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回

趙巧巧是通情達理的人，自然知道她哥哥的難處，因此又在張家住下了。只不過張家此番待她又和上次她來寧州府投奔阿兄不同，在東園子裏專門撥了個小院給她住，還安排兩個老仆悉心服侍，趙巧巧推脫不成，勉強過了一夜。

第二日正是端午，趙巧巧起得太早，天沒亮透，四周看不見一個人，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她忙碌慣了，閑下來憋得慌，遂麻利将自己收拾停當，準備辭行，豈料出了這小院子的門，便迷了路。

張家有錢，宅子修的很大，足足有岚苑的兩倍。張宅從外面看不出什麽門道，可是裏邊金堆銀砌，處處透着富麗堂皇。趙巧巧從前除了她哥哥的院子，別的地方都沒來過，如今可倒好，一路穿花拂柳，也不知走了多少回廊裏轉了多少亭臺，仍摸不清楚那個是真正的出口。

她拍拍腦門，埋怨自己糊塗。昨兒晚上過來的時候天黑，仆子在前面掌燈引路，因她和哥哥談的也不大愉快，一路心事重重，自己到底去哪兒了也沒太在意。只依稀有個印象，她住的這個小院子，貌似在一個很大的花園裏。

晨曦微露，似有煙霞若隐若現，滿園五彩缤紛，争奇鬥豔，花香薰人欲醉，趙巧巧實在沒招，蹭蹭兩下爬到一棵高大的桐樹上去，向下一望，依稀見着個衣裝鮮麗的男人站在不遠處，彎下腰打理腳下的十幾株蘭花，她心裏總算有了着落，勾拉着樹枝跳下來，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請問這位小哥，園子的出口……在哪兒？”

趙巧巧誠意打問，男人轉過身，笑了一下，竟然是張彩衣。

“前頭向右拐，要穿過荷塘才行。”

張彩衣笑容謙和，眉眼溫順，看着趙巧巧滿臉尴尬，丢下手中的工具，拍拍手上的塵土，道：“不如……，我帶小姑過去罷。”

“那……有勞.......七郎君了。”

園子裏轉了半天，誰也沒遇到，偏偏遇到了張彩衣，趙巧巧着實有點別扭。張彩衣大約想仗着天時地利和她套近乎，不過她不打算和這位名義上的小舅子扯出任何關系，所以話說的生疏而客氣。

張彩衣也沒太當回事兒，在前面帶路。他走的極慢，趙巧巧也不好催他。走了不過幾步，就聽張彩衣問道：“小姑......準備要回岚苑去？”

“是。”趙巧巧答，垂下眼，目光停在他的衣服上。

張彩衣名如其人，衣服在霞光中絢麗多彩，很是奪目，這讓她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見莫離時，莫離穿的那件金絲銀線點綴的錦袍，那衣裳顯然沒有張彩衣的華貴，可是他那樣的人，無論穿什麽都很好看，任何男子在莫離面前，皆如塵埃。莫離總是那麽耀眼，如一顆璀璨明珠，叫她心中，滿滿都是他一個人的光芒。

鳥語花香，她被一路芬芳包圍着，然後就這樣不經意地想起莫離，她很想他，想念他躺在銅頭山腳下的那片花海裏昏睡不醒的模樣，幸福安然。

而如今他們雖然都在岚苑，可是真的，有好些天都沒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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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告了假，何不在張家多待些時日？我聽姐姐說，三姐夫是你唯一的親人，正因如此，就該多聚聚才是。”

趙巧巧魂游天外，猛不丁被張彩衣打斷，頗有些不适應。她哥哥平時也不過被人稱呼一句趙叔父，不知何時，竟然被張七郎舉上臺面做姐夫？

這可真是……

趙巧巧搖搖頭，笑着解釋道：“郎君有所不知，我在岚苑做廚娘，活多，要是耽擱時辰，主子點名而我不在，那可是要扣月錢的。”

趙巧巧在張家一刻也不想待，她和這裏格格不入，和張彩衣也格格不入，雖然她哥哥嫂子覺得他們很般配。

她沒有明說，可暗示的相當清楚，張彩衣不是傻子，沒道理不懂她根本不想和張家結親吧。也不知道哥哥跟張華衣最後怎麽說的，一大清早，還安排和張彩衣偶遇這麽一出。

“小姑，其實不必那樣辛苦。我聽姐姐姐夫說你從前在雲水城開趙家肉鋪，生意也是極好的。何不考慮在寧州府開肉鋪自己做買賣，難道不比在大戶家當廚娘，看人臉色強？”

張彩衣轉過身望着她，笑的很真誠。

趙巧巧的眼裏，張彩衣是一個溫和的人，果然也是一個聰明的男人，只是他在她心中，和普通的路人沒什麽兩樣，反正誰也別想和莫離比。她自然也聽懂了張彩衣的暗示，娶了他，以後有的是榮華富貴，又何苦去做下人。可惜張彩衣不明白，在岚苑做廚娘是趙巧巧目前找到的最理想的活計，沒有之一。

“我覺得做廚娘很好，真的，很好。”趙巧巧鄭重強調。

“那小姑打算要做一輩子廚娘了？以後還會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做廚娘很開心是嗎？”張彩衣有點懵，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即使不願意成親，也該努力上進，這趙巧巧的眼光，沒道理這麽淺薄呀。

趙巧巧聞言，停頓腳步，半晌不語。張彩衣一語驚醒夢中人。一輩子........，她能在岚苑做一輩子廚娘麽？

顯然不能。

從前離開雲水城，撇下自己蒸蒸日上的趙家肉鋪，不過是強迫自己能離開莫離，隔得遠遠的，才不會打擾他的生活。可惜天意弄人，讓他們再度重逢。莫離容忍了她的存在，她心存感激，覺得能在背後默默地看着他，也就知足了。

可是以後呢？莫離馬上要成親，如果她還孑然一身倒也罷了，躲在後廚裏偷偷喜歡他，也沒什麽不好。可她還有孩子，倘若孩子生下來，叫莫離或者任何人瞧出端倪，莫離将死無葬身之地啊。

“小姑，……你在想什麽？”

趙巧巧遁入沉寂，臉色似有發白，神情微恸，張彩衣瞧着不對勁，連着喊了她兩遍，總算将她喊回來。“沒，……沒想什麽……”

“小姑心裏......，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張彩衣看出點端倪，試着問她。

“......是，我很喜歡他，除了他，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喜歡任何人。”

冷靜之後，趙巧巧坦然相告。雖然這只是一個人的單相思，也并沒什麽可恥。她不喜歡張彩衣，也不想将這件親事處理的拖泥帶水，如果直接講出來能打消張彩衣想要結親的念頭，那就最好不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班啦，更新基本都在晚上哈，也許會有白天，但那只是偶然。

寫了這麽久，一直覺得想要找到你希望看到的那種故事和人物實在太難了，所以我才從一個讀者走到了今天。我最簡單的願望，就是寫出來的這些正好是你路過時剛好看到的，然後發現真的是你希望看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