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驚春雷

楚轶其實并未走遠,而是一直站在轉角處平複內心的躁動,待親眼看到虞霖跨入元帥府的大門後才現身。

天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忍住不去将那個放在心尖上的人揉進懷裏。

楚轶剛從牆頭躍下,一道幽幽的聲音自身側響起,蕭勉之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裏鑽出來:“你自己的府邸,不走正門翻什麽牆?”

楚轶望向他的身後,沒看到虞霖的身影,選擇拒絕回答這個令人尴尬的問題,轉而問道,“晴岚呢?”

“我跟他說元帥府沒有客房,把他安排到你房間去了。”

“……”楚轶擡手掐了掐眉心,自覺地準備睡書房,“他是王爺,也是我的師兄,你把他安排到我房裏算什麽?”

蕭勉之奇道:“先前你不還一直念叨着要說服王上去虞國提親嗎?反正你當初也是為了擺脫王上指婚才說自己不舉,又不是真的身體出問題。現在人家進了元帥府,你順手就淘淘米把飯煮了呗。”

“這樣也太不尊重他了。”楚轶想也沒想果斷拒絕損友的提議,“他落魄了我便護着,難過了我會陪着,想要怎麽折騰我都可以随他,可唯獨一晌貪歡不行。”楚轶頓了頓,神色極其認真,“他值得将最好的事物都捧到他的面前,而不是被我當一個高價買回來的娈寵。”

蕭勉之有些搞不懂他究竟想做什麽,***好這種事本就你情我願,既然你有情他有意,為什麽還非得等到成親之後?

二人穿過抄手游廊,看到正站在花園中仰望一株五色碧桃的虞霖。按照楚轶的吩咐,虞霖也是元帥府的主人,府中無人敢攔他,自然就有可能在各處碰到。

蕭勉之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楚轶:“我突然想到一句被那群酸書生用爛了的形容。”

“什麽?”

“人面桃花相映紅。”

那株桃樹的枝丫盤虬交錯,虞霖聽到交談聲,轉過頭望着二人的方向,一截樹枝斜插至臉側,枝頭兩三朵桃花擠在一起,仿佛簪在鬓邊。他沖楚轶展顏一笑,灼灼更甚春桃。

楚轶被這笑容迷了眼,大步向他走去。

蕭勉之極有自知之明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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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霖擡手折了一枝桃花,往他臂彎處一塞,拍拍手後退了兩步,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笑彎了眉眼:“我家師弟還是這麽俊。”

從前在雲夢澤也是如此,不管是花明柳媚,還是秋月丹楓,虞霖總是喜歡送他一些與時令有關的小玩意兒,末了還要誇他長得俊朗。

明明你更好看。少年時期的楚少澤與已是青年的楚轶都是這麽認為的。

虞霖拉着他躍上屋頂,坐在屋檐處晃晃雙腿,托着下巴問:“師弟,拍賣會上多的是觊觎我這皮相之人,你說,若是我被……”

楚轶打斷他,坐到了他的身邊:“不會的,就算是傾家蕩産,我也要救你。”

虞霖“唔”了一聲,任由他為自己将被風吹亂的長發別至耳後,往他肩上一靠,看似随意道:“也就師弟你對我沒有非分之想了。”此話一出,虞霖明顯覺察到攬住自己肩的手緩緩握成了拳,而後又松開。

在雲夢澤的時候,虞霖沒少帶楚轶爬屋頂,說是要看夜色。但他人又懶,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最後都會變成他躺在楚轶的腿上,看着少年線條柔和的下巴,在他懷裏安眠。待到醒來時,已被送回自己房中。

轉頭望向楚轶的側臉,印象中的少年早已長大成人。在拍賣會上虞霖曾囫囵地瞥了一眼:嘴角冷硬緊繃,劍眉星目也難擋其中的戾氣,整個人周身的氣勢也是極其駭人。這樣的楚轶令他陌生,可被人輕輕抱在懷裏的那一刻,虞霖發現,他喜歡的那個少年骨子裏還是這般溫柔。

用過晚膳,虞霖問他要不要自己服侍,見楚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唇角一挑,似笑非笑道:“既然師弟将我買下來放自己屋裏了,房中人該做的我一樣也不會少。”

“你知道我不是為了這個。”

虞霖有些可惜地用調羹攪了攪碗中的湯:“若是別人這麽做,我是萬萬不會答應。可師弟要是想,憑你我的情誼,師兄還是很樂意的。”

楚轶放下玉箸,神色複雜地望着他:“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不必如此輕賤自己。”

虞霖輕輕嘆了口氣:“可是師弟,我如今除了這具身子外一無所有,實在想不出別的報答方式了。”

楚轶似乎有些頭疼,即便覺得虞霖這個報恩的想法有問題,也舍不得呵斥他一句:“……不必報答我。”

虞霖敏銳地覺察到他聲音裏淡淡的不悅,神色怏怏地閉上嘴,起身回了房間。

楚轶望着那碗還未喝完的湯,反思自己語氣是不是太重了。

這麽一來,虞霖倒是消停了好幾天,也不說奇奇怪怪的話了。

過了驚蟄,第一聲春雷如期而至,雨絲落在窗外芭蕉上,聲音密密匝匝的,掩去了輕微的腳步聲。

書房的門被推開,虞霖身着單衣站在門口。又是一道驚雷在耳畔炸響,閃電映得夜空亮如白晝,也照亮了虞霖那張蒼白的臉。他似乎是瑟縮了一下,躊躇地站在門口,表情有點可憐:“師弟,打雷了……”

楚轶還沒睡,正坐在桌案前看兵書,聞聲擡頭望去,目光卻落在他那雙細嫩白淨的腳上。他連忙起身,快步走到虞霖面前,将他打橫抱起:“怎麽沒穿鞋?冷不冷?”

楚轶清楚地記得,每逢雷雨時節,虞霖都會抱着被褥來找自己,好像有人陪着才不會懼怕這震裂蒼穹的轟鳴聲。

他将人放在床榻上,寬大幹燥的手包裹住虞霖冰涼的雙足細細摩挲,無奈道:“地上這麽涼,也不怕生病。”

虞霖緩了一會兒,臉色才好看些許,他将腳收了回來,垂着眼簾輕聲問:“今日看到齊王派人來找你,似乎是因為我的事。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楚轶替他掖好被子,熄了燈,躺在他身側不以為意道:“不妨事,是我自己不放心将你交給別人。”

借着雷鳴,虞霖翻了個身鑽進他懷裏:“齊王忌憚你已久,或許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楚轶冷笑:“這倒不會,他不敢動我。”

虞霖不太放心地叮囑他:“旻王爺最近可能會有小動作,你稍稍留心一點。”

毫不保留的信任令楚轶的心柔軟下來:“你其實沒必要暗示我,你的勢力已經滲透到齊國內部。就不怕我去查,然後一一拔除麽?”

虞霖環住他的腰,莞爾:“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你而準備的。”他将手輕輕搭在楚轶的手腕處,暗暗探了探脈,發現沒什麽問題,眯起眼,話鋒一轉,“倒是師弟你……為什麽要說自己不舉?”

楚轶扣住他亂摸的手,聲音帶上了隐忍:“寧王爺……請別亂動。”

虞霖彎眉一笑,屈膝蹭了蹭他的腿間:“師弟你明明是有感覺的,為什麽不願意碰我?”

楚轶翻身,虛虛地壓着他,黑暗中神色莫辨,避而不答:“你不怕打雷?”

虞霖有些輕佻地吻吻他的下巴:“又不是小孩子,怕什麽打雷?師兄只是想借機同師弟你親近親近。”

楚轶:……

身上驀地一輕,待虞霖摸索着點上燈,發現楚轶已經離開了。

虞霖坐在桌邊唉聲嘆氣,着實想不通,楚轶明明很喜歡自己,為什麽就是死活不願意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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