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蕭蘅推着購物車,從貨架上拿起一條巧克力:“哥,要不要這個?”
顧昭雨口是心非:“哎呀小孩子吃的東西,你想要就拿吧。”
蕭蘅:“那不拿了。”
顧昭雨:“……”他在蕭蘅身後偷偷拿了一盒,悄無聲息地放在購物車裏,蕭蘅擡起笑眼看了他一眼,顧昭雨強作鎮定:“我是怕你回家又想要。”
“好吧。”蕭蘅說,“要不要拿薯片?”
本來只是想進了超市就直奔生鮮蔬菜類的,結果兩人可能是在影視城那種鬼地方蹲時間長了,忽然回到現代社會的超市覺得什麽都好,從超市入口一路逛進來,看什麽都想拿。購物車裏堆滿了和火鍋沒有半毛錢關系的東西,有薯片,果凍,巧克力,還有兩排鮮果口味的娃哈哈。
把這兩排娃哈哈放進車裏的時候顧昭雨都不好意思了:“好久沒喝了,我想回憶一下嘛。”
他發揮起演技:“我小時候要保持身材,他們都不讓我喝……”
蕭蘅的表情被口罩和眼鏡擋了一大半,但暖意從他身上融融地散發出來,“嗯,好。”
顧昭雨轉頭又往車裏扔了兩包qq糖。
蕭蘅:“……”
顧昭雨:“我小時候……”
蕭蘅:“拿。”
不知不覺就拿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顧昭雨看着那一車零食都不好意思了,其實他很少逛超市,即使買東西也是直奔目的地速戰速決,可是有人陪着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什麽都想拿一點。
“再讓我拿個小熊餅幹吧……”
蕭蘅不得不把他從零食貨架上硬是拉走,免得購物車被他塞滿八歲以下兒童才感興趣的東西。
兩人溜達到生鮮貨櫃的時候都過去了大半個鐘頭了。
顧昭雨依舊大展神通,看什麽都好,什麽都想拿。
“羊肉拿一點。”
“牛肉也不能不要啊。”
“龍利魚不錯,拿點龍利魚。”
“哎哎哎蝦滑蝦滑,拿蝦滑。”
“哇這丸子種類好多啊!蕭蘅快多拿兩個包裝袋……”
他左拿一點右拿一點,導購員都笑得合不攏嘴了,還在一邊勸:“沒關系的,可以凍起來的,這種東西保存期很長,多買一點沒關系的!”
顧昭雨有人鼓勵,八匹馬都拉不住,他現在覺得超市怎麽那麽有意思啊!逛超市真是太好玩了。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顧大經紀人以往逛超市都是快進快出,連車都不推,有時候手都堆滿了,搞得狼狽的要死,但推車多不酷啊!所以他每次只能直奔目标,一次撐死能買三樣,拿多了沒手。現在有人推着車陪他慢慢走,哪能不好玩。
這種東西顧昭雨是想不到的,他連巧克力貨櫃今天搞活動都沒發現,還跟蕭蘅吐槽:“為什麽今天超市裏也粉粉的?”
兩人買夠了食材,顧昭雨突發奇想,又想去買些紙杯子紙碗——不用洗碗了,多好啊!
幸好蕭蘅的表情都被擋在道具下面,不然他的無可奈何都夠讓顧昭雨不好意思了。
說來也巧,因為是工作日下午,整個超市都沒什麽人,偏偏在日用品的貨架有個中年大叔在買東西,他也推了個車,顧昭雨和蕭蘅推着車過去,和他并列着。
兩人挑了些一次性餐具,就在他們背對大叔的時候,那大叔從自己面前的貨架上拿了一排東西,随手朝身後一丢——他聽見盒子落下的聲音,也沒多想,就拉着車走了。
東西就這麽落在了顧昭雨和蕭蘅的車裏。它偏偏不是別的,是一打……
安全套。
而且是家庭裝,好幾種類型捆在一起的那種,有冰感的,有顆粒的,有草莓口味和芒果口味的。花花綠綠的盒子,正好落在彩虹堂和娃哈哈之間,一點也不突兀。
兩人毫無察覺,推着車一路到了收銀臺,這才尴尬了。
收銀小妹的眼神特別暧昧,一邊給兩人掃那一大盒安全套,眼神一邊在兩人之間徘徊,越看越往下。
顧昭雨在她刷完才意識到是什麽東西:“啊這不是我……”他說到一半忽然擡頭去看蕭蘅,蕭蘅只有鼻梁那一小塊皮膚露在外面,被他一看,這一小塊皮膚都紅了。
“不是我!”他說,聽起來都有點急了,連看一眼都不敢多看。
顧昭雨:“……”
收銀小妹比他倆都冷靜:“哎,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正常需求嗎,你倆不要就得等會兒了,經理才能取消東西,他吃飯去了。”
顧昭雨都快崩潰了,恨不得那盒礙眼的東西趕緊消失:“他這個時間吃什麽飯啊!”
收銀小妹的回答令人聞者落淚:“不然呢,飯點是客流量高峰啊!”
顧昭雨:“……”
蕭蘅:“……”
他們三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三十秒,顧昭雨才虛弱地說:“繼續結吧。”
誰知道什麽時候用上呢。
“行,”收銀小妹很痛快,她一邊繼續刷東西,一邊語重心長給顧昭雨和蕭蘅科普性知識:“安全性行為很粽要,直道不?”
她聲音特別有穿透力,一時間其他款臺的人也都朝他們投來目光。就是那種你知道某人在搞不安全性行為的時候會給的目光,半是譴責半是“嚯小老弟可以呀”,那種。
就很委屈!
結賬出來,兩人都拎了兩大兜東西,那盒避孕套因為特別長,完全無法淹沒在其他的東西裏,最後被顧昭雨拿出來,夾在胳膊底下拿回家。一路上不少人對他行注目禮,一個長得挺好看的男的,二月十四號那天拿了一大排安全套招搖過市,能不顯眼嗎?
但顧昭雨這個人是那種,一旦突破了極限,就完全無所謂了——這種人,他在超市被收銀小妹的性安全講座洗了一通,早就物外忘我了。
他們倆上了電梯,顧昭雨忽然想起來:“哎,忘了看看尺碼了,萬一用不了呢。”
蕭蘅:“……”
一個多月沒回家了,公寓裏倒是很整潔——家政定期來清理的結果,就是有點冷清。有了人回來,不多一會兒就熱乎起來了。
行李于小瓜已經提前幫他們送回來了,兩人折騰了一上午,進了家門就都不想動彈,癱在沙發上,互相推脫,讓對方去收拾行李。
“你去。”
“你去。”
“我不翻你行李,你快點自己去。”
“那我也不翻哥的行李,哥自己去。”
“趕緊的,有說話功夫收拾完了。”
“哥你怎麽不去,又浪費一句話的時間。”
“我老了,時間浪費着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我還年輕啊,有時間可以浪費。”
“……”
兩人躺在那兒絆了會兒嘴,最後還是不得已站起身各自打開行李收拾,也不知道怎麽打包的,一會兒是蕭蘅在自己行李裏找到顧昭雨的毛衣,一會兒是顧昭雨發現蕭蘅的數學練習冊在自己的背包裏,兩人互相拿對方的東西丢來丢去,屋子裏扔的亂七八糟。
兩人玩得來勁,随手拿起胡亂什麽東西互相丢,到最後就是真人肉搏,小學生一樣打來打去。攻防戰從樓下打到樓上,成年人顧昭雨一把抓起枕頭,朝蕭蘅打去。蕭蘅迎面挨了一下,有點被打迷糊了。
顧昭雨笑意收了一點:“打疼了?過來哥看看。”
蕭蘅看着他,咧嘴一笑,邪氣四溢。
下一秒他猛地俯身,從床上抄起厚厚的鴨絨被,朝顧昭雨撲過來。顧昭雨慘叫:“啊啊啊你不要過來!”蕭蘅置若罔聞,套麻袋一樣把他整個往被子裏一包。
顧昭雨眼前一黑,腰上多了一雙手臂,隔着被子把他攔腰抱起,就好像他是一袋橙子那麽輕松。顧昭雨不肯認輸,大聲逼逼,在被子底下不停地掙動。
蕭蘅鐵了心要報一枕之仇,把顧昭雨抱到床上,大半個身子壓住他:“認輸不認輸?”
“不認不認!蕭蘅你等我出去……”
蕭蘅把他按住,使勁揉搓,像揉搓面團一樣,顧昭雨陷在柔軟的床墊裏,仿佛一股熱流從胸口漏出,燙遍全身。
“蕭蘅別鬧了!”
蕭蘅還壓着他不放:“認輸不認輸?”
顧昭雨:“認認認!快放開我!”
蕭蘅的聲音隔着被子聽得不清楚,他笑了一聲,顧昭雨身上陡然一輕,但他心卻往下沉去。
他好像,有點,起反應了。
顧昭雨一直是個欲望不大的人,從他這麽多年都沒有很急迫地解決單身問題就可以看出來,對他來說生理能帶來的快感一直遠沒有事業有成帶來的心理快感大。
他當然也有因為視覺或者觸覺刺激硬了的情況,但真的很少很少。
所以他現在感覺特別窒息。
對方連女孩都不是,更別提他欣賞那種胸大腰細女人味足的類型了。
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還是個男孩子,把他按住玩鬧了兩下,他就莫名其妙有反應了。
說出去不被當變态抓起來才怪。
我靠,我靠靠靠。他臉沖下躺在床上,被裹得像個蠶蛹,一動不動仿佛死了。
蕭蘅不明所以,把他從被子裏挖出來:“哥?”他聽起來很擔心,“弄疼你了?”
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一句關心,握手的時候力氣大了,都可以問一句“弄疼你了?”,但偏偏現在的情況是這麽尴尬,他們倆,在床上,鴨絨被柔軟地将兩人隔開,隔着這一層,依舊能接觸到彼此的軀體,只是沒有那麽輪廓分明。蕭蘅撐起身體,俯視着顧昭雨,想知道他怎麽了。他的呼吸噴灑在顧昭雨的後脖子上,顧昭雨就從那個地方開始着火。這句“弄疼你了”就顯得特別特別暧昧。
弄疼一個人有很多辦法。
顧昭雨聲音都沙啞了:“你從我身上起來先。”
蕭蘅的臉猛地漲紅了。他退到一邊,顧昭雨慢慢從被子裏坐起來,他的下半身還裹在被子裏,他都不敢動,也不想低頭去看,如果他這時候從下半身整個失去知覺,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蕭蘅跪坐在床上,眼睛一刻不肯轉開:“哥……”他小聲說,“是不是腰疼?”
“我不是!”顧昭雨大聲說,說道腰就想起腎,說起腎就想起……啊呀不能繼續想了!
他坐在那兒,頭發亂得鳥窩一樣,還要努力裝出一副清心寡欲、忽然頓悟的樣子。
“我頭暈。”顧昭雨說,“低血壓,餓的。”
“……哦!”蕭蘅應了一聲,連忙跑到樓下,慌慌張張地抱了一堆零食上來。他一來一去的功夫,顧昭雨已經覺得冷靜了不少。
“哥……”蕭蘅低着頭,“對不起……”
顧昭雨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
大家都男人嘛,擦槍走火誰沒有過,不能因為他顧昭雨平時沒多少念頭,就給自己判定性冷淡啊。
他給自己飛快地開脫了兩下,開始摸零食吃,蕭蘅坐在一邊,滿臉愧疚仿佛做了多大錯事一樣,他拆了顆巧克力,喂到蕭蘅嘴邊。
“真沒事啦,”顧昭雨說,“咬一口。”
蕭蘅看着他,可能是看錯了,不過他眼眶似乎都有點紅了。
“哥……”
“來,吃一口,”顧昭雨哄他,“替我嘗嘗有沒有毒。”
超市買的巧克力怎麽會有毒,他胡說八道,蕭蘅看了他一會兒,乖乖低下頭咬了一口。他的下嘴唇劃過顧昭雨的食指,顧昭雨手一抖,仿佛被一簇小小的電流打了一下,巧克力球掉在地上。
兩個人互相看看。
“我去做飯!”
我收拾行李!
兩人一起大聲說道,誰也沒管對方到底有沒有聽見,蕭蘅飛快地落荒而逃,顧昭雨在原地坐了一會兒,他難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的指尖——蕭蘅的嘴唇從這裏飛快地擦過,只是零點一秒的事情而已。
可那酥麻的感覺還留在那兒,散不掉忘不了。
……這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