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投喂之路
有禮部的小吏尋了過來,有要緊的事要面見徐仲宣這樣的話自然是個幌子,且是徐仲宣一早就安排下的幌子,為的也不過是能尋了個借口從玉照樓中順利的脫身罷了。
現下徐仲宣出得桃園來,外面早就是有小厮備好了馬。
齊晖就在一旁垂手問着:“公子,現下您要去哪裏?”
徐仲宣一手按了馬背,一腳蹬了腳蹬,利落的翻身上馬,伸手拿了馬缰繩,目視前方,說着:“回家。”
随即他一拽手中的馬缰繩,坐下高頭青馬長嘶一聲,四蹄翻飛,轉瞬就蹿了出去。
齊晖也忙翻身上馬,一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也随後跟了上前去。
徐仲宣一路快馬加鞭的回了家,将馬兒交給看門的小厮牽到了馬棚裏,自己則是徑直的走到了凝翠軒這裏來。
凝翠軒裏面,簡妍正在同着徐妙寧、徐妙錦一塊兒用午膳。
簡妍回來之後原本是想回自己的院子,可卻不過徐妙錦的情,又有徐妙寧在一旁竭力的撺掇,最後便索性留在了凝翠軒裏用午膳。
只是前些日子吳氏說要裁剪用度,節省開支,所以一應家中大小的葷菜都減了好些兒,且今日原就是阖家都出去游園賞花去了,廚房裏就沒預備下什麽菜,現下可可兒的徐妙錦她們又回來了,夏媽媽倉促之間雖是做了幾樣菜出來,可到底也不怎麽樣,瞧着素淡的緊。于是當徐仲宣走了進來時,見着這桌上放着的幾碟子菜,由不得的就皺了眉頭,問着:“怎麽就這樣的幾個菜?”
簡妍和徐妙寧、徐妙錦她們三個都沒想到徐仲宣會忽然的回來,忙不疊的就都扭頭望了過去。
徐妙錦所住的這凝翠軒正面是一明兩暗的三間屋子。明間裏待客,東次間是卧房,西次間是書房。往日徐妙錦用飯的時候都是獨自一個人在卧房南窗下的木炕炕桌上用飯,今日因邀了簡妍和徐妙寧一起,青竹便指使着粗使的丫鬟和婆子擡了一張花梨木鑲大理石的圓桌到明間,擺在了正中,大家圍坐在一起用飯。
當下三個人全都站了起來。徐妙寧和徐妙錦叫了一聲大哥,簡妍則是行了個禮,叫了一聲大公子,垂下了頭去,心裏只在想着,這徐仲宣怎麽忽然的回來了?難不成是吳氏和簡太太她們都回來了?
于是她便又擡頭問了一句:“動問大公子一聲,我母親她們都回來了麽?”
徐仲宣一聽這話,立時就知道了她的意圖。
若是簡太太現下也回來了,只怕簡妍接下來定然會說她要回去見簡太太,這就先告辭了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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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常都是見着他了,她立時就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離去。
徐仲宣且先不回答,反而是走至一旁的椅中坐了,而後方才慢慢兒的說着:“簡太太她們并沒有回來。只是我擔心錦兒的身子,所以這才趕着先回來看看。”
簡妍覺得自己都快要無語了。先時到底是誰拿了徐妙錦的身子不好做借口,讓她們三個先回來的?這不過是搪塞吳氏和簡太太的借口罷了,可現下這個借口倒是被他自己也拿來用了,當她是傻子,聽不出來的麽?
不過簡妍只以為着徐仲宣是不耐煩留在桃園和那些人虛以為蛇,所以便也随便的找了個借口跑回來了,再是想不到其他的上面去。
而徐妙錦此時見着徐仲宣額頭上有汗,忙讓青竹上茶,又讓杏兒趕快的去尋一把扇子出來給他,一面又問着他:“大哥,現下還是春日,怎麽你就熱成這樣了?連額頭上都出汗了。”
徐仲宣伸手摸了摸額頭上,果然是有些許汗珠。
他也不甚在意,只是說着:“無妨,許是剛剛走得有些急了。”
青竹上了茶好一會兒,杏兒終于是尋了扇兒出來。只是她面上卻甚是為難的對徐妙錦說着:“姑娘,奴婢兒将您裝扇子的描金匣子打開,尋了半日,都是這樣的團扇,再不就是這樣的檀香扇,您看,這還要不要拿給大公子?”
徐妙錦就着她的手中一看,見一把是蘇州造的白檀香扇,上面镂空雕着各樣花紋,一把是浙江造的圓形團扇,上面繡着紫藤翠鳥的圖案。
這兩把扇子怎麽看都是閨閣女子所用之物,若是讓徐仲宣用了,只怕是有些不倫不類的。
徐妙錦便忍了笑,教杏兒将這兩把扇子都拿到徐仲宣的面前去,說着:“大哥,你将就些兒先拿了一把扇扇風也就罷了。”
徐仲宣瞥了簡妍一眼,見她只是垂着頭,看不清面上表情,但唇角還是略微有些上揚的弧度的。
于是他便随手拿了那把繡着紫藤翠鳥的團扇,拿在手中扇着風。
方才回來的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是不是平日裏自己太端着高冷、不好親近的架子了,所以簡妍見着他的時候才會找了各種理由想離開?但其實他自然也有随和的一面的,譬如說現下拿了閨閣女子所用的團扇扇風這樣。
徐妙寧性子直,沒有徐妙錦和簡妍那麽會忍,所以見着徐仲宣面上一本正經的拿着女孩兒家用的團扇扇風的模樣,便不由的笑出了聲。
不過她也一下子就覺得自己這當會沒有以前那麽怕徐仲宣了。實在是以前的徐仲宣怎麽看都是高高在上,如在雲端一般的不好親近,目光随便一掃就能讓人覺得遍體生寒,可現下他拿了這團扇在手裏扇着風,一下子就覺得接了地氣不少。
“大哥,”于是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水,主動的問着,“你午膳用了沒有?”
徐仲宣搖了搖頭:“沒有。”
方才他一路緊趕慢趕的回了來,哪裏還有那閑工夫去用午膳?
于是徐妙寧便邀請着他:“那大哥來和我們一起用午膳啊。青竹,你去拿一副碗筷來。”
青竹答應了一聲,轉身去拿了一雙金鑲牙箸和一只白底青花瓷碗來,擺在了桌上,又指使着杏兒掇了一張繡墩放在桌旁。待這一切都做好了,她方才和杏兒躬身的退了下去。
徐妙寧就叫着徐仲宣:“大哥快來。”
徐仲宣卻沒有起身,只是望了望桌上那些素淡的菜色,再是望了望簡妍,想着前些日子齊桑所說的,簡太太每日只讓簡妍吃些素菜,葷腥都不見一星半點的話,他心中立時就有了一個計較。
随手将手中的團扇放在了旁側的幾案上,然後他對徐妙寧提議着:“這樣的素菜有什麽好吃的?我聽說街上新近開了一家酒樓,叫做蕪荔樓,做的水晶鵝和櫻桃肉是遠近聞名的,不然我讓齊桑和齊晖去那裏叫一桌酒菜來我們吃?“
徐妙寧就大着膽子問道:“大哥,你出銀子嘛?”
徐仲宣點了點頭:“自然。”
徐妙寧又再問:“那我可不可以點兩樣我愛吃的菜?”
徐仲宣便又點頭:“自然。”
于是徐妙寧便點了木樨銀魚和玉絲肚肺。
徐仲宣便又問着徐妙錦可有什麽想吃的,徐妙錦想了想,便點了一樣糟鵝掌,一樣糟鴨信,兩個都是涼菜。
徐仲宣早先就讓青竹拿了紙和筆來,這時聽了她們兩個所說的菜式,就一一的記在了紙上。然後他便擡起了頭,問着簡妍:“簡姑娘,你想吃些什麽?”
早在徐仲宣提議說要請客的時候,簡妍就想走。
這算什麽呢?他們兄妹三個自然是親近,做大哥的請了妹妹們吃飯是再正常也沒有的。可她說起來畢竟是個外人,白眉赤眼的留在這裏算是怎麽回事?可現下徐仲宣竟然問她想吃些什麽菜。
于是簡妍便開口推辭着:“先時大公子未來之前我已是吃好了,現下再也吃不下的。大公子你同着寧兒和錦兒用膳罷,我就先回去了。不然待會母親回來不見我在院裏,只怕她挂念。”
說罷便起身站了起來。
徐仲宣險不成的就伸了手去拉她,可到底還是硬生生的止住了,只是說着:“你母親和我祖母她們還在桃園裏賞花,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回來。且若是回來了,自然是會有丫鬟過來說的,簡姑娘不用着急回去。”
這已是留客之意了。但可惜簡妍去意已決,依然還是笑着說道:“即便母親現下還沒有回來,可今日我出來得久了,院子裏沒人照看着,我也放心不下,竟還是回去看看的好。“
好在此時徐妙寧就在一旁拉了她的胳膊,說着:“表姐你就放心罷。我娘早先就吩咐過院子裏的丫鬟和婆子了,只待她們出門了,就讓她們關了院門的,誰都不放進去,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且難得大哥今日請一次客,你為什麽不留下來呢?等吃了飯,我們兩個人一塊兒回去好不好?”
說罷又是好表姐的叫了十幾聲,又是搖着她的胳膊撒嬌,一旁的徐妙錦也開口軟語的說着讓她留下來吃飯。
簡妍卻不過她們兩個的情,且她什麽借口都被她們兩個人給拆穿了,再堅持要走只怕反而不好,所以便索性留了下來。
徐仲宣這時就在想着,好似但凡寧兒開口和簡妍撒嬌求着她什麽事的時候,她從來都不會拒絕,所以簡妍其實是吃軟不吃硬的一個人?
徐妙寧這時就在問着簡妍想吃什麽菜,簡妍想了一想,覺着既然自己都已經是決定留下來了,再問她吃什麽菜,她再是推辭,只怕就顯得有些矯情了。于是她便點了一道龍井蝦仁,一道脆筍炒肉。
徐仲宣忙提筆将這樣菜寫在了紙上,又自己加了一些菜和一些糕點,而後便讓青竹拿了這紙出去交給齊桑和齊晖,讓他們兩個速去蕪荔樓将這些菜式買了回來。
齊桑和齊晖接了這張紙,看着上面滿紙兒的潇灑行書,面面相觑。
齊晖就問着齊桑:“哥,你說就公子和三位姑娘,能吃了這麽多菜和糕點?就是四個大肚子的彌勒佛也吃不了這麽些。你瞧瞧,旁的不說,單就這糕點,光這荷花酥、銀絲卷、果餡酥餅就是每樣三盒,這到底是拿來吃呢,還是拿來送人呢?”
齊桑便瞪了他一眼:“管這麽多做什麽?左右公子吩咐的,咱們照着吩咐去辦了就是。”
不過他心裏也在想着,只怕公子這說不定真是要拿來送人的。
兩個人拿了這寫滿了菜式和糕點名的紙,懷裏揣着徐仲宣讓青竹拿過來的銀票,忙忙兒的就去了。
而凝翠軒裏,徐妙錦讓青竹拿了棋盤放到了書房的套間小暖閣裏,正和簡妍兩個人在下棋玩兒。
蕪荔樓雖說是隔得不遠,就在間壁的那條大街上,可那麽多的菜式和糕點也夠他們整治好些時候的了。而在這等飯吃的間隙裏該做些什麽呢?四個人坐着說閑話兒?簡妍覺着跟徐仲宣說話實在是太費腦細胞了,可若是老不開口說話,別人還不曉得她是什麽個意思。畢竟今日說起來她可是承了徐仲宣的人情,若不是他,指不定這當會她就在玉照樓裏被李念蘭怎麽為難呢。
好在這時徐妙錦提議要和她下棋,于是她立時便答應了。
都說是觀棋不語真君子,那下棋不語也是很正常的啰?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不說話了。
徐妙錦的書房甚是寬闊,用一架梅木隔扇落地罩隔了開來。臨窗這邊是木炕,落地罩那那邊則是放了黑漆描金書架,上面磊磊圖書。旁側又放了一張黑漆描金平頭書案,上面紙墨筆硯潇灑。書案後面又放了一張花梨木太師椅,旁側黑漆描金高幾上放着一盆杜鵑花,正開的如火如荼。
簡妍就和徐妙錦坐在臨窗炕上,正下着圍棋玩兒,徐妙寧則是讓丫鬟掇了一張花梨木海棠繡墩來,坐在一旁觀戰。至于徐仲宣,他在書架上随意的揀了一本書,而後就坐在書案後的太師椅中看着。
看得一會,他擡眼望着臨窗坐着的這三個人。徐妙寧伸了食指在口中含着,目瞪瞪的望着棋盤不語,徐妙錦則是手中拈了一枚白子,一雙纖細的眉緊緊的蹙着,似是在琢磨着應當将手中的這枚白子落在哪裏的好。而簡妍,她微微的垂着頭,雖是望着棋盤,只将側顏對着這邊,可還是可見她唇角噙着一絲淡淡的微笑。
有風從菱花窗外吹了進來,帶來春日薔薇的香氣,落地罩上懸着的蔥綠紗帳随之輕輕的飄動着。
徐仲宣的唇角便也噙了一抹笑,複又垂下頭去看書。看得一會又擡起頭來望了那邊一眼,而後複又垂下頭去看書,如此往複。
上輩子簡妍的父親就是個圍棋愛好者,閑時原就教了她一些圍棋方面的知識,這輩子簡太太為着讓她看起來高雅些,也請了圍棋師父來教她下棋,她又是個肯鑽研的性子,于是于這圍棋上面倒也有些造詣,徐妙錦哪裏是她的對手?不一會兒的功夫她就下不過簡妍了,最後索性叫了徐妙寧,兩個人一邊兒坐着,互相出主意,可到底還是贏不了簡妍。若不是簡妍存心讓了些,只怕她還是會輸得更不好看。
徐妙錦的棋藝是徐仲宣教的,也算是小有成就,往日裏和人下棋的時候也甚少有輸的時候,這時猛然的受了這麽一回挫,一時就只呆呆的望着棋盤上的黑白雙子,想着自己到底是有哪幾步走錯了。
徐妙寧知道她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執拗性子,就怕她一直盯着棋盤想岔了,索性便伸手将棋盤上的黑白子都弄亂了,然後扭頭對着徐仲宣就說道:“大哥快來,你和我表姐下盤棋,我和錦兒在旁邊看着。”
她這是有讓徐仲宣過來救場,省得徐妙錦待會只顧想着下棋想的鑽了牛角尖的意思。
簡妍卻吃了一驚,心裏想着,這個寧兒慣會給她招惹禍事的。她是時時避讓徐仲宣猶恐不及的,這個寧兒卻是主動的叫了他過來和她一處下棋。
她待要起身推辭,但已是晚了,徐仲宣已經是走至她的對面坐了下來,正伸手在揀着棋盤上的白子。
簡妍無法,也只得不言不語的伸手揀着棋盤上的白子。
待得棋盤上的棋子都揀完了,徐仲宣将放在他那邊裝着白子的棋笥遞了過來,将簡妍這邊裝着黑子的棋笥拿了過去,随後笑着對簡妍說了一句:“簡姑娘,待會還請你手下留情。”
這話說的多少就有點俏皮了。簡妍面上微熱,卻還是盡量平靜的說着:“大公子謙虛了,待會還請大公子手下留情才是。”
依着白子先下的慣例,簡妍拈了一枚棋子在手,思索片刻之後,輕輕的落在了棋盤上。徐仲宣随後便也落下了一子。
兩個人都是高手,且都是謹慎的人,走一步都要考慮到後面的好多步。不同的是,簡妍可能就只能看到後面的五六步,徐仲宣卻可能看到後面的十幾步,甚至是二十幾步。
這種互相挖坑給對方跳的游戲,很顯然簡妍挖不過徐仲宣。所以下了一會兒功夫之後,簡妍便蹙起了一雙秀美的新月眉,拈了一枚白子在指間,只是沉吟着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倒是将先時想着該如何與徐仲宣疏離的心思給忘了。
徐仲宣就只見細膩如玉的白子被她夾在手指間,她的手指白的竟和這白子沒有什麽區別。視線再往前移,就見她皓如霜雪的右手腕上戴了兩只光面的金镯子,左手腕上則是戴了兩只玉镯子。
那兩只玉镯子的成色極好,一汪綠水似的,越發顯出她手腕的纖細和白皙來。
徐仲宣心裏也不知道為何,忽然的就興起了想去握一握她手腕的念頭。
他忙壓下了自己心中的這股子绮念,轉而眼觀鼻,鼻觀心,只是專注的望着棋盤上的戰局。
徐妙寧早就是拉了徐妙錦到明間裏去撾瓜子玩兒了,一時這套間暖閣兒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偏偏簡妍因着在思索棋局,顧不上說話,徐仲宣卻是覺着自己方才不該起那樣的心思,很是唐突佳人,所以這當會只顧在在心裏譴責自己,一時也并沒有說話,暖閣裏就靜的很,仿似都能聽見窗外風過樹梢的聲音。
片刻之後,只聽得嗒的一聲輕響,原來是簡妍終于是将手中的白子落了下來。
徐仲宣定了定神,想了一想,随即便也落下了一枚黑子。
方才他見着簡妍蹙眉思索棋局的模樣,不忍心她這般的費心費神,便有心想着要讓一讓她。可這讓也是有講究的,畢竟簡妍在圍棋上面也是高手,若是讓得明顯了,只怕會讓她心中不喜,所以徐仲宣想了一想,所以縱然是讓,可也讓得不是很明顯,至少三步之內再是顯不出來的。
而三步之後,簡妍果然神色微喜。
因着沉浸在這盤棋局之中,她忘了周遭的一切,所以這一見棋局有了轉機,于自己有利,面上不由的就顯了幾絲笑意出來,一雙秋水雙眸也是熠熠有神。
徐仲宣見了,便又不着痕跡的讓了兩步,于是簡妍就覺得自己應對的沒有方才那麽吃力了,原本一雙蹙着的纖眉就漸漸的舒展了開來。
徐仲宣倒也沒有一味的讓着簡妍,畢竟若他只是一味的讓着,只怕是教簡妍看出來不說,反倒還會讓她覺着跟他下棋是件沒有意思的事。所以他便走個幾步再讓一步,這樣既能确保讓簡妍覺得跟他下棋有意思,又不用讓她勞神費力的去想該怎麽走一步兒,而且還可以延長下這盤棋的時間,與她單獨的多相處一會兒,何樂而不為呢?
這般下得一會,徐仲宣始終牢牢的掌控着整個棋局的走向,而齊桑和齊晖也已是回來了。
徐妙錦讓青竹進來請着他二人出去吃飯兒,簡妍丢開棋局的時候面上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因着今日和徐仲宣下的這盤棋實在是教她覺得暢快的緊。
徐仲宣察言觀色,立時就趁熱打鐵的問了一句:“簡姑娘,改日我們再切磋切磋,如何?”
簡妍下意識的就答應了:“好啊。”
只是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恨不能自己伸手抽自己一巴掌。
怎麽就教一盤棋給她整的腦子都沒舌頭轉的快呢?她可不可以反悔的呢?
但徐仲宣沒有給她反悔的機會,已是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說着:“簡姑娘,請。”
簡妍只好尴尬的點了點頭,但也并不敢真的自己上前走,讓徐仲宣在後面跟着,便推辭了一番:“大公子,還是你先請罷。”
最後推辭來推辭去的結果去,兩個人并排走了出來。
徐妙錦的這處書房是用碧紗櫥與明間隔斷的。碧紗櫥的中間兩扇槅扇開着,懸了淡綠的軟綢簾子。
青竹在外面打起了簾子,簡妍落後了一步路的距離讓徐仲宣上了前。但徐仲宣走了出去之後,竟是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等着她。
簡妍只想扶額啊。客氣成這樣也是簡直了,太特麽的讓人覺得心累了。
于是她索性也懶得再裝了,就這麽自顧自的走着自己的路,管他徐仲宣到底是在前,在後,還是和她并排。
明間正中的圓桌上這當會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除卻她們三個人各自點的六個菜,再就是徐仲宣說的那兩樣招牌菜,水晶鵝,櫻桃肉,并着桂花魚條、清炖蟹粉獅子頭,還有一大碗的人參烏雞湯。旁側放着三架罩漆方盒,不曉得裏面還裝了些什麽。
滿滿一桌子的葷菜,再是一點素菜的影子都看不到。簡妍就想着,徐仲宣這到底是土豪到了一定程度呢,還是壓根就是個土包子,只知道吃肉喝湯的?
徐妙寧和徐妙錦還沒有落座,等着徐仲宣和簡妍過來,看着徐仲宣落了座之後,她們随後才落了坐。
徐妙寧和徐妙錦雖然素來便在一塊兒玩的好,但近日兩個人的關系可謂是突飛猛進,較往日越發的好了,真的是有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感覺,是以兩個人索性就親親熱熱的坐在了一塊兒,于是簡妍就只能挨着徐仲宣坐了。
這種坐在自己一心想要遠離的人身邊的感覺,簡妍表示,有點方,也有點醉,于是她就只低頭吃飯吃菜,盡量不說話。
不過好在大家族裏很是講究食不言,是以飯桌上也并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是在各自吃着自己的。
徐仲宣一面夾着菜,一面就不着痕跡的看着簡妍喜歡吃哪些菜,想大致的估摸着她喜好什麽樣的口味,往後才好投其所好。然後他就發現,簡妍好像什麽都愛吃……
飯畢,簡妍滿足的只想哭。有多久她都沒有這麽好好的吃過這麽多的葷菜了?這些年肚子裏淨是素食了,半滴油水都沒有。今日猛然的狂補了這麽多的油水,她都怕自己會不習慣。
小丫鬟上了濃濃的毛尖茶來,鮮濃甘爽,極是解膩。
簡妍一面端了茶盅在手裏慢慢的喝着,一面面帶微笑的聽着徐仲宣和徐妙寧、徐妙錦他們說着話兒。
似是錯覺,可她怎麽就是覺着今日的徐仲宣瞧着不似以往那麽高冷,有點像下了神壇,很是随和的意思,不再瞧着就覺得那麽高不可攀呢?
而徐仲宣雖然是溫和的在和徐妙寧、徐妙錦說着話兒,可不時的也會不易察覺的将話題轉到了簡妍的周邊來,于是簡妍也就只能也說個一兩句話。如此反複,到後來簡妍也不曉得自己今日到底是說了多少話了。
一盅茶喝完,簡妍偏頭看了看屋外的日色,估摸着簡太太她們也快回來了,便帶了徐妙寧起身和徐仲宣以及徐妙錦告辭。
徐仲宣随即也擡頭望了望外面的日色,竟是不知何時日頭都偏西了。屋外翠竹的影子長長的投在石子甬道上,有風吹過,地上的竹影左右搖擺個不住。
于是徐仲宣也不再留簡妍和徐妙寧了,只是拿了桌上的兩只罩漆方盒遞了過來,說着:“蕪荔樓不但菜做得好,糕點也是遠近聞名的。方才我讓齊桑他們也順帶帶了幾樣糕點回來,你和寧兒、錦兒她們一人一份。”
吃了人家的也就算了,可這臨了走的時候還要拿人家的,簡妍覺得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
她就推辭着:“今日擾了大公子一頓飯,我心中已是夠過意不去的了。又豈可再拿這些糕點?大公子留着自己吃吧。”
但徐仲宣已經是将一只方盒遞給了站在她身後的白薇,而後才說着:“我素來便不愛吃甜的,給了我也是白費。”
眼見得簡妍還要再推辭,他便又道:“你也不用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我只是想着,我素日不在這裏,錦兒她一個人難免會覺得孤單,還希望簡姑娘日常無事的時候和寧兒多來陪陪她。”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簡妍也就只好對着徐仲宣行了個禮,說了一聲多謝,而後收下了這些糕點。
徐妙寧自是不必說的了。她今日覺得大哥不比以往,實在是太好了。所以她清脆的說了一聲謝謝大哥,便讓青芽接過了徐仲宣手中的方盒,然後挽了簡妍的胳膊,對着徐妙錦說了一句明日我和表姐再過來找你玩兒的話,然後便揮手和她告別了。
徐仲宣和徐妙錦站在石臺基上,眼望着她們兩人走出了院門,而後方才轉身回來。
而簡妍和徐妙寧出了凝翠軒的院門之後,兩個人沿着池岸,一面說着話兒,一面往荷香院的方向走着。只是走不得一會,就見徐妙寧身子往簡妍的身邊湊了湊,伸手指了指前面,而後低聲的說着:“表姐,萱表姐在前面呢。”
簡妍擡頭一望,果見吳靜萱正帶了丫鬟雪柳,步履匆忙的往這邊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又名《首輔大人求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