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人性思索

老人少有的低落

“惟欠一死”我重複着

“是的,他們都這麽認為,我們活着,可卻像是死了一樣。”顧祥貴神色暗淡“我并不是那樣悲觀的人,恰恰相反我反對死亡。我說這話不是因為怕死,但我也不是日本那些瘋狂的神風隊員。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有人告訴我,你的任務關乎大局,需要的就是你們的生命去死守。

如果真的是這樣,或許作為士兵的我們也能夠接受。

可為何要在一步步的将我們推向深淵的同時,再不斷的誘導我們呢?不斷給予我們生的希望,再将他摧毀,我不是聖人,我的意志沒有那般堅定。我只是為國家奉獻不徹底的士兵,在做出那樣的戰鬥之後,為何要遺漏我們呢?為何要放棄我們?又為何欺騙我們。

我們寧願帶着死的決心的去戰鬥,也不想被活的欲望所欺騙。做出決定的是方先覺,我也曾記恨過他,做出選擇的他代表了第十軍,活下去是我們的決定。我們接受命令放下武器,榮譽跌落腳底。

過了這麽多年,這些我基本沒有再去理會了。只想留在衡陽,陪陪大家,陪陪那些沉睡衡陽的戰友們,陪陪他們”

顧祥貴的眼中閃露出不甘。

“即便這樣,有時我還是想問問,如果當時不是第十軍來守衡陽會不會更好?”

由美看着我,顧祥貴自言自語,我當然不會打斷他或者說幹嘛要那樣做?

“現在自己歲數畢竟那麽大了,不能再想這些蠢事了。即便如此衡陽誰來守呢?又或者,在那時的狀态下,哪支部隊有這把握守住衡陽呢?我們不能自私将它推給別人,或者,真的有人能站出來說,我守嗎?

陳素農可不是第一個唱反調的人。

至于最終,不是我們保不住而是僅存的軍隊對于守住衡陽已經無足輕重,軍長有軍長的考慮,我們只是奉命行事,我們盡力了。但凡能拼的,都已用盡。

命運既然選擇了第十軍,第十軍就不會丢下衡陽。”

離開顧祥貴家中的時候已經是中午,老人親切的将我們送至馬路,我們對此表示感謝。

“那真是個精彩的故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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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這麽多年來,我從沒有一次如此坦然的表述這些,也從沒想過自己的口才如此之好。”

顧祥貴的臉上流露出歡笑,這讓我想起那時的顧寶恒,那應該就是他的曾孫吧。

在等車之際,我突然想到之前想問的一個問題。

“老伯伯,你之前說,第十軍的炮兵緊缺不算被扣的。這是怎麽回事?”

顧祥貴“哦”了一聲

“這個啊,第十軍的炮兵戰前正好在昆明換裝,之後衡陽突變,路途上發生了一些事情差點回不來。大體是這樣的,詳細的話你明天問問魏興龍吧,他是炮兵排長歲數也不小了,和李四光差不過,就是身體好些還能幹活。”

說到這顧祥貴往我身邊靠了靠“到時你們兩說話要注意點,這個老家夥出了名的脾氣暴,同時很有原則。戰後加入衡陽本地重新組建的衡陽八辦,蛻變成中共黨員,後在抗日戰争和國共內戰中有着突出貢獻。哦對了,和你說提一下,魏興龍的特別在于他不是降兵,當年作為炮兵的他支援到前線後,停戰後拒不繳械,和他的連長王國棟兩個人沖入湘江逃了出去。所以嚴格意義上,他們兩才是那個最最苦難之人。”

“我知道了,謝謝你,老伯伯”我聽了竦然起敬

“恩,車來了快上去吧”

我一轉身,中巴車正好來了我與由美致謝後就上了車。

一路上我思考着顧祥貴老人的話,深深為期遭遇而感到不辛。

“我們寧願帶着死的決心的去戰鬥,也不想被活的欲望所欺騙。”這句話依舊時時刻刻的回蕩在我的腦海中。

由美有路上沒有說話,與我一樣也在思考着什麽。

到酒店後我們吃了飯,期間席陽打電話來過,我當時還詫異來着。他在電話裏告訴我,希望下午有空能聚一聚。對此我沒有拒絕,畢竟我們認識不長時間,對方又是主動打電話過來,反正之後還要相聚為何要拒絕?況且我下午還沒事。

“那麽就這樣決定了,下午上島咖啡”

“好的”

挂了電話,我對着一旁默不作聲的由美

“你下午有事嗎,沒有的話一起?”

“恩”由美點點頭突然對着我“瑁武,你說我上午是不是有些冒失?”

“沒有,你說的很對。他們現在需要不是贊揚而是別人的認可,他們是軍人,戰績就是對他們最好的認可”

由美點着頭“以後呢?”

“先看看,我也不能确定”

由美知道目前只能這樣所以沒有再問。

“不過應該沒什問題放心吧”

我看着她,由美笑了。

下午時分

我們準時來到了咖啡廳,在一處定好的位置上,不一會時間席陽就到了。

我們點了四杯飲品。

“你好,這算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吧”

“恩,你好”

席陽看向一側

“你好,我是闫由美,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你好,我是席陽”

席陽顯然對由美沒有太多關注的意思,他直接看向我。

“一會王思衡要來,這家夥有些倔,你上次說完話他的狀态不是太好。”

“這與我們有什麽關系?”我問道

“你們明天是不是要去見魏興龍?”

“是的”

“魏興龍是當年第十軍的炮兵,他的連長王國棟就是王思衡的曾祖父。去年他的曾祖父因故走了,這對他的打擊很大,王思衡本來就讨厭國民黨。他們家因為他曾祖的關系受了很多苦,是個很不幸的人。”

“你想讓我說明什麽?”

“不需要你說明什麽,是他想和你認識下,他的曾祖父走後,他是魏興龍老人唯一的牽挂。一身無子的魏興龍是很疼愛他,你那天的言論是對第十軍的認可王思衡很感觸,別看他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他可比我們中的所有人都在意別人對第十軍的看法。王思衡恨得是國民黨,恨的是薛岳,恨得是蔣介石。”

“那王思衡為何要在聚會上調侃顧寶恒?”

“因為王國棟與魏思龍兩位老人是目前第十軍已知的兩個沒有投降的人,進而對于顧祥貴老人樂觀率性的行為,王思衡還是比較抵觸的,我這話你應該聽得明白”

席陽說完,我算徹底明白了。

說這話時一個青年走進來,正是王思衡,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那股較真的樣子。

小小課桌前我與王思衡對立而視,誰都沒有開口的意思,一旁的席陽也像是啞巴了。

“他們投降了?”王思衡忽然問道

我思索許久“沒錯,他們是投降了”

“可我祖父逃了出來”

“嚴格來說他們還是第十軍”

“你一定要這麽認為?”王思衡臉上閃現偏執

“不是我認為,是老人家自己沒有否定過第十軍。”我面色平淡回答

場面沉靜了,甚至有些尴尬。

許久,由美站起。

“大家能先坐下慢慢說?”

我們一同看向由美。

“你好,王思衡,如果你不建議的話。”

王思衡沒有再堅持坐了下去,一旁的我與席陽的順勢坐下來。

“我恨國民黨”

王思衡厲聲道。“第十軍是偉大的,只是它跟錯了人。很感謝你那天給予的肯定,只是我想問一下,你是打算用這些做什麽?聽說你是大學生”

我點點頭

“用作畢業論文的素材,這就是一個最好的論點。并且我希望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去了解。”

“那我希望你不要用它們。”

“為什麽?”

“不為什麽,因為那不是什麽好事,會有很多人因此遭受苦難。對于你自己,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學業,你有想過萬一引發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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