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嚴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她問:“闫穗怎麽樣了?”
阿星吞吞吐吐,“腦部受傷嚴重,有呼吸,可…大…大概,醒不來了。”
嚴暖垂着的眼睫微微顫動,她沉默了好久好久才開口,聲音很輕,“我不方便去看她,你有空,找個看護,”
“捐款的事,你先聯系安然基金,确認我的款項是否是真的沒有到齊。”
阿星連連點頭,“來的路上我已經聯系了,他們知道這件事,也正在核查中,一有消息就會給我打電話。”
阿星話音剛落,電話就響了。
兩人對視一眼,嚴暖示意,讓她先接。
是安然基金那邊打來的,阿星有些緊張,“喂,你好。”
“噢你好,于小姐,我們已經确認過了,嚴暖小姐的捐款數額的确是十萬元,并不是一百萬元,我們……”
聽到這句話,阿星差點連手機都握不穩。
見她神色,嚴暖也已知道結果,但她并沒有太驚訝,似是早已猜到。
跟着嚴暖的三年,阿星也經過不少事,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某次時尚慈善晚宴上,若無季天澤老婆的提醒,嚴暖差點就着了周千惠的道,要被時尚圈拒之門外。
人越來越紅,是非也就越來越多,可這種瞬間能将數年名聲毀于一旦、置人于死地的事,她是第一次見。
而且這一次……
阿星忍不住問,“姐,是不是穗姐她……”
“不是。”
嚴暖很快打斷她。
闫穗這個人,控制欲強,有些僞善。
但共處五年,嚴暖知道,偷挪善款這種事,她絕對不會做。
即便約滿分道揚镳,闫穗也應該清楚,她嚴暖一朝跌至谷底,她這個曾經的經紀人誰又會待見?
再說了,一旦被發現,這可是要坐牢的事。
***
#嚴暖詐捐#在十一點就爬上了話題榜第一。
這個速度快得驚人,沒有幕後推手幾乎不可能做到。
嚴暖問阿星,“闫穗新接手的藝人是誰?”
阿星回憶,“張小滿吧。”
“那桃子現在也在跟張小滿?”
“不,桃子在跟姜姜。”
姜姜。
阿星解釋了句,“聽說,姜姜知道桃子以前你的助理,就一定要桃子跟自己,姐你也知道,她是董事女兒,現在和耀一心想捧她,桃子…也沒辦法吧。”
畢竟也共事過一段時間,阿星替桃子說了句話。
嚴暖不出聲。
她站在窗邊站了很久。
阿星心裏着急,“姐,我們該怎麽辦?”
嚴暖靠着窗,答非所問。
“阿星,你知道嗎,明月裏這套房子,是我二十歲生日的時候,花光所有積蓄買下的,一百八十度全景陽臺,可以俯瞰帝都南面夜色,對面那一套同樣戶型,能俯瞰北面景色的,現在都沒賣出去,因為價格已經翻了四倍,堪稱天價。
“那個時候啊,身邊人都勸我先別買,買也別一氣兒付了全款,可我沒聽,就,很想要個屬于自己的房子。”
她擡手摸了摸落地玻璃,聲音很輕,聽起來有些缥缈。
“這裏很高,我就是喜歡站這麽高的地方,既然站上來了,那我就不會輕易下去了。”
屋子裏安靜了一陣。
她慢慢蹲下,靠坐着窗,若無其事地說道,“讓裏元給我寫一封道歉信吧,就說是工作疏忽,再告訴基金會那邊,我會馬上補齊一百萬捐款。”
這不就等于是承認了沒捐一百萬嗎?
“這……”
“就按我說的做吧,沒關系。”
***
這一次嚴暖的回應很快,上午出的事,下午兩點就出了道歉信,言辭誠懇。
随後安然基金會轉發并表示,剩餘九十萬款項已補齊。
照着裏元寫的稍作修改發了微博後,嚴暖就直接卸載了app。
她才懶得看評論,給自己找不痛快。
畢竟,用腳趾頭都能想出網友會說些什麽。
“太不要臉了,不被扒出來這九十萬是永遠不會補了吧,呵呵。”
“所以是真的詐捐咯?蹭國難熱度一生黑!”
“怪不得被男票甩,嘴臉rio難看。”
的确如她所料。
她不出來回應,外界罵得沸沸揚揚,出來回應,罵聲愈烈。
回應的次日便有公知出來,指名道姓駁斥她這種行為的不正當性,并由此發散,批評整個娛樂圈虛假慈善作秀慈善盛行的不健康狀态。
可不管外面如何流言蜚語,嚴暖都置若罔聞。
阿星拿着一沓合約過來找她時,她還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
“姐,這幾個合約都到期了,飲料這個,本來約了今天談續約,但他們……”
嚴暖只“嗯”,也不接茬。
阿星坐下,也嘆了口氣。
一開始她不明白,為什麽嚴暖要這麽快出道歉信,可後來一想,除了及時道歉,表示這僅僅是工作疏漏,也沒有別的辦法。
難不成把過錯推到一個植物人身上?
這樣子,大家肯定會更反感吧。
她也沒了心情談工作,忍不住問嚴暖,“姐,這件事就這麽吃虧了嗎?”
嚴暖觑她一眼,“你幾時見我吃過虧?”
這個…倒也是。
“在圈子裏混呀,有起有落,正常。關鍵就在于,落了之後還能不能起。”
嚴暖支着下巴,輕輕攪動瓷勺,咖啡沫随之打轉。
“對了,《長情歲月》約的是什麽時候簽約?”
阿星馬上回答,“明天上午。”
嚴暖正想說話,手機就震了震。
沈思耀發來微信,“晚上八點,老地方見,有事跟你商量。”
這是訂婚之後重獲自由了?竟然還能出門。
正好,她也想見見沈思耀,給張韻發的信息一直沒有回複,也不知道張韻現在怎麽樣了。
她輕輕挑眉,回了個“好”字。
雖然她現在不宜在外晃蕩,但她跟沈思耀楊蕭奇往常都在私人會所見面,私密性很好,不會被拍,再說了,地方也不遠。
***
七點半的時候,嚴暖才出發。
好久沒開車,握着方向盤竟生出些陌生感。
帝都的夜與雍城的夜截然不同。
正是華燈初上之時,即便不是中心城區,也熱鬧非常,霓虹在遠處漸次暈染,點點光斑閃爍。
今晚車倒是不多,等紅綠燈交替的間歇,嚴暖開了電臺。
也巧,随手打開的電臺又在放那首男女對唱版《好心分手》。
明明沒有失戀,為什麽總要給她放這首歌?有點好笑。
不過,不可避免地又讓她想起了程朔川。
他開車的時候,好像喜歡用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方,從側面看,面部的輪廓線條很精致,她默默觀察了,等紅燈時,程朔川會舔舔唇,就像小貓舔食,慵懶又可愛。
她下意識模仿了一下這個動作,卻嘗到唇膏的水蜜桃味。
直到跟在後面的車按喇叭催促,嚴暖才發現紅燈已經轉綠。
她回了神,專注開車。
前頭右轉就要到了。
她打右轉向燈,向右側行車道并,并過來後,又打了一次右轉向燈。
開了一小段,毫無防備地,前頭不遠的右側岔路上,有車似是直接要往行車道上并,車速很快,也不打燈,嚴暖一直鳴喇叭人也沒有要聽的意思,她踩剎車也剎不住,馬上就要撞上了——
那一刻,心幾乎就要從嗓子眼蹦出,完全是聽從本能,她往左打方向盤。
“砰!——”
***
帝都第三醫院。
嚴暖伸出手,讓護士給她包紮手腕。
上過藥還是火辣辣的疼。
可她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只看另一只手拿着的手機。
微博話題榜,全是與她車禍相關的消息,詐捐都被刷到後面去了。
這才多久,坐火箭也不是這個速度啊。
護士幫她處理完傷口,偷偷看了她一眼,覺得她心情好像不大好,好沉默。
嚴暖心情能好起來就奇怪了。
車禍才過去短短兩個小時,全網的風向都是“緊急避讓又怎樣,緊急避讓就能随便往左邊打方向盤啊,撞了別人別人多無辜啊,學沒學過駕照?這種馬路殺手回去再考兩年成不成?”
“這種時候被旁邊車撞也不能往左邊避吧,還虧得沒出人命。”
是的,在她往左打方向盤的時候,撞了左側車道的車。
如果是普通人,這不算大事,車碰壞了點,人沒受重傷。
可她作為一個明星,違反交通規則,出了車禍,這就是大事。
交警判了她全責。
右邊突然沖出來的那輛車沒有挂牌照,暫時還沒追蹤到。
可她的緊急避讓造成了左側行車道的車無辜被撞,車主不是善茬,當場就叫嚣着明星又怎樣,明星就能随便撞人嗎?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婚事告吹,詐捐,車禍。
一檔接着一檔,就像是約定好的,一幕幕登場。
她敏感的察覺到,這背後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操縱。
明明這些事即便是發生了,她也可以利用強大的公關團隊引導風向的,可總有人先她一步出手,在她還沒有作為的時候就讓輿論擴散到難以妥善收場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