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居然是王鏡澄。心情好的蘇子維不怎麽怕他了,眼睛笑眯眯的,直接看向王鏡澄:

“咦?你來接佩佩呀,她今天沒來上課。”

王鏡澄沒有表情,也沒有笑。蘇子維猛然感覺背上被尖冰劃了一道,空氣變冷了,呼吸有些困難。胸挺成小公雞的蘇子維不自覺含起胸。

“接你。”

“啥?”蘇子維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沒動。

王鏡澄轉身向外走去,抛下一句:“走吧。”

蘇子維慌忙跟上。

瘦小的蘇子維陷進寬大的副駕駛座裏,保險帶太寬,差點兒勒不住他。他緊靠着座椅,背和座椅的線條嚴絲合縫,插不進一張紙片。

王鏡澄沒問他去哪裏,黑色保時捷穩穩向月星花苑開去。三兩分鐘的路,蘇子維覺得無比漫長。他眼睜睜看着自己和圖書館的方向背道而馳,滿心想着要去借《奧蘭多》。但他不敢說。

“下車。”王鏡澄把車停在樓下,叫蘇子維下車,自己沒有動的意思。蘇子維乖乖下車,小心翼翼地把車門碰上,結果用的力氣太小,車門沒關緊。

王鏡澄皺皺眉,下車去關另一側的門,正好看見蘇子維向外走:“你去哪裏?”

“呃,我本來想去圖書館借書……”蘇子維有點心虛,好像辜負了人家送他回家的好意是一件天大的錯事。

王鏡澄頓了頓,說:“上車。”

“啊?你是不是還有事……”

“上車。”

蘇子維對圖書館不熟,辦卡找書,花了三刻鐘還要多。他想打給王鏡澄讓他先走,不要等,手機又沒電了,急得他一頭汗。他抱着書包急匆匆跑出門,路邊的黑色保時捷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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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維松了口氣,還好還好,王鏡澄應該是打不通自己電話,先走了。

冷風吹着他黏在額上的發縷,蘇子維習慣性掏出手機,想查回家的路線,突然又有點失落。他也不知道這失落哪來的。畢竟人家還有事,再說他和王鏡澄交集不多。就算開始走錯了路,這樣送他一趟,也比他自己坐公交快了。

本來就該搭公交來回的嘛,怎麽人家好心送你一趟,你還怪別扭的。蘇子維在心裏罵了自己兩句。

十三

“這邊,”背後冷不防響起王鏡澄的聲音,“路邊不讓長時間停車。”

原來王鏡澄在圖書館出口的座椅上等他,他跑太急沒看見。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自己怕是耽誤了王鏡澄的事,不知道要不要緊。不過駕駛座上的王鏡澄卻好像比來時心情好點,臉上的線條放松下來,甚至隐約透出一點點愉悅。蘇子維偷偷看着,王鏡澄的鼻子在路燈的光影下穿梭。抛開偏見,他長得很帥,眼睛和嘴唇分明是馬阿姨的形狀。然而馬阿姨的眼神似春風柔雨,脈脈含情,王鏡澄的眼睛卻像蕭索的深秋。

王鏡澄餘光瞄到蘇子維在看他。

“什麽書?”

“啊?”

“我問你借什麽書。”

“哦,《奧蘭多》。”

蘇子維等了一下,見王鏡澄沒說話,便自顧自說道:“本來想問林小筠借的,但她最近好忙……”猛然想起林小筠和王鏡澄關系不好,蘇子維閉上了嘴。

王鏡澄似乎沒聽見,在專心開車。

蘇子維試着轉移話題:“我白天剛拿到的新劇本叫《奧蘭多》,就借這個書來看看。是先鋒劇,不知道能不能演。”

“你問林小筠做什麽?”王鏡澄回到了上個話題。

“哦,小筠她好像看過這個小說。”

“問我。”

“啊?”

“你可以問我。林小筠是理科生,知道什麽。”

王鏡澄話裏透着一點對林小筠的輕蔑,還有一點幼稚的得意。蘇子維腦子宕機,差點脫口而出: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不過話被關在了嘴巴,最後變成了一聲愣愣的嗯。

把蘇子維送到樓下,王鏡澄又出去了。

蘇子維被王鏡澄的态度搞得摸不着頭腦。他洗了澡趴在床上翻劇本,耳朵卻豎在那裏聽樓下有沒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沒看進去幾個字。

如果蘇子維同學有點腦子,就該能感覺到,朱佩琳和王鏡澄出事了。不過他大部分時候是沒腦子的。

王鏡澄也不是刻意接送蘇子維。

這是朱佩琳第四次對他撒謊了,她在哪裏,他心裏有數。事不過三,他本來怒火湧到了頭頂心,有意去撞破,但理智拖着他,讓他找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拉着蘇子維逛了一大圈,他終于冷靜下來。他知道蘇子維那家夥沒怎麽去過圖書館,肯定找半天,故意在那裏等着耗時間。等接着蘇子維回去的時候,已經不在乎這事了,心情居然還有點好。

随她去吧,王鏡澄想。其實他根本不關心朱佩琳怎麽樣,朱佩琳也不是很關心他。兩個人在一起,說白了也是看着父母的面子試一試。

王鏡澄開着車,讓語音助手打給尹晨。

電話那邊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喂?王鏡澄?”

“嗯。出來喝酒?”

“現在?好啊,老地方?”

“二十分鐘,等你。”

尹晨是王鏡澄大學時的好友,兩人寝室就在隔壁。學校分寝室打亂了專業,王鏡澄找不到說的上話的人,一層樓裏同班的就只有尹晨了,因此關系比較好。後來王鏡澄讀完研究生工作了,尹晨一直留在大學,專心學術。

尹晨瘦高個,留着一把頭發,背影頗像個拖把。他到的早些,王鏡澄一眼看見他在角落裏玩手機,直接擡腳踹了踹椅子:“動作挺快。”

“王老板請客,我怎麽能不積極?”尹晨從長頭發裏把臉伸出來,招呼服務員拿酒單。他一站起來,比王鏡澄還高,人又瘦,裹在寬大的衛衣裏,看着怪可憐。

“直話直說吧,王老板又被甩了?”

王鏡澄被氣得太陽穴突突跳。

十四

王鏡澄長得帥,喜歡他的女孩從來不缺,然而他的感情從來沒順過。

主要原因是王鏡澄不願意哄女孩子,一鬧別扭他就煩。一個個女孩子都受不了,說:我們分開吧,你從來不關心我。然後就嗚嗚嗚的哭。

王鏡澄不哭,嘴上說對不起,心裏對于分手毫無波瀾。他自己心裏清楚,這麽多年來,他好像從來沒有真心愛過誰。

只有朱佩琳沒和他鬧過別扭,雖然沒什麽共同愛好,脾氣還算對得上。郎才女貌,家庭背景也相配,唯一的遺憾就是朱佩琳給他戴了頂綠帽子。

然而王鏡澄根本沒覺得這是頂綠帽子。在他眼裏,他和朱佩琳就是臨時湊在一起,互相照顧照顧。至于男女朋友這個名頭,他心裏一點切實的概念都沒有。

他生氣更多是因為厭惡別人對他撒謊,把他當傻瓜,以及潛意識裏認為朱佩琳沒能扮演好角色,辜負了雙方家長的信任。

“真被甩了,”尹晨架起一條長腿,“王老板,你是不是不行啊?”他本來有點同情王鏡澄,結果看着他的樣子也不像心情多不好,就打起葷腔來。

王鏡澄習慣性地回:“你不會說人話就把狗嘴閉上。”

這是個清吧,人不少,都各自埋在一個個桌前低語,籠在昏暗的燈光裏,一眼看去好像酒吧裏沒什麽人。臺上有位頭發擋臉的年輕人安安靜靜唱着歌,撥弄一架古典吉他。

大部分時候,這裏都像今天一樣安靜,賣一些口味普通的雞尾酒和啤酒,人時多時少,不分節假和工作日。有球賽的時候會熱鬧起來,門口擺上發光的小黑板,用花花綠綠的筆畫上啤酒半價之類的字樣。這種時候,酒吧裏的花燈就會快速轉動起來,顧客也換上一批新面孔。

兩人面對面坐着,安安靜靜聽着音樂,都不再說話,對着默默喝酒。他們已是多年的好友,早在各種磨合中适應了對方,無言時也絕不尴尬。燈光在桌上流動,王鏡澄想起來,他第三次被甩的時候,尹晨對他說,你這人學不會生活。

王鏡澄咀嚼着這句話。從那時起,同窗輕飄飄的一句仿佛聖言劈開了他心頭的迷霧,在他的生活裏反複應驗着。他們兩人本科都是學文學的。那時王鏡澄就感知到,他和書中的感情永遠隔着一層。他也為強烈的情感傾倒,也為細膩的描述癡醉,但那些文字始終讓他觸碰不到。他可以理解那些文字,可以讀出文字中的情感和深意,但他無法體會。情感從來不在他身上應驗。如果王鏡澄哪天死了,那一定死得幹幹淨淨,什麽都從世上帶不走——不是物質上的帶不走,是一切意義上的帶不走。

臺上的駐唱一曲歌畢,擰開礦泉水瓶蓋,輕輕喘着氣。酒吧裏沒人擡頭看一眼。

尹晨興起,離開位子,和老板打了個招呼,示意駐唱把位子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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