講什麽。你也知道,我的語文素養不是很好。”
“你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可以當我不存在。”
“我告訴過你,我父母雙亡對不對?其實他們都是因我而死。”
燦陽的眼神飄忽,君成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殘忍了些,燦陽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一定要計較那些燦陽一直藏着的心事嗎?
“燦陽,如果你覺得難過的話,可以……”
“不,”燦陽打斷他,“沒關系的,說說也無妨。只是,故事可能有點長,有點無聊,你不要睡着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