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回

天氣轉冷，樹葉層層往下飄，卷在秋風裏飛舞，還未立冬，便已經有了冰涼蕭索的感覺，莫離站在園子裏，看着那些嬌豔的菊花上覆蓋着的厚厚的霜凍，蹙着眉禁不住惋惜，“這冬天，只怕要提前來了。”

“公子以前不大留意這些，怎麽開始傷春悲秋了？”小厮小魚站在身後叨咕，将剛取過來的披風替不住咳嗽的莫離穿上，“公子向來身體強健，如今卻還不如在雲水城的時候，眼看要成親，真別凍着，到時候小的可沒轍。”

大概小魚說話的口氣和态度都不是那麽委婉，一直爬在莫離腳下的大黑突然站起來朝着小魚低吼了一聲，小魚眼角直抽抽，呲着牙笑了一下，這位爺自從跟着公子從長留莊回到了岚苑，如今倒成了公子面前最得臉的奴才，他寧可得罪公子，都不敢得罪它。

莫離摸了摸大黑的腦袋，大黑又懶洋洋的趴下了。狗通人性，從前和莫離不對盤，不過自從莫離勾搭了趙巧巧之後，大黑對莫離親近了許多，表現的也非常忠誠，比如經常為莫離守個門放個風啥的，關鍵時刻起了大作用，莫離待它也越發的親厚，今兒專門帶着出來遛彎，大黑屁颠屁颠兒跟在後面，溫順聽話。

“小魚，我現在總在想，當初選擇嫁給楊婕到底是對還是錯？”

安撫了大黑，莫離繼續自怨自艾，轉身詢問小魚。成親的日子一天天臨近，當真愁雲壓頂，比這冷天還要難受。

“公子，咱們除了楊通判，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小魚撇撇嘴，公子最近多愁善感，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如果我說有呢？”

“誰啊？”小魚驚訝，“你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上哪兒再結識達官顯貴去？別騙小的啦。”

莫離讷讷無言。

“小的知道你不怎麽喜歡她，可是呢，還有誰能夠幫助公子達成所願，”小魚耐心勸解，“記得在雲水城的時候，公子就同小的說過，如果不能了卻心願，此生難安。要真是這樣，公子還是別多想了，再說，楊大人怎麽也算青年才俊，并不辱沒公子的身份。”

“你說的在理，是我一時糊塗，”莫離點點頭，又把自己糾結不安的心給強壓下去了，“對了，我叫你辦的事情，可辦妥了？”

“公子放心，”小魚胸脯拍得砰砰響，“別說你和大人能相守終老，倘若真有個萬一，咱們存在錢莊裏的銀票，也夠花上好幾輩子了。”

莫離下鄉避暑，沒帶着小魚，主要是為了讓小魚将他當初留在雲水城的積蓄和一些很有價值的東西以掩人耳目的手段輾轉寄存在了鄰州，這事情一辦就是好幾個月，并且還依靠了倚翠閣王老爹的人脈和關系，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莫離自認為對楊婕的了解還算深刻，也打算信守承諾，和她将就一輩子，雖然給小魚交代的時候，說的是以防萬一，要給自己留條退路，其實做這一切最終都是為了冤家趙巧巧，他要找個合适的機會，把自己所有的財富都轉給她。趙巧巧是他所知道的女人裏，最踏實努力的，理性地講，趙巧巧确實不該為了他憋在池塘裏做小蝦米，他日趙巧巧有大出息，生活富足，也不枉費他這樣刻骨銘心地愛了一場。

“呀呀呀！”小魚正信誓旦旦，又想起了什麽，突然間恐慌起來，“公子你不問，我差點都忘了說，大事啊，大事！”

“到底何事？竟叫你慌成這樣？”莫離被小魚打斷思緒，弄得滿頭霧水。

小魚的臉色瞬間都變了，“小的在雲水城的時候，聽人說銅頭山上那個賊匪錢流火，她居然還活着！！！”

“——什麽？——這不可能！”莫離大吃一驚。

“是真的！說她到處流竄作案，還揚言要殺回來報仇雪恨！”

“你親耳聽到的？還是這只是謠言？”

莫離難以置信，找誰報仇呢？她所謂的仇人，首當其沖該是楊婕吧，或者說是給她背後狠狠砍上一刀的他，或許還有楊婕當初帶領剿匪的幾個副手，而這些人如今都不在雲水城了。

“我聽坊間都這麽說，但是消息不像假的啊，公子，咱們也得謹慎——”

“你個烏鴉嘴！寧州距離雲水城千裏之遙，她再能耐，也不能上天去！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若真找過來，我也不懼，再想法子捉了她便是！”

“嗯！”小魚緊緊捏了捏拳頭，暗暗鼓勵自己不擔心，天道好輪回，蒼天絕對不會繞過無惡不作的錢流火！

提起這個殺千刀的土匪頭子，小魚至今心有餘悸。莫離倒還好些，或許是想到因為錢流火的緣故，他和趙巧巧成就露水姻緣，心裏的恨意竟然沒小魚多了，當然，對錢流火禍害百姓的行為還是深惡痛絕的。

雖然說着不在意，但錢流火這人向來睚眦必報，她還活着的消息多少給莫離留了點小陰影，等到過兩日，楊通判擠出時間來岚苑小酌，莫離順道提及此事做一番确認。

“大人，聽說錢流火沒死，是真的麽？”

楊婕不常來，即便出現也是來去匆匆，所以莫離抓緊時機詢問。

“怎麽？雪岚已經聽說了？”楊婕暗暗感慨，居然連窩在深宅大院的莫離都已知曉。

莫離未答，反道：“可見傳言并非空穴來風啊。”

“這倒是，錢流火在鄰縣殺了十幾號人，如今官府張榜緝捕，卻尋不着她的蹤跡。”楊婕隐隐頭疼，錢流火不死，等于她這事情做的不夠幹脆，若是被有心人強牽在一處，也是個麻煩。

“大人是在擔心錢流火卷土重來麽，”莫離見她眉頭緊鎖，心道錢流火一事還是比較棘手的，想當初，錢流火從山崖上摔下去，餘孽全部推到北街口斬了個幹幹淨淨，血洗了一地，一個活口都沒留，楊婕的威信由此到達了最高點。

“雪岚，我不瞞你，的确有點麻煩，但不足為慮，畢竟州府的人馬不可小觑，早晚捉了她千刀萬剮。你也不必憂慮，我總會護着你的。”

楊婕輕聲安慰莫離，同時也在安慰自己。莫離沉思片刻，點點頭，欲語還休，楊婕知道他恐怕要提起舊事，忙道：“不說這些掃興的，雪岚，我最近忙，岚苑不會常來，咱們要成親，還缺什麽，要置辦什麽，交給管事的去做，總歸要拿出點做主父的魄力來。”

“那是自然，多謝大人體貼。”莫離強擠出個笑臉，輕聲說道，“年底公務繁多，我也不敢叨擾大人，大人大可放心去忙，不必擔心。”

“嗯，”楊婕點頭，言語上有些遺憾，“下個月初，上頭要派禦使來督查，這些日子又走不脫了，等抽出空來，我陪你出去走走。”

“無妨，大人公務要緊。”莫離起身相送至門口，楊婕剛上了馬車，他的臉便垮了下來。

“公子，怎恁的不高興啊？”小魚在一旁看着莫離陰沉沉的臉色，心裏直打鼓。

“千說萬說，始終不肯跟我提及我母親的案子，不是說她現在有手段有能力麽？無論我如何暗示都是裝聾作啞，你說，她是什麽意思？”

莫離漸漸捏緊了拳頭。

“公子你想多了吧，”小魚偷偷翻個白眼，“年底了，事兒得多忙啊，咱們來日方長，連小的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大黑其實應該上一張出場的，它負責放風啊，結果現碼的時候把它的戲份忘了，所以只好先強加進去。

因為懶，沒有查過禦史和都禦史的真正意思，只好繼續編，所以僅在本文中，這個官職代表皇帝派來的欽差來巡查地方政府的作為。

很美好的周末，祝親愛的們讀文愉快，開開心心，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