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桑榆剛剛被油濺到過,知道那種灼燒的痛感。聞言, 她一下就激動了:“快給我看看, 哪裏被燙到了?”
火燒火燎的感覺越來越難以忍受, 顧青時把手伸過去時, 忍不住痛的倒呼了兩口氣。
相比于桑榆那常年宅在家裏的那身過分白皙的皮膚, 常在室外跑的顧青時的皮膚就有些偏黑了,但既便如此,瞬間通紅的大半個巴掌大的燙傷處還是顯得讓人心悸。
一看到顧青時左手小臂上的燙傷, 桑榆立馬就急了, 抓着她的手立馬往水龍頭下放。
“咝。”一碰到水,顧青時就發出了一聲痛呼,緊接着就把手縮了回來, 看着快急哭了的桑榆,一邊将水龍頭打到另一個方向, 一邊安慰道:“桑榆, 你別急,沖水塗點藥就沒事的。”
桑榆咬着唇,不說話, 眼睛卻慢慢紅了, 注意到顧青時手上的動作時,她就知道自己剛剛開的是熱水。
看着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 還盡給人添麻煩,幫倒忙,她一時有些自我厭棄。
手上的灼燒的痛感太強烈了, 顧青時也沒心思去管桑榆,沖了大概十分鐘的涼水,痛感才慢慢緩了下來,偏頭就見桑榆依舊杵在原地,神情裏滿是自責。
“家裏沒有備燙傷膏,你要是不介意,就幫我去小區外面的藥店買支藥膏回來,好不好?”
“顧青時,對不起。”聽到顧青時的聲音,桑榆的眼淚啪的就掉落了,“都怪我,胡攪蠻纏還笨手笨手腳的。”
顧青時偏過頭,朝冰箱走去,從裏面拿了一罐可樂放在燙傷處,“你能這麽深刻地剖析檢讨自己,就是進步了。”
顧青時做事向來幹脆利落,桑榆笨手笨腳的,确實沒法看,她樂意寵着她,慣着她。但餘生很長,意外很多,一個人只有自己成長獨立起來,未來陽光也好,風雨也好,都能走的鎮定自若。
這樣直白地近乎刻薄的話,除了桑媽媽,桑榆還沒從其他人的嘴裏聽到過。
眼淚因為驚愕挂在睫毛上久久沒有掉落下來,她愕然地回頭看着顧青時,動了動唇,有些失聲。
顧青時合上冰箱門,又轉身走到油鍋前,重新打開了燃氣竈,快速掃了還在發愣的桑榆一眼,若無其事地催促道:“這天氣,必須得塗藥才行,你快去幫我買一下燙傷膏吧。”
桑榆僵了一瞬,然後又點了點頭,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顧青時。”
Advertisement
“嗯。”顧青時沒有回頭。
顧青時的冷漠讓桑榆有些難受,還有一些——害怕,“你是不是煩我了?”
顧青時翻糖糯米粑粑的動作頓了一下,随即又重新将夾子放進了油鍋,卻始終沒有回答。
桑榆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以後,以後我會改的。”
顧青時依舊沒有回頭,她垂下眼,假裝聽不出桑榆那話語裏的不安,“既然都知道自己哪裏做的不好,是該改的。桑榆,我們,總要都長大的。”
最終,桑榆還是沒能從顧青時的話裏聽出對方到底有沒有煩她的意思。
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嚷嚷着要吃的糖糯米粑粑出鍋後,她也食之無味了,當着顧青時的面勉強吃了兩個就不再吃了。
顧青時自己嘗了一個,約莫是加了南瓜泥的原因,她覺得自己做的糖糯米粑粑比外面買的還要好吃。
既然不是她做的不好吃,那桑榆不願多吃就是因為其他原因了。
顧青時誠心想借此讓她長點教訓,也不安慰她,甚至在桑榆提出要回她自己家時,她也就嗯了一聲。
桑榆這一夜想東想西的,一夜都沒睡好,雖然十一點就爬上床,但滾到外面晨光熹微才睡着,不到九點又醒了。
心裏藏着事兒,她這一醒也沒啥睡意了,直接去洗手間準備洗漱,看着空空的案臺,她才想起這幾天她賴在顧青時家裏,像螞蟻搬家似的,把自己的洗漱用品也直接挪到了對方的洗漱臺了。
許是君悅華府不常住的原因,房子雖然是自己買的,但桑榆并沒有從意識上覺得這裏是自己的家,這些洗漱用品本就是她當時臨時買的,哪裏會想到備用。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桑榆盯着洗漱臺出了會神,又掬了一捧水胡亂地擦了擦臉,将頭發梳了一下,對着鏡子扯了一抹笑,然後出門敲響了隔壁的門。
桑榆敲了三次,門才從裏面打開。
不同于以往,這次顧青時就從門後面露出了一張臉,頭發也是披散着,和以往那個總是一絲不茍的形象相去甚遠,“什麽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桑榆總覺得對方今天看她格外不耐。
心中那影影綽綽的惶恐仿佛一下子又清晰起來了,但她還是盡量扯出一抹笑,“也沒事,你的手好些了嗎?”
顧青時垂下眼,“好多了。”面對桑榆的示弱,她有些不忍,遂又加了一句,“你別擔心。”
“嗯。”聽到顧青時後面的那句話,桑榆唇邊的笑意又自然了一點,“夏天氣溫高,還是要多小心的,我昨晚百度了資料,說燙傷不能……”
“謝謝提醒,這些我都知道的。”
被打斷,桑榆讪讪住了嘴,頓了兩秒又轉移了話題:“我、我來拿我的洗漱用品。”
顧青時擡手捋了捋頭發,把門推開了點,“好。”
桑榆側身閃了進去,在門口換了鞋就徑直朝洗手間而去。
大理石的洗漱臺上,兩只洗漱杯緊挨在一起,兩只牙刷頭更是親熱地觸碰着,就像情人間的交頸相擁。
桑榆的手停在半空,猶豫了半天才把自己的那只粉色洗漱杯握在了手心,偏頭從旁邊的毛巾架上扯自己的毛巾時才注意到旁邊擺放的——保鮮膜。
顧青時絕不可能把保鮮膜落在洗手間的!
桑榆從洗手間走出來時,顧青時依舊站在門口,燙傷的左手放在門後,從她的角度看不出有什麽。
桑榆單手握緊了手中的洗漱杯和毛巾,走到門口時朝她笑了一下,就在顧青時以為她要往外走時,她突然又閃身竄到了她的身後,空着的一只手抓住了顧青時的左手……
一大一小的兩個鼓鼓的水泡赫然印入了桑榆的眼簾。
雖然及時做了應急處理,當時瞧着也沒什麽大礙,但今早一起床,顧青時就注意到燙傷處仍舊有灼痛感,并且還起了一大一小的兩個水泡,且水泡還有要擴大的趨勢。
顧青時的這處燙傷是在左手小臂的下方,夏天雖然穿短袖,但這個位置仍舊特別礙事,起了水泡又沒法沾水,這讓她覺得做什麽都束手束腳。
桑榆敲門時,顧青時正往左手小心地包保鮮膜,準備洗頭發。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還起泡了?”桑榆盯着那兩個水泡看了半天,唇瓣顫抖了幾下,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顧青時剛起的時候,兩個水泡都還不大,離的也遠,這會兒兩個水泡都擴大一倍不止,且一大一小的水泡間馬上就要結合成一個了,看着确實有些讓人害怕。
既然被桑榆看到了,顧青時也沒立馬抽回手,“我也是今早才發現的。”
“這得有多痛啊?”桑榆神情語氣裏的心疼完全不加遮掩,仿佛這處燙傷就在她自己身上似的,“都這麽嚴重了,肯定要去醫院看看。”
顧青時神情動了動,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等這個泡全部起來了,再去醫院挑破消一下毒。桑榆,這個水泡,不痛。”
桑榆抿緊唇,把洗漱杯和毛巾又重新拿回了洗手間,按照原樣擺好,出來時把保鮮膜從洗手間拿了出來,放到了廚房的一個專門放置這些東西的小儲物籃子裏。
“你傷好之前,都不能沾水了。”桑榆說着,又走去了洗手間,見顧青時愣在原地看着她,不由皺了皺眉,“快點過來,我幫你洗頭發。”
“桑榆?”顧青時看到眼前這個突然風風火火的人,不确定地叫了她一聲。
“嗯?”桑榆不明所以,“你剛剛難道不是想洗頭發?”
顧青時看着桑榆那雙桃花眼,說謊這種事在桑榆面前,早已爐火純青了,“不是。”
顧青時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看出自己準備洗頭的,但這種親密的事對她來說,肯定是瓦解她所有自制力的催化劑。
桑榆也看着她的眼睛:“那,那你剛剛拿着保鮮膜是準備做什麽?”
顧青時本就被她要幫忙洗頭的話給勾的雙商有些下線,一時還真找不出什麽合适的借口。
“随便你剛剛要做什麽。”桑榆輕哼了一聲,又進了洗手間,準備刷牙,“不管做什麽,我都可以幫你做,你好好的把手上的傷養好就行。”
顧青時捂着亂顫的心,拼命壓抑着,不讓自己哽出聲。
桑榆,為什麽在她每次狠下心決定推遠一點的時候,就這麽來撩撥她。
偏偏,她連拒絕,都無能為力。
燙傷有很多飲食禁忌,桑榆背着顧青時百度了一圈,發現能吃的東西沒幾樣。
她也不讓顧青時做飯了,臨近飯點時,她也不敢點外賣,怕商家看不到她的備注,又給菜裏面加那些醬油什麽的有色調味料,于是,她親自去飯店打包了幾個蔬菜湯回來。
桑榆最近都是吃的顧青時做的飯,嘴巴也被養刁了,外面的東西根本就吃不習慣,再加上都是一些不加辣的清淡菜湯,一盒飯扒拉了兩口就不動筷子了。
顧青時原本想裝作沒看見,可看着桑榆那撇嘴嫌棄的模樣,莫名就覺得她受了委屈似的,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你也覺得不好吃,對不對?明天我再換一家。”桑榆自己覺得難吃是一回事,見顧青時吃的也不多,表情就有些氣鼓鼓了。
“我吃不習慣外面的東西,晚飯還是我自己做吧。”
顧青時其實并不挑食,她只是想打消了桑榆不讓她做飯的念頭。
不等桑榆搭話,顧青時又補充道:“你要是不放心,洗菜切菜你可以幫忙,我負責炒一下就行了。”
這些年,桑榆大街小巷的美食吃遍無數,但也只有在顧青時這裏,各種讨厭的青菜也能吃的下。
桑榆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顧青時沒動幾筷子的飯,還是同意了,“那行,到時我在一旁看着你。”
看着桑榆小心翼翼的樣子,顧青時可恥地覺得有一股暖流從心底湧到了四肢百骸,通體都有些舒暢。
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打小就獨立自強慣了,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把她當嬌小姐寵着了,她自己甚至都忘了她也是需要被人寵的。
顧青時突然有些後悔昨天那樣說桑榆了,她的桑桑其實并不是只會胡攪蠻纏任的人。
也許,她的胡攪蠻纏,源自于那個人是自己。
因為桑榆知道,她喜歡她,所以無所顧忌地揮霍着愛她的人對她的愛,僅此而已。
那些故意豎起的刺也好,那些臨時堆砌的銅牆鐵壁也好——怎麽經的起桑榆的柔情攻勢?
“桑榆。”
“嗯?”
“我昨天,沒有生你氣,也沒有煩你。”
”嗯。“
沉默了片刻,桑榆起身收拾了桌上的餐盒,背對着顧青時往外走時,她又停了下來。
“顧青時。”
“嗯。”
“可是,我的難過,我的心疼,都是真的。”
“嗯。”
正是因為知道對方的難過心疼都是真的,所以,她才這麽丢盔棄甲。
和顧青時說清了心中那點點隔閡後,桑榆的一口郁氣也就散了,吃過中飯後,她就呵欠不斷,熟稔地爬上了客卧的床。
顧青時等她睡着後,就出了門,去理發店洗頭。
洗頭這種事太親密了,她剛是想想就……若是桑榆白嫩的手指穿插過她的發間,她不知道那種滅頂的快感會讓她做出什麽來。
桑榆知道顧青時背着自己去理發店洗頭,也就撇撇嘴,她本就一身懶骨頭,也就是顧青時,她才這麽鬼使神差地一說。
午睡時間過後,顧青時也沒時間閑着,最近都在給上次出差拍攝的街拍修圖,桑榆無所事事,就拿着本子在那裏給下一篇新文寫大綱。
若是沒出借梗的事,她在五月就要開新文的,但出了這事後,早先做的大綱寫起來完全沒了之前的靈氣,她索性就重新做大綱。
這些年來,桑榆寫的作品都是言情向的,除了四年前,為了安慰一個讀者,她在微博貼了一個大概兩萬字的GL向小短篇。
那時,GL小說還不流行,她在微博貼出這個故事,很多讀者還嫌惡心,表示要脫粉,趙飛飛為此還說了她一通。
但近幾年,随着腐文化的傳播發展,巴拉文學加再也不是言情獨占鳌頭了,同性向的故事也分了流量的半壁江山。
這幾年,也一直有入了腐門的讀者慫恿着桑榆寫耽美,說來可笑,為了回饋讀者,她這之前做的大綱就是一篇BL的,這篇文她甚至都想好放在巴拉文學網上,讓所有讀者免費閱讀的。
可惜,鐵打的桑桑來襲,流水的讀者。
桑榆這些年筆耕不綴,這還是頭一次連着有差不多三個月沒有寫過東西了,腦子裏想的好幾梗都半途而廢,下筆都覺得艱難了。
“怎麽燈也不開?”顧青時從書房出來時,已經下午六點了,夕陽照進客廳,橘黃色的光線不亮,反而顯得有些暗。
燈一開,桑榆就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等适應了這光線,這才把頭從手機屏幕上擡起來,仰頭看着她,“顧青時,你真的不認識桑桑來襲嗎?”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在旅游,沒法開電腦給表白我的寶貝們道謝,所以這份回複你們的告白信有點長。
講故事的人是寂寞的,沒人傾聽更寂寞。你們能喜歡我的故事,耐心聽我講完,對我來說,真的是莫大的支持和鼓勵。
這個故事不長,算是我這麽多年來,不管是長篇還是短篇,都是寫的最用心的一個,因為我很心疼顧青時,就像心疼當年那個愛着時惶惶不可終日的自己,愛而不得又痛苦不堪的自己。
但是,我保證,故事的結局會給大家一個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