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再遇
碧水寒潭,一條瀑布憑空從斷崖處傾瀉而下,無根無源。
幽幽深水,看一眼便叫人望而生畏。
沒有一個淨靈門的弟子敢來這裏。
這裏是淨靈門的禁地,無中生有,專為關押一人而設立的死牢。
林爽雖對門內不能讓他獨領風騷頗有微詞,但是該遵守的規矩他還是懂的,凡間要闖禍也要看這禍是不是自己能闖的起的,進了仙門,要闖禍就要看自己夠不夠資格把腦袋頂在刀尖上還能平平安安找到肉吃。
可是此刻的林爽就像瘋了一般,偏執地想要殺了白暮雨,殺個這個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的賤民,嫉妒、憤恨、不甘、屈辱,種種負面情緒壓榨着他的神經,讓他完全無視了這詭異之地。
他不斷扔下火球,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殺,殺了那個賤民!
森森寒氣從水中騰起,明明被砸下數個火球,這水卻依舊冰冷刺骨,寒氣慢慢上行,無聲無息,牢牢包裹纏繞住林爽,就像狩獵的獵人用最隐蔽的陷阱将獵物至于無所遁形之地,任其宰割。
水中停頓的火球忽明忽暗,但這反應只在剎那,很快,明明火焰就被幽幽深水包圍,瞬間反彈。
林爽還搞不清楚什麽狀況,就被突然而至的漫天火球撲面砸來,他剛才扔的有多爽快,多狠,反彈回來的攻擊就多猛烈。
“啊!!!”
一聲尖叫凄厲響起,一團被燒得模糊地看不清本體的東西從空中落下,跌落在地上痛苦掙紮,血肉模糊,抽搐不止。
這裏是淨靈門的禁地,關押着重罪之人,罪無可赦。
欲救其者,當與其同罪同受。
欲滅其者,施者,受者也,絕不能讓罪者得一死之快。
“救……我……”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只剩一口氣在的林爽,嘶啞着被燒毀的嗓子在地上哀嚎。可是這山林之中,有誰能聽見他的哀求來救他。林爽在地上做着最後劇烈地垂死掙紮,只不過他以為的疼痛煎熬,在外人看來就只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在不斷蠕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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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團肉塊不再動了,嘶嘶難聽的聲音也沒有再響起來了。
一道人影慢慢從林中走出,他走向林爽,眼中無所謂厭惡,也無所謂憐憫,只有默默隐藏的狂喜在眼中流轉,深藏不漏。
被燒得渾濁的雙眼已經不複王都貴公子的傲氣,但是那雙眼中卻滿是不甘的狠戾。
偏執的種子一旦種下,只要催化的條件湊齊了,那就是摘取果實的時候了。
雖然原本是想等他在不甘被同門比下的屈辱中發狂的,沒想到新來的那小子卻是再好不過的一劑猛藥,讓他提早收了果實,而且味道更是美味。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在林間響起,一道暗色煙霧随着鈴聲慢慢從林爽身上離開,細細看去,那煙霧赫然有一張扭曲的人臉,無論他怎樣掙紮,到最後還是被吸進一個白色淨瓶中。
魂收,瓶封。
那人看了眼碧色寒潭,眼中劃過一道莫名神色,停頓一瞬,随即悄無聲息消失在山林裏。
是他的,到最後總歸是他的,沒有誰可以阻擋他得到想要的東西。
以前不行,現在更是不可能。
他只要種下種子,等着開花結果便是。
白暮雨氣喘籲籲趴在水潭邊,一入生門法陣,他的疲累也慢慢被舒緩,很快他就覺得自己又能生龍活虎再跑個七裏八裏的。
等到他的呼吸平複了,他身邊安靜許久的人便開口道:“何事如此慌張。”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要知道這烏漆嘛黑的地方,有一點聲音都能讓白暮雨想到那些好久不見的鬼兄弟。
“前……前輩?”白暮雨帶着不确定道,前輩不是在裏面坐着的嗎,還有這聲音也不對啊,之前沙沙啞啞的,現在這聲音一聽就讓他全身打顫,酥酥地。長這麽大,他被人罵過,吼過,冷嘲熱諷過,跟人好好說話地經驗很少,突然在耳邊炸響地磁性嗓音,溫和而內斂,毫無預兆地紮進白暮雨的心裏,震撼動搖。
“嗯”燕翎風靠在水潭邊,白暮雨就在他對面,雖然看不見,卻感覺的到。
“前輩,你要的東西我拿到了,你看看對不對”白暮雨慌慌張張從懷裏把扇子拿出來,循着聲音把東西遞過去。
黑暗中,他們誰都看不見彼此,但是燕翎風還是準确地接過了白暮雨遞來的扇子。
闊別百年,再一次握着破邪,燕翎風輕輕撫過扇身,細膩而缱绻。
破邪,破邪,我用你斬萬千鬼道,而今在世人眼中,我與你,卻是最不相配的,真是可笑,你的名字還是我給起的,道心為誓。
燕翎風微微勾起唇角,卻是一瞬,然後複又冰冷。
“你來的時候有人在追你”燕翎風肯定道,有人追也是自然,畢竟這小子能把破邪帶到這裏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運氣好極了。
“是……是的”白暮雨不知道事情該怎麽向前輩說明,難道要把自己因為屬性特殊遭人嫌棄,然後就被讨厭,被追殺,這種倒黴事告訴前輩……想了想自己的屬性被前輩知道然後遭嫌棄的光景,白暮雨默默低下頭,他不想這樣。
“你會被追也是自然”燕翎風不再追問,把這件法器偷出來,勢必會惹些麻煩。
“追你的人是誰?是張如柏,還是冷芯”
“啊?”白暮雨有點不明白,這關冷掌門和張長老什麽事。
燕翎風靜靜等待白暮雨的答案,不過白暮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稍長的等待時間裏,燕翎風想到了最壞的情況,那就是兩個人一起來了,若真是如此,那他還真的是必死無疑了。
師父有令,要讓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被囚禁于此,作為女兒,作為弟子,那兩個人都不會違抗師父的命令,可如果他要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他手邊現在有什麽籌碼!
一把破邪,如果是他全盛時期,他們兩個加起來都不夠他打。
一個傻子,這法陣刁鑽的很,靈力強大的人都會被扔出去,能進來的人只有一些微末弟子罷了,所以一個要不是入門沒多久,要不就是修煉奇差無甚靈力的末等席弟子,能有什麽用!
燕翎風握着破邪,腦中千絲萬縷,各種計算如何才能從這等劣境裏脫身。
“追我的不是冷掌門,也不是張長老”正當燕翎風一籌莫展之際,白暮雨怯怯道:“是一個姓林的師兄。”
燕翎風微微一頓,道:“冷掌門,張長老?”真的是想不到,原來到最後是這樣麽,“姓林的師兄又是誰”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淨靈門又多了一個依仗嗎,還是說,像他如今這般,随便哪個弟子都能收拾他。
“我……跟他不熟”白暮雨黯然道,的确是不熟,雖然如此,這人還是非要他死。
“……”忽地,燕翎風靠近白暮雨,将他抵在熾熱的胸膛與冰冷的水潭邊,沉聲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既然去替他偷來了破邪,難道還要繼續裝傻下去。
燕翎風完全不知道,在他被關的這些年間,破邪作為一把認主的法器,就算他的前主人再怎麽厲害無比,沒了主人的認主法器就跟廢品差不多,再加上有心人對當年之事有意地模糊,陳年往事,蹤跡難尋,破邪,也只作為一把普通的火性法器被擱置在高閣之上,無人問津。
白暮雨被人威逼在下,燕翎風用破邪抵着他的下巴,讓他的臉直視自己,雖然黑暗之中什麽也看不見,但是白暮雨還是能感受到陣陣熱氣吹拂在他臉上,那是來自另一個人的呼吸。
白暮雨一時有些胸口發悶,呼吸困難。
一開始接近是因為同病相憐的憐憫,可是現在這種壓迫感是怎麽回事,哪裏還有起初的悲涼凄慘勾得他心有戚戚焉,感同身受。
白暮雨被滾燙的胸膛弄得一陣眩暈,等等,前輩的衣服不太對啊,是不是沒穿啊,我手摸到的是肉吧,天爺啊,我的手該放在哪裏。
最後放棄掙紮,白暮雨一板一眼道:“前輩,我對淨靈門不是很熟”,對,他不熟,誰都不熟,所以麻煩前輩你也不要跟我這麽熟。
白暮雨心中一萬個不知所措起起伏伏,他沒有什麽跟人深入交往的經驗,連能摟個肩的朋友都沒有,燕翎風這忽然地威脅反而親近地讓他尴尬地不知道該怎麽整理自己的心情。
見白暮雨始終不改口風,燕翎風暗沉沉看着他,現在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這人傻得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一切就是個引他入甕的陷阱。另一種可能,同樣是引他入甕,只不過,白暮雨,這個人在裏面扮演的角色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了,若明知他是誰還要來欺騙他,那簡直是找死。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意外,那麽多巧合,又這麽簡單的成功,唯一的威脅就是那個不知道是誰的林姓弟子,簡直順利地匪夷所思。
這怎麽可能是意外!
“聽好了,我叫燕翎風”燕翎風一字一頓說出自己的名字,兩個人的胸膛緊緊相貼,就算不用聽的,他也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有無任何變化,心,騙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