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苑整日都雞飛狗跳的,姜棧第二日早晨離開後,月華怎麽都不肯起身穿衣。
起初小宮女聽了皇上的吩咐,不敢進去叨擾,眼看着日上三竿,生怕月華餓壞了身子,只能硬着頭皮去叩門。
“公子…公子…起來用過膳了再睡吧…”屋裏靜悄悄的沒人回應,小宮女只當月華是倦了沒有醒。
眼瞧着過了午時,屋內還是沒有動靜,小宮女實在沉不住氣,叩門後道,“公子,奴婢進來了。”
榻上鼓起一團,月華躬着背蜷縮在裏面,聽到宮女姐姐開門的聲音,他将被子攥得更緊些。
也不知道月華捂了多久,憋在被子裏,怕他憋出毛病來,小宮女上前勸慰道,“公子,別捂着了,這是幹嘛呀!”
月華到底還是男子,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跟嬌弱的小宮女比起來,力量上還是更勝一籌,死死攥着褥子不放。
周旋一陣,小宮女險些被扯得一個趔趄。
平日裏月華看着乖巧,可犯起渾來,誰都招架不住,也就皇上能唬住他,只能退出房內,喚人去請皇上。
姜棧來得湊巧,正遇上行色匆匆的奴才,小太監匍匐在地,聲淚俱下,“皇上,您快進去勸勸吧,公子躲在榻上不肯見人。”
這是一天一臺戲,月華別養在後宮了,幹脆他給置辦個戲臺子得了,月華上去唱,他就在下面聽。
衆宮女太監見龍顏大怒,都裝模作樣的低下頭,雷聲大,雨點小而已,但帝王的臉面還得給。
姜棧上前掀開月華的被子,月華就灰溜溜的滾到了榻邊,若不是姜棧護着,興許就摔到了地上。
小臉通紅,衣衫都濕噠噠的黏在身上,姜棧将人拎起來,火冒三丈道,“捂着做什麽,你當心捂出痦子來。”
見着辭修人,月華反應更是大,撲棱着去搶被子,卻被辭修扔到了遠處,他只能一頭紮進枕頭裏,怎麽都不肯擡頭。
月華這性子,你跟他來軟的,他就跟你磨洋工,姜棧二話不說将人翻了過來,按住他的肩頭,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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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姜棧意外的是,月華沒哭沒鬧,臉頰通紅的躲閃着姜棧的目光。
“折騰什麽?”可當真要來硬的,姜棧又舍不得。
“還給我…”月華扭捏着想要去撿褥子,可惜敵不過姜棧,紋絲不動的躺着。
擒住月華的手腕,不讓他胡亂掙紮,姜棧俯身質問道,“你到底…”
月華的耳郭上蒙着一層緋紅,粉嫩的顏色從耳垂蔓延進了脖子跟,灼熱的溫度有些燙手,月華在害羞。
姜棧一怔,柔聲道,“躲着作何?”
耳邊的怒吼聲沒了,月華偷偷露出眼睛看他,半張臉埋在枕頭裏,發出不清明的聲音,“昨夜…”
剛說了兩個字,月華便開不了口,肌膚的緋紅加深了一個色度。
昨夜?昨夜這小蹄子舒坦了就不認人,還敢提?
蔥白的手指進抓着衣袖,月華羞羞答答的,姜棧一怔,在月華身邊躺下,将他圈在懷裏。
“昨夜如何?”
月華答不上來,酥酥麻麻的感覺,他閉上眼就能回味起來,可讓他道個一清二楚,卻又難以言說,手忙腳亂的去捂姜棧的嘴。
“別…不許說…”
姜棧強忍着笑意,跟他耳鬓厮磨道,“什麽都沒做就害羞成這樣,真要是弄你一回,你這輩子是不是都不出來見人了?”
真的假的,月華不懂,也分不清,對昨夜的事也是模棱兩可,只是羞恥心在本能的作祟。
屬于他跟辭修的小秘密,一旦看到光線,就害怕被人瞧見,臊得慌。
姜棧玩心大起,不依不饒道,“還有更害羞的。”手指随着月華下颚的輪廓剮蹭着,“讓我碰嗎?”
像是有成千上萬的蠱蟲,從指尖順着筋脈往裏蠕動,酥軟酸麻。
軟嫩的臉頰在姜棧的頸間蹭了蹭,便是月華最好的回答。
月華撒嬌般的動作,讓姜棧莫名惬意。
來時是帶着火氣與煩悶的,南下水災,邊境外族異動,朝內文武官不合。
可沒一件事是能同月華說的,月華不是一個分擔他憂愁的對象,可是效果卻異常的明顯。
郁積一天的怨煩煙消雲散,姜棧緩緩嘆氣,“哎…”
懷裏的人仰着頭問道,“辭修你不高興?”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操心,順道還得帶孩子,姜棧反問道,“我若是不高興又如何?”
“你不能不高興。”月華愁眉苦臉道,“你不高興我也不高興。”
這話姜棧聽得多了,後宮嫔妃,各個都溫柔賢淑,各個都憂他所憂,愁他所愁。
旁人真心與否,姜棧心知肚明,但月華心思單純,句句真心。
姜棧吊着眉毛,取笑道,“當真這麽乖,還是怕我不來陪你?”
“你要來陪我。”月華眉頭緊蹙,抓緊了姜棧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得,臉頰緊貼着姜棧胸口,聽他砰砰的心跳聲,“一定要來,每日都來。”
這是後宮嫔妃誰都想,卻誰都不敢妄言的事,被月華毫無顧忌的說出來,幸得皇上恩寵,沒有治他個恃寵而驕的罪名。
姜棧低聲允諾道,“這麽嬌氣,不聽你的又得鬧,依着你就是。”
月華驚喜,“辭修,你真好,你最好了…”
姜棧低頭捉住他的下颚,兩唇相依在一起,月華好奇又大膽,學着姜棧的動作主動挑/逗,柔軟的小手撐在姜棧的胸口,摸摸索索的,似探索,又好似勾/引。
經驗尚淺的人最終氣喘籲籲的倒在姜棧懷裏,面帶餍足,舌尖不斷舔舐着被姜棧親吻過的嘴唇。
呼吸急促,胸腔像是起起伏伏的海浪,月華臣服在姜棧的身下。
見月華三魂丢了七魄,幾乎軟成一攤水的樣子,姜棧悠悠道,“字還得罰,別以為我就這樣放過你,你若寫不好,我便當真不來了。”
像是晴天霹靂,霹得雲裏霧裏的月華,當機一個激靈,忍不住嗚咽道,“你…嗚嗚…你讨厭!壞死了…最…壞!”
好的壞的都是姜棧,欺負起人來絕不手軟,幸災樂禍道,“翻臉不認的人小蹄子,再哭就多罰你幾遍。”
倏地,月華捂住了嘴,耷拉着眼角,可憐巴巴的,生怕被辭修罰得更多。
練字是個體力活,月華終日恹恹的,唯有夜裏辭修賞賜般的讀些故事的時候,才稍微有點精神。
專成讓元公公在民間尋得些閑書,無非是寫神仙鬼怪的故事。
月華膽兒小,又愛聽,每每都攀附着姜棧的手臂瑟瑟發抖,怕歸怕,聽得倒是仔細。
他輕聲問道,“狐貍會回來找書生嗎?”
姜棧有些倦了,放下冊子躺到榻上,月華沒完沒了的跟了上來。
“小狐貍能變成人嗎?長什麽樣的?我沒見過小狐貍。”
生的一副狐媚樣,竟問出這麽蠢鈍的問題,姜棧故意打趣他,“我倒是見過。”
月華好奇心極大,更是纏着姜棧不讓他入睡,“什麽樣的?我也想看看,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又來了,想要弄到手都東西就知道撒嬌賣乖,姜棧将人拉進懷裏,手指戳了戳月華的臉頰。
“就長你這樣的,你這個小狐貍,都成精了,學問學不好,小纏人精。”
月華聽後,非但不生氣,反倒鄭重其事的握住姜棧的手腕。
“那我也會跟這個小狐貍一樣。”
姜棧愣住,他能猜到月華的話,書裏的狐貍幻化成人形跟書生相愛,本就是逆天而行。
遭天譴時,書生緊緊護住了小狐貍,小狐貍拿了功德換書生一命,可代價是書生從此便忘了它。
他們橋歸橋路歸路,永生都不得再有糾纏。
像平日姜棧握住他的手一樣,月華将姜棧的手掌捧在掌心,惆悵道,“可你不能忘了我。”
姜棧心頭一動,抱着人滾到了榻上,恩典道,“這麽乖,明日不罰你練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