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殺招
韓宓當然知道,這一切之所以得來的如此順利,或許便是因為她的重生。
只因她重生後便喊着莊岩陪她去了一趟磚塔胡同,後來又發現了幾大匣子有毒的補品,而莊岩也沒瞞着袁氏表姨母,這才令表姨母登時警覺。
可是表姨母若不夠聰明,或者并不曾将她娘放在心中,這賬本子也得不來不是麽?
韓宓便索性仗着年紀小,就快言快語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那便是表姨母就不怕那孫氏還有後手麽。
“萬一她早将這賬本子多做了幾份,更有甚者她已經将副本給了她娘家大伯父一份,我們老爺不還是插翅難逃?”
袁氏笑嘆着拍了拍她的手:“宓姐兒真是個周到孩子。”
可她既然能請侯爺派了暗衛,難不成就只為了偷這一本賬冊?
要知道侯爺答應給她派人時,便特地提醒過她,那蘇同知可是司獄同知,正是韓雲楓這位推官的直接上司,既是韓雲楓都能大收賄賂,蘇同知自己也未必幹淨。
“雖說那蘇同知已經死了三年多,論說他的遺物理應早都被處理了,更別提與他自己有關的把柄,他的遺孀更犯不上留着這個。”侯爺這般說道。
“可我聽說早幾年他還活着時,最愛喬裝打扮逛青樓,又最是個揮金如土的。”
“夫人不妨叫暗衛多方面入手,也許便能抓住他旁的什麽把柄,如此即便他已經死了,他的遺孀和兒女也別想獨善其身。”
溫靖侯的本意是蘇同知既然這麽花花腸子,說不準便在外面置過幾個外室、包養過幾個戲子窯姐兒,也許還和別人生過子女。
這般一來即便是那孫氏早留了後手,譬如早将手中的黑賬給了她大伯父孫連堂一份,也得考量考量如何将自己抽身,以免帶累孫家一族的名聲。
誰知暗衛順着溫靖侯的指點這麽一查,雖然并沒查到蘇同知有過外室的存在,卻偏偏查到了一個很意外卻又很有意思的事兒……
只可惜韓宓到底還年幼,袁氏并不想叫這孩子髒了耳朵,她便一帶而過道,宓姐兒只管放心吧。
“表姨母手裏還拿到了大殺招,保準用不多久便徹底除了孫氏這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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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我聽岩哥兒說,你要将你祖母請來陪你娘呢?既是如此你便只管好好的回汀蘭館上學,女孩兒家無憂無慮的日子也就那麽短,你可別辜負了。”
韓宓連忙正顏答應了。
她這一世既是爬遍刀山火海也一定要嫁給莊岩的,袁氏的話她又怎敢不遵從?
何況表姨母已經大包大攬的為她籌謀好了,她又不是個孤拐性子,她當然分得出好賴。
袁氏卻也不急着叫她告辭,而是又拉着她細細交代了一番,一是叫她萬萬将那賬本留存好,這可不單是能救韓雲楓遠離孫氏、回頭是岸的東西,也算是個鎮妖的寶塔了。
如果韓雲楓真是因為這個賬冊,這才不得不聽孫氏的唆使,如今孫氏沒了這個倚仗,韓雲楓不是正可以趁機拔腿離開這個寡婦挖出的大泥潭?
而何氏母女手裏既有韓雲楓這個把柄了,将來也不用怕他對這母女倆不好。
再退一萬步講,若是韓雲楓還不知悔改,她秋娘表姐不是還可以與韓雲楓和離,和離之後再借助這個賬本報仇雪恨麽?
只是這話還是不能與韓宓說的太深,袁氏只是點到為止,便又交代了她第二件事,那便是定了親後也無需避嫌。
“你宋家姐姐還和岩哥兒那位族兄岱哥兒定了親呢,兩個孩子如今不也各自在冠宇閣和汀蘭館上學?”
“只要你們小兒女間相處時行得正坐得端,表姨母可不是那些目光短淺的婦人,明明給你們定了親事,卻硬生生逼着你們斷了聯系。”
韓宓當然不知道,袁氏也不止是舍不得她不再上學學本事,這才極力挽留她,還已得知趙明美和戴如玫最近幾日有些過分。
那趙明美可是趙貴妃的親侄女,而那位趙貴妃明面上是袁皇後一頭兒的,實則卻未必,袁氏怎麽可能叫趙明美多了觊觎自己長子的機會!
而那戴如玫雖是自家侯爺表兄的女兒,那卻是個庶出的,只不過是自幼死了生母,戴夫人膝下又沒女兒,這才将這丫頭記在名下,一直帶在身邊養活。
也正是因為如此,戴家早幾年便有心與溫靖侯府再親上加親,都被袁氏婉拒了。
她再如何不想聯姻高官勳貴,她的長子可是莊家宗子,溫靖侯府世子,怎麽可能娶個婢生女做媳婦?!
只是韓宓不知道袁氏的私心歸不知道,就算她真知道了,她也只會給袁氏叫聲好。
更何況孫氏如今已經成了過街老鼠,不止是她一個人喊打,她祖母也不出二十天就要到了,她若能留在汀蘭館繼續上學,當然再好不過。
韓宓就忍不住抱住袁氏的胳膊撒起了嬌,直道表姨母疼我。
這一幕正落進前來陪袁氏用飯的次子岑哥兒眼裏,岑哥兒頓時氣得直跺腳:“宓姐姐多大的人了,還跟我搶母親!”
岑哥兒今年才滿五歲,雖然開春後也去學館開蒙了,卻只上上午半天課,也便每日中午都要來陪袁氏用午膳,眼下還是個非常粘人的孩子。
韓宓忙忍笑放開袁氏的胳膊,又順勢與袁氏告辭:“您這兒都要開飯了,我也回去吧,可別叫汀蘭館獨等我一個兒。”
岑哥兒立刻後悔了,噔噔噔跑過來拉住她不許她走。
“我剛才看見滕媽媽從汀蘭館出來了,我猜必是母親打發去給宓姐姐告假的,宓姐姐就留下陪我和母親用膳吧。”
袁氏便忍不住笑出聲來,伸手虛點岑哥兒額頭道,這會兒你知道動小心思、知道多一個人用膳好了,不是你方才怒喝你宓姐姐的時候兒了。
“那你還不趕緊給你宓姐姐賠個禮。”
岑哥兒非常聽話的搖了搖韓宓的手:“宓姐姐別生氣,我給你賠禮了,我剛才喝你是逗你玩兒的,你就留下來陪我和母親一起用膳吧。”
韓宓就覺得自己真不厚道,竟仗着對岑哥兒的了解假作告辭——她明知岑哥兒很願意用膳時足夠熱鬧,還偏要逗他,這可真是不應該。
要知道前世時岑哥兒可也沒少幫她,每每在莊岩公務繁忙時,都是打發這個弟弟去替她辦事、替她斡旋關系的。
只不過等韓宓終于從袁氏的正院兒告辭離開後,她也原諒了自己,誰叫她這還是重生回來後頭一回見到岑哥兒,便忍不住又犯了小時候那個心性兒,總愛逗着岑哥兒吃她的醋。
而岑哥兒也願意粘她,未必不是她愛逗他的緣故呢……
卻也正是韓宓本就說好了再不來上學,令趙明美與戴如玫好似又看見了幾分親近莊岩的機會、甚至繼而嫁給莊岩的希望,等她去後宅與袁氏告辭回來,兩人便都滿臉是笑的擡頭看過來,分明是盼着韓宓這便真與她們告辭,從此再也不來了。
誰知韓宓卻看都不看她倆,便将青芽喚了進來,叫青芽又将備好的禮物都拿走了。
倒不是她有多摳門兒,而是她既然不停學了,這禮物便再沒了借口送出去,難不成還是慶祝她與莊岩定了親的?
若叫她一點借口都沒有便送人禮物,她又真做不來這種事。
趙明美登時便愣住了。
那些禮物不是上午課業結束後,韓宓才擺在桌子上的,說是等與溫靖侯夫人告了辭,便回來一一送出的麽?
怎麽她又叫丫頭将禮物收走了,這是、這是怎麽個意思?
戴如玫倒是向來都比趙明美反應快,見狀便黑了臉,情知這一定是韓宓停學的事兒出了變化。
她在桌下的手便不禁将帕子擰成了麻花兒,心頭怎麽一個恨字了得,既恨韓宓變卦竟比翻書還快,又恨韓宓明明沒長什麽愛人肉兒,怎麽就令誰都喜歡她。
倒是莊媛本也不舍得韓宓停學,如今也知道必是母親發了話,叫宓姐兒不用避嫌,宓姐兒這才将告別禮物都收了起來。
她就快步來到韓宓身邊,輕聲笑道我怎麽說來着:“我之前就告訴你了,我母親可不是那些假道學,哪裏就非得叫你和岩哥兒換了庚帖後便要停學避嫌。”
這句“換了庚帖”的話便如同一聲驚雷,立時就将趙明美與戴如玫都炸呆了,戴如玫更是險些便當場哭出聲來。
韓宓不是說她母親懷了身孕,她才要停學回家照料母親麽?怎麽、怎麽原來卻是和岩表哥換了庚帖?
虧她還當等韓宓停學後,她便多了些在岩表哥面前露臉的機會,還在心底暗自欣喜呢。
如果她一直被蒙在鼓裏,果然去岩表哥那兒獻殷勤,人家卻是已經定了親的,她豈不是将名聲徹底毀了!
戴如玫越想越怒,怒火一時便壓過了心底的失望與傷心,更壓過了她的理智。
她就一把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指着韓宓罵道,我過去真是看錯了你:“虧我整天宓姐姐宓姐姐的喚你,你竟如此騙我,還想誘着我出醜,你究竟安的什麽心!”
戴如玫又哪裏知道,莊媛雖是爽朗性子,卻也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莊媛方才刻意提起韓宓與莊岩換了庚帖,根本就是想叫觊觎莊岩的人早些死心。
如果有人不想死心也沒關系呀,這汀蘭館可是溫靖侯府的地盤兒,随時都可以對那不懂事之人下達逐客令。
那麽現如今見得自己一句話果然将戴如玫炸了出來,竟與母親的揣測絲毫沒差兒,莊媛也不等韓宓接話兒,便轉過頭來直視戴如玫,冷冷的笑了起來。
“玫姐兒這話還真是好笑啊,可我怎麽沒聽懂呢?”
“那我倒要問問你了,如果宓姐兒真停了學,玫姐兒你打算怎麽出醜?”
“其實若叫我說呢,你想怎麽出醜那都是你的事兒,雖然這裏是莊家,誰叫我們兩家有親戚來着,你就算錯個一星半點兒的,我也願意替你遮掩。”
“可你能不能不亂怪罪別人啊?這世上哪有自己個兒不争氣卻怪旁人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