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回

在長留莊住了幾天，衆人都逐漸适應悠然自得的田園生活，由于趙巧巧包攬了小岚舍的大部分活計，小厮轉寧無事可做，就跑出去和村子裏沒長成的青瓜小郎一起捉蝴蝶鬥蛐蛐兒，玩到天黑連家都不回，而他的主子莫離，平日也不喜小厮在跟前伺候，竟不苛責，默許了這一行為；小管事跛腳陳閑得都快長虱子了，可一旦要往莫離眼前湊，意圖努力表現的時候，莫離總派她去打理莊子上的總事務，算是委以重任。

這樣一來，不怎麽寬大的小院裏都是趙巧巧在忙碌，莫離便肆無忌憚地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埋頭苦幹，而趙巧巧總是那麽任勞任怨，他隔着老遠都能瞧見她臉上陽光燦爛，仿佛人間根本沒有疾苦，生活永遠快樂如神仙。

趙巧巧沒心沒肺，起初沒察覺什麽，後來幾天發現不對勁，總覺得哪裏陰測測的，尤其是今天下午，趙巧巧在院子裏重新搭建昨夜被大風差點刮倒的葡萄架，那種感覺如影随形，如芒刺在背，讓人渾身不舒服。

她轉過頭，看見來不及躲開的莫離佯裝無所事事地溜達，背着雙手，面無表情，從臺階上走下來，再上去，從上房踱步到廂房，又上後院溜達一圈，然後重新回來，再走一遍，這樣不停晃蕩，連趙巧巧都覺得着急。

“公子，天氣這樣好，你不如去外面轉轉吧，轉寧說莊子上最近有鬥公雞，挺好玩的。”

“不去。”莫離想都沒想，一口回絕了她。

“哦。”趙巧巧默然，莫離不去沒什麽，就是繞來繞去的，叫她靜不下心來幹活啊。

趙巧巧無奈，苦着臉偷偷看了他一眼，莫離瞬間捕捉了她的表情，幹脆走過來，面不改色心不跳，沉聲道：“是不是累着了？ .......不如……休息一下罷。”

公子這是關心她呢，趙巧巧高興，立馬換了笑臉，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公子，小的不累。……”

“你不累，我看着都累。”莫離忍不住腹诽，“你是鐵打的嗎？怎麽都不知道幸苦？！”

“多謝公子體諒，可小的真不辛苦。”莫離竟然真的在關心她，趙巧巧激動得都快跳起來了。

莫離強作鎮靜，從袖中掏出絲帕，想了想，還是遞給趙巧巧，“擦擦吧，滿頭的汗。”

柔軟的帕子就在眼前，鼻子下方嗅到清新如蘭的香氣，趙巧巧受寵若驚，慌忙擺手推拒，“公子，小的是粗人，哪配用這個，你收起來罷，我這兒有。”

說着自顧自拿出一塊細灰布方巾，上手一擦，又塞回去，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

莫離給噎岔氣，自讨沒趣，讪讪回房郁悶。幸虧他沒主動給她擦，不然還得窘迫成什麽樣呢。

趙巧巧沒多想，繼續忙活葡萄架子，院子門口趴着曬太陽的大黑突然吠了兩聲，被人喝住了，接着就是嚷嚷聲，“巧巧，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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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聽見轉寧笑嘻嘻的招呼，“趙叔父，就是這兒啦，您裏邊兒請！”

趙巧巧一個激靈，聽出那是她哥哥趙千靈的聲音，忙跑出去相迎，果然見他哥哥趙千靈和張彩衣兩個帶着幾個長随拿着一堆東西立在小岚舍門口，旁邊是玩的灰頭土臉的轉寧，正摸着大黑的腦袋瓜子安撫它。

大黑聰明，通人性，哼哼兩聲，腦袋就耷拉下來了。自從認了趙巧巧為主，成天就在岚舍門口守着，慢慢跟跛腳陳和轉寧都熟絡了，盡管對莫離還有點敵意。

“哥哥怎麽來了？”

趙巧巧笑笑，和轉寧兩個将人請進來。趙千靈瞪她：“我這個做哥哥的在家等的望眼欲穿，就是不見你來看我，這不，我腆着臉來拜訪你們家公子，順便來看看無所不能的趙大忙人吶。”

尴尬是的是，他本來是想挖苦趙巧巧，結果沒注意到莫離不知什麽時候從房裏走出來，站在當院。乍一聽，似乎還有埋怨主子苛刻之意。

趙千靈還未說話，莫離便解釋道：“是張家叔父吧？聽說你們在對岸住着，趙廚娘過河去看哥哥無可厚非，只是我們才來，活計确實不少，趙廚娘自然忙了些，這事都怪我，沒安排合理，還望張家叔父見諒則個。”

莫離有點心虛，頭一天他們住進長留莊，趙巧巧就知道她哥哥來了，第二天她就跑到他跟前告假想去河對岸看她哥，莫離因為張彩衣的緣由一口回絕，後來趙巧巧就沒再提過，但也沒有不高興，還是樂呵呵的。

好在莫離說謊不眨眼，溫和有禮地解釋，倒讓趙千靈不好意思。兩下裏謙讓一番，莫離邀進前堂招待來客，轉寧在一旁奉茶，趙巧巧還記着院子裏沒搭完的葡萄架，害怕掉下來砸到人，站在廳堂口左右兩難，趙千靈揮揮手，“巧巧啊，忙你的去，我們今兒又不是來找你的，專門拜訪莫公子，你蒙人照顧多時，我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趙千靈世故，熱忱，暗地裏已知曉莫離和寧州官場上楊通判有莫大的牽連，一邊說一邊叫小厮将帶來的幾個長形錦盒放在桌案上，說道：“天氣熱，待不住，這才來張家莊避暑，只不過我們來的比較倉促，也沒準備什麽。張家沒別的，就錦緞布帛還說得過去，剛好在下手裏有幾匹上乘的，聊表敬意，請莫公子笑納。”

“趙叔父客氣了。”

莫離謙讓，對趙巧巧的親兄長，自然存了幾分親近，相陪飲茶，侃侃而談。一切都很自然，就是撇見旁邊看起來規規矩矩坐着的張彩衣比較礙眼，雖然那人一言不發，眼睛卻時不時從窗戶上望過去，盯着外頭忙活的趙巧巧。

趙千靈會意，莫離還沒發話，他主動推張彩衣一把，“彩衣啊，你經常擺弄花架子，要不去外頭幫幫巧巧，你瞧她那個蠢樣，只怕天黑都弄不清楚，多耽擱事兒！正好我也和公子多聊聊。”

張彩衣正坐的難受，求之不得，起身作揖，出了廳堂。

莫離有氣發不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趙千靈給張彩衣和趙巧巧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呢，他心有不甘，盯着張彩衣的後背看了半天，又聽趙千靈笑着解釋，“公子有所不知，我這妹子，是我們老趙家的獨苗，二十歲了，至今都沒娶親，好不容易松口，願娶彩衣為夫，可這婚事總定不下來，這要是再有個閃失，我當哥哥的，覺都睡不踏實。”

“是麽？”莫離淡淡的，勉強應付口若懸河欲和他套近乎的趙千靈。

屋外的張彩衣已經和趙巧巧說上了話，他對搭葡萄架很在行，親自上手幫忙，架子果然搭的穩穩當當，葡萄葉子沿着木架蔓延，形成綠油油清涼一片，下面還挂着無數将紫還青的小果實，令人垂涎欲滴。

“郎君果然心靈手巧。”趙巧巧毫不吝啬地誇他。

“小姑過獎了，不瞞你說，我在家，經常打理園子。”張彩衣一邊說，一邊取出條錦帕，自然随意地遞給趙巧巧。“瞧你滿頭是汗，擦擦吧。”

趙巧巧剛想說自己有，眼角一瞥，看到上面的刺繡圖案，便忍不住接了過來。方方正正的錦帕，用金絲銀線繡着鴛鴦戲水的圖案，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帶着一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這個……是你自己繡的？”

趙巧巧壓不住好奇，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點發，挺倉促，眼花求捉，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