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次驕傲
《你笑一笑》的篇幅不長, 又是網劇, 原定計劃就是20集左右,撐死不超過25集。
張導是個急性子,劇集少,拍攝工作安排得緊湊, 因而拍得也快。十月上旬,趕着國慶小長假的尾巴,電視劇的拍攝宣布殺青。
這次雲初岫是主角, 全程參與拍攝, 殺青宴自然逃不掉。
殺青宴仗勢比開機那頓飯局大許多,劇組的工作人員齊聚一堂,都在為結束了這兩個月的工作放松慶祝。
場面異常熱鬧,不必擔心第二天還要起個大早去工作,這頓飯大家吃得稍顯放縱。菜未過五味, 就有人已經被灌醉了。
雲初岫愛玩鬧, 但喝不來酒,時間長了被周圍的酒氣熏得難受,借口上廁所離席緩了緩。
從隔間出來,好巧不巧,碰上了正好從隔壁出來的舒微。她雙頰緋紅, 步履有些飄,看樣子喝得不少。
雲初岫看了她一眼,沒搭理她,洗完手就出去了。
剛走出沒幾步, 身後一陣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噠噠”聲,然後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強硬地将她扯着轉過身。
雲初岫不慌不亂,面色平靜地看着眼前的女醉鬼。
舒微抓着她的力度加深,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聲音從牙縫間擠出來似的:“雲初岫,你為什麽一直和我作對?”
平日裏她從沒給過自己好臉色,拍攝過程中即便是溫和的劇情,她身上也有着一股只針對自己的壓倒性的氣勢,從每一句臺詞、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裏散發出來,将她壓得死死的,翻不了身。
舒微不甘心。
雲初岫神色未變,垂眸,視線掃過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淡淡地開口:“你洗手了嗎?”
舒微面目有些扭曲:“你什麽意思?”
“上完廁所不洗手,”雲初岫邊說邊伸手過去,捏着她纖細的手腕微微用力,舒微吃疼,反射性地松開了手,“你不嫌惡心,我還嫌反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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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微喝了酒,反應沒那麽快,身子晃了晃,好似腦子才轉過彎來:“你說我髒?”
“按字面意思理解就好,我嫌你不愛幹淨。”雲初岫說。
舒微卻聽不進去,紅着臉,情緒激動:“你有什麽資格說我髒?如果不是跟沈翊睡了,就憑你,拿這麽好的資源,誰會信?”
她說着便哽咽了:“你知道為了争取資源要付出多少嗎?陪酒,陪笑,還要忍受那些人惡心的觸碰。”
雲初岫冷眼看着她:“這也是你自己選擇的。”
“對,是我自己選擇的。”她眼眶微紅,又哭又笑,“我可以不選擇,下場就是要多花更多時間和精力來往上爬,甚至可能連爬的機會都沒有!雲初岫,我們是一類人,誰都不比誰高貴,你憑什麽對我擺臉色?”
雲初岫就不懂了。
怎麽舒微這個軸瓜,就那麽堅信她和沈翊睡了呢?
誰跟你一類人,老娘自己有後臺不行嗎?
沈翊那個人,跟他睡?誰有那個膽子敢跟他睡?一看就是個在床上不省油的燈,跟他睡怕不是要被玩死。
雲初岫輕輕啧了一聲,喉頭忽然有點發癢。
太罪過了,她的思想怎麽能這麽污穢?
不知哪裏有光點短促地閃了那麽一閃,雲初岫眼眸微眯,看着眼前已經失了溫順儀态的女人,淡聲道:“所以你看我不爽,不惜拖累戲的進度,也要拉我下水?”她擡起手,指了指左手小臂,那道口子已經基本痊愈了,留了個淺淺的疤痕。
“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舒微表情猙獰,“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打擾,我絕對有把握讓沈翊答應我,偏偏你出現了。你不就是害怕我跟沈翊成了搶走你資源嗎?你以為自己多高貴?”
“是啊,我可高貴了。”雲初岫漫不經心地微微一笑,“畢竟我沒有被沈翊說過——‘滾’。”
她最後一個字落得輕飄飄的,卻是字正腔圓,口型做得十分到位。
舒微被她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步子還晃晃悠悠的,就揚起了胳膊。
雲初岫眼睛一亮,有些興奮,正想着終于可以動手了,躍躍欲試打算跟她對剛,身後忽然有一股冷冽的氣息逼近,一條溫熱的手臂從後面伸過來圈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後面一帶。
她靠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舒微也撲了個空,喝了酒本就虛浮的腳步這麽一踉跄,撲通一下摔倒在地。
大理石的地板不比那天夜裏的泥土地濕潤柔軟,她一摔下去,人直接就摔懵了。
“噗。”雲初岫目睹了滑稽的全過程,沖上嘴裏的笑沒忍住漏了聲氣出來。
小玻璃花舒微,倒在地上懵了好一會兒。
然後又一次哭了。
大抵是醉了酒,又疼得厲害,這次沒有保持哀婉幽怨的梨花形象,而是十分實在地嗚嗚悶哭,像個受了欺負的小孩子。
沈翊不勝其煩地皺了皺眉,沒管她,低頭看靠在自己懷裏的雲初岫:“傷着了嗎?”他說歸說,圈着她的手卻沒放開。
“沒有。”雲初岫仰頭,鹿眼圓澈,“沈哥你出現得太及時了,你救了她一命你知道嗎。”
沈翊擡了擡眉毛。
她的語氣天真又無辜:“你要是晚來一步,估計她就被我揍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翊;“……”
“便宜她了,當時害我摔那麽疼。”
他渾身的冷厲氣息忽然散了,輕輕笑了笑:“你廁所上得夠久了,走吧,先回去了。”他說着,松開了她。
舒微還伏在上哭,但兩人誰也沒理她,轉身走了。
她的哭聲漸漸遠了,直到聽不見,雲初岫才對沈翊說:“沈哥,剛剛好像有狗仔,應該是拍到我和舒微起争執了。”
沈翊睨她:“你還想動手打人?”
“她先動手的啊。”她舔了舔嘴角,勾起一個壞笑,“而且,我可沒讓自己吃虧。”
沈翊眯了眯眼,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
走到半途,徐霆迎面走了上來。他步子邁得有些急,神色匆匆,見到兩人先是一愣,而後步子有意控制了一下。
雲初岫跟他打了個招呼,他狀似猶豫了一下,叫住她:“初岫,你……遇見舒微了嗎?”
雲初岫沉默地看了他一秒,朝衛生間的方向偏偏頭:“可能掉廁所裏了。”
“……”
徐霆的視線微微躲閃,說了聲“謝謝”,急步往衛生間的方向走。
她看着徐霆的背影,忽然淺淺地嘆了聲氣。
沈翊嗓音有點冷:“別看了,走遠了。”
雲初岫扭頭看他,眨巴眨巴眼:“沈哥,你說那個狗仔還會不會在那,拍到徐霆和舒微的話,豈不是又賺一筆。”
他語氣更冷:“狗仔不拍你和徐霆就不錯了。”
“我和徐霆又沒什麽好拍的。”
沈翊沒說話。
雲初岫轉了轉眼珠,非要繼續道:“如果我和徐霆真有什麽被拍到了,你會怎麽處理啊?”
沈翊沒有立刻答,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莞爾一笑:“先把新聞壓下來。”
“嗯嗯,然後呢?”
他冷酷道:“把你從啓明扔出去。”
雲初岫:“……”
好酸哦。
她呲了呲牙,忽然想起什麽:“這圈子裏一般來說,不是應該把這種順勢當做炒作手段再添一把火麽,等到火勢從最旺開始往下的時候,再發個澄清聲明什麽的,又炒第二波。”
這種手段屢見不鮮,煩人得很,雲初岫不想沾。
炒炒炒,整天本職工作做不好,業務能力拿不出手,光想着炒熱度。
煩死了。
況且,啓明正擅長這種。
雲初岫想起來這個,撇了撇嘴,心情有點複雜。
到現在為止,沈翊倒是沒有提過任何要她配合炒作的話,她好像确實除了工作,就沒有沾到一點兒腥。
她想了想,或許可以歸功于沈翊對她有想法?所以不願看她跟別人炒緋聞?
“嗯,大多藝人背後的團隊都會這麽做。炒高熱度,有曝光率,對藝人來說也是一條路。”沈翊平靜道,“有好有壞,有的投資方喜歡有熱度的藝人,有的不喜歡。熱度意味着争議,争議性太大,投資方考慮到負面影響也有可能會放棄和藝人的合作。”
“意思是,得适度?”
“任何事情都要适度。”
“那,啓明呢?”雲初岫停下了腳步,眸光認真,“啓明的炒作算适度嗎?”
沈翊也停了下來,垂眸對上她的目光。
“啓明的公關部門也是聽令行事。炒作能給藝人增加人氣,本身沒錯,歪掉的只是用來炒作的本質事件。”他頓了頓,“公司裏的經紀人不少,每一個經紀人捧藝人的手段都不同,但只要能給公司帶來利潤的炒作,都算适度。”
雲初岫頭微垂,嘟囔:“商人本利。”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是。”
氣氛沉默了片刻,雲初岫心裏說不上什麽味道,好像有點兒理解了,又好像哪裏還是堵着。
然後她聽見沈翊嗓音低緩地道:“但是你不一樣。”
雲初岫一愣,擡眸看他。
沈翊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黑眸澄澈,低聲道:“你不喜歡,那就随你。”
**
十月中旬,雲初岫回到家,正趕上重陽節。
她思索一番,收拾了幾件衣服,回雲老爺子那兒去了。
雲老爺子年紀大了,找了塊風水寶地休養生息,風水寶地地處郊區,一幢田園風的二層小房,房子前頭圍了圈小花園,後頭掘了塊小菜地,每天就和老伴兒一起種種菜養養花逗逗鳥,閑着了約上附近社區裏的老頭去釣個魚。
最近雲奶奶突發奇想,想養只金毛,結果遭到了雲老爺子的強烈反對。
雲老爺子橫眉豎眼:“養什麽狗,我們還剩多少年,養了以後我們走了剩它孤零零一個,誰來管?”
雲奶奶氣道:“糟老頭子整天不盼着點好,你先走了我都不會走!”
“怎麽着,你還咒我先走?”
“誰先開的頭?”
雲初岫百無聊賴地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擺着根魚竿,魚線延伸進湖水裏。她雙手撐着下巴,盯着半天連個漣漪都不泛的湖面,打了個呵欠,口齒不清地打斷兩個老人無聊的鬥嘴:“爺爺奶奶別吵吵了,我魚都被你們吓走了。”
雲父雲母此時工作正忙,她好不容易結束了工作得了一段時間的假期想回來陪陪兩位老人,哪曉得這邊家裏天天都是修羅場。
行吧,那就來釣魚,平心靜氣,修身養性。
結果倒好,修羅場照搬不誤。
老人越老越像孩子,這話果然不錯。
她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兩位老人安靜了一會兒,一致把話頭對準她。
“岫岫,你年紀也不小了吧。”奶奶在她身邊坐下,溫和道。
雲初岫扯扯嘴角:“奶奶,我還小呢,我才三歲。”
奶奶置若未聞:“不小啦,我在你這麽大的年紀,你爸都會邊跑邊唱歌了。”
雲初岫:“……”
雲老爺子也清咳了一聲:“岫岫啊,你看爺爺現在也不反對你進那個圈子了,那裏邊小鮮肉不少吧?好好物色物色。”他詭異地一頓,“當然啊,不是小鮮肉也行,只要你高興。”
這時魚竿動了動。
雲初岫:“哎喲,我魚。”
二老齊齊噤聲,望向湖面。
雲初岫把魚竿一掀。
“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