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回

強盜窩裏成親本也沒什麽章法，月上中天到吉時，倚翠閣的頭牌莫離公子被蒙了紅色喜紗，由兩個健壯的男人架出去，逼着和賊首即銅頭山大王錢流火拜堂。

先是拜了天地，沒有高堂，便朝着虎皮大氈椅後面一張發舊的關聖畫像拜了兩拜，整個過程中，莫離都給人牢牢盯着，他也沒起初那麽倔強，風塵裏頭打滾兒，看多了見風使舵，知道此時若是稍稍反抗一下，胳膊必定會被擰下來。等到夫妻交拜，莫離橫了心，索性低了頭老老實實和賊首又拜了三拜，鼓樂嘈雜，震耳欲聾，他心中漸漸寧靜，再無雜念，只不停思索在這樣的處境中要該如何全身而退。

……..唉，…….難啊。

禮成。賊首錢流火按捺不住，一把掀開了莫離的喜紗，輕紗之後是一張皎潔如月的面孔，與火紅嫁衣交相輝映。喽啰們沒見過這麽俊的美男子，嗷嗷嗷高聲起哄，莫離站在人前，垂眸靜立，十分地溫良恭順。錢流火在一片恭賀聲中，得意至極，放聲大笑，銅頭山的狗頭軍師領着幾個拜把子頭領圍上來給大王敬酒，錢流火一飲而盡，豪氣沖天，“兄弟姐妹們！奶奶我今兒是真高興啊！咱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來她個痛痛快快！”

石桌上擺滿了烈酒和剛煮熟的大肉，尤其那肉味濃郁，在空氣中四散蔓延，叫人垂涎欲滴。幾個拜把子圍着錢流火，笑得豪邁歡暢，莫離置身于肉香之中，聞見味道似曾相識，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趙，巧，巧….

銅頭山許久沒有打牙祭，今兒炖的豬肉又是格外鮮美，錢流火食欲大增，吃喝都在興頭上，又不忍抛卻與衆姐妹同樂，遂忍下了想即刻抱着美人洞房的念頭，打發手下将新郎官先送回布置一新的石洞裏候着。

于是莫離又回到了石洞裏，坐在石桌前，他摸了摸饑腸辘辘的肚子，鬧騰到現在，才發覺自己也餓了許久。看守他的兩個男人見他規規矩矩認命，于是退到了洞外守着。不多時，一個半百老頭進來，端了一托盤吃食，朝莫離畢恭畢敬道：“奉大王之命，給大王君送來墊墊肚子，嘿嘿…….您可得多吃點，等會兒好服侍我家大王啊，……嘿嘿嘿嘿……。”

他擠眉弄眼地笑了笑，退出去。莫離的眼睛盯在了木托盤上那兩碟子鹵肘子上，若有所思。

鹵肉色澤鮮亮，醬香濃郁。這熟悉的味道，還有那幾桌子的肉，都印證了他的猜測。

“趙巧巧。”莫離輕啓朱唇，無聲而言，“……她還活着。”

之所以這麽肯定，是因為他嘗過趙巧巧鹵肉的手藝。這個女人，從來不知天高地厚，總自以為是地讨他歡心。想他莫離身為倚翠閣的頭牌，大好年華挑什麽樣的恩客沒有，有錢的，有權的，那些人為聽他撫琴一曲哪怕只見他一面，奉上的不是金銀绫羅，就是珠寶綢緞，即便這樣，他還未必肯答應呢，獨獨這個趙巧巧，趁着給倚翠閣供豬肉的便利，想着法兒地送他鹵豬蹄，鹵大腸，鹵肘子，再不然就是鹵豬心豬肝豬脾肺…….

送了也不知多少次，他統共就吃過那麽兩回。當然，趙巧巧鹵肉做的還是很好吃的，可畢竟和山珍海味沒法比，往後趙巧巧再托長随小魚送來，他也不損情面，只等姓趙的走後，一股腦兒送于倚翠閣裏灑掃打雜的小厮龜公們，時間一長，趙巧巧都成了倚翠閣一衆人眼中的笑話，大家私下裏都說，姓趙的是榆木疙瘩，除非哪天莫離公子人老色衰，被人棄之如履，否則，她送一輩子大腸豬肺，都沾不上花魁郎的一根頭發呢！

莫離當時聽了一耳朵，心裏不住冷笑：別說他如今風華正茂，即使将來真有人老色衰那一天，趙巧巧也不會入他的眼。以為堅持不懈，自己就會對她另眼有加麽？

鹵肘子的肉香味鑽入鼻孔，肚子不争氣地叫了起來，莫離從回憶裏掙脫出來，手伸至筷子跟前，糾結不已：身處險境，這肉…….，吃，還是……..不吃呢？

作者有話要說： 十號晚上重修了第一章（已标注），牽扯到內容轉移，給大家造成閱讀不變，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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