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慕景時帶遲舒意去了一家川菜館,餐館不是很大,不過菜肴很受顧客歡迎。

時間雖然是晚飯高峰期,但很幸運的他們進餐廳時正好有個空位被服務員剛剛收拾幹淨,慕景時拉着遲舒意的手走過去落座。

其實他最喜歡的還是這家店的風格獨樹一幟,店內是設計的卡座,雖然每天都人滿為患,但因為中間空出來的道路足夠寬敞,也不會顯得太擁擠。

服務員拿着菜單過來後,詢問他們要點的菜式,慕景時沒看菜單就熟練地報出一串菜名,最後又點了兩杯椰汁。

重點在于,他說的菜,都是她愛吃的。

遲舒意想到剛才在來的路上他問她現在還能不能吃辣,突然覺得,不止是她,他也一樣,一樣熟知對方所有的喜好,卻又一樣拿不準他是不是已經變了喜好。

時間真的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改變所有,包括人的容顏,口味,欣賞觀,價值觀,興趣愛好……可同時它又能驗證某些東西,比如人心,感情,真相。

“在想什麽?”

他的話語響起,拉回她的遐想。

遲舒意露出淺淺的笑,說:“在想剛才如果我說我現在不能吃辣,你會帶我去哪裏吃飯。”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總有你喜歡的。”

她微怔,快速調整好自己的狀态問:“嗯……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年七月中下旬吧。”

“诶?比我晚一個多月。”她頓了下,大概算了算日子,“我是五月底回來的,從六月開始就在電臺上班了。”

慕景時有點錯愕,她的意思是她出過國?

“一個人出國?”

“不是,還有北北和南初哥。”

慕景時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下,一個人名之前聽過一次,接着就聽她說:“我是去學鋼琴,北北是完成學業,南初哥去那邊管理分公司,平日也就我和北北天天膩在一起。”

“有兩個姑娘前段時間也來捐助過,還給喜歡彈鋼琴的陳老師換了一架新鋼琴,其中一個姑娘很有才華,給小孩子們彈鋼琴來着,只不過眼睛看不見,可惜咯。”

“那您知道那個女孩叫什麽嗎?”他激動地問。

院長苦着臉搖頭,“兩個女孩是匿名捐助,不告訴我們真名,而且她們戴着同款墨鏡,梳着一樣的馬尾,穿了同樣的衣服,就連身高也都差不多,我根本連他們具體長什麽樣子都不太清楚。不過我聽他們叫彼此‘北北’‘七七’,那個失明的女孩叫七七。”

那個失明的女孩叫七七……

給她電臺節目打電話的那天上午,他其實是去過孤兒院捐贈的,院長無意間的話讓他尋到了她的蹤跡,可是除了從院長口中得知她的消息,除了知道她現在在南京,他對她還是一無所知,不知道她家在哪裏,不知道她在哪裏工作,不知道他該去哪裏找她。

兜兜轉轉,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打聽出她在南京醫院出現過一樣,除了知道她在醫院出現過,除了知道她人在南京,別的一概不知。然而就在這時,一通急救電話打進來,他不得不壓下所有的情緒和神思趕到醫院去救人。

他來這家醫院,何嘗不是因為自己的私心,他用世界上最笨最愚蠢的方法,在找她。

他覺得只要她還在南京,只要她每年還在堅持做眼部檢查,他遲早都會遇到她,遲早。

但是凡事都有萬一,萬一她不在這裏定居了呢?萬一她現在每年不做眼部檢查了呢?萬一……

而且他并不想就這樣幹巴巴地等她主動出現,于是那晚做完手術在開車回家的路上聽到她的節目時,尤其是在聽到她說的那句“也許他現在就靜靜地守着節目等着你對他表達你埋藏在心裏的情意”時,就像受了蠱惑一般拿起手機打了電話。

現在回想,他真該感謝當時“瘋了才會做這種事”的舉動。

菜已經上全,慕景時一邊幫她往她的盤裏夾菜一邊問:“怎麽會想到去做主播?不是說要當一名鋼琴老師?”

“啊?”她拿筷子的手一頓,淡笑道:“再等等吧。”

“嗯?”

“我現在這個樣子,自己能彈琴就已經出乎我之前的意料了,教別人我怕做不來會誤人子弟。”她慢吞吞地咽下嘴裏的菜,又說:“雖然很想和媽媽一樣做一名鋼琴老師,但……還是再等等吧。”

“等到什麽時候?”

她撇嘴,“才見面不久就要說我。”

慕景時放下筷子,頗有些無奈,“之前告訴你既然喜歡就要去努力地嘗試,你是實踐了的,也證明了你可以做到,現在是怎麽了?七七,你在怕什麽?”

她後脊背僵住。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單刀直入就能說中她的要害,這讓她欣喜,也讓她恐慌。

欣喜他還是這麽了解她,同時也恐慌他還是這麽了解她。

在別人面前遮擋真實的她的面具,到他這裏似乎就變成了透明的。

他總是能看穿她所有隐藏的心思,不管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

“抱歉,可能是我逼你了。”

一直低着頭的她聽到他的道歉猛然擡頭,“不是的,沒有……”

“你已經長大了,該有自己的選擇。”他幽深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就瞥開,“行啦,先吃飯吧。”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她就是在怕,八年前意外和那個對她說“你可以的”的人失去了聯系,她的勇氣和沖勁兒也随着他的不見消失了,這八年來她一直安于現狀,卻也是不思進取。

遲舒意用筷子在盤子裏撥來撥去,最終還是開口,悶悶地喚他:“景時哥。”

“嗯?”

“我的眼睛……還有可能治好嗎?”

他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微愣。

遲舒意似乎是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笑了笑,不在意地說:“其實治不好也沒事,我都習慣了,而且每年檢查,醫生都說就算做手術成功率也不過百分之三十,萬一失敗,就确定會終身失明了。”

“不要太早下定論七七。”

她不說話,只是無聲地笑,像極了明朗的晴空,那雙眼眸清澈如泉水,如果能看見,只會比現在更加靈動。

“我既然學了眼科成了醫生,就會盡全力醫治你,別胡思亂想,我還等着你給我彈曲子作為報答呢。”

她沒忍住輕笑出聲,語氣帶着點嬌嗔:“喂……你怎麽還記得啊?”

“嗯,記性太好沒辦法,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她收斂了一點笑意,臉有點紅。

“現在再補書面協議還來得及嗎?”他調侃,“真怕某個人不認帳。”

遲舒意無語,嘟囔:“誰不認帳啊!”

……

一頓飯吃完,開始見面的那種不太适應的感覺早就退開了十萬八千裏,慕景時剛帶她出了餐廳就将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在這裏等下,我去開車過來。”

“好。”她淺淺的笑,被他松開的手卻微微蜷了下,她剛剛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腕,竟然摸到他的手腕上有手鏈,形狀似乎有點熟悉。

遲舒意站在餐館的路邊,安靜地等他,他的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煙草香,本來她也沒刻意去摸他的衣兜,只是怕衣服滑落攏了攏他的外套,手垂落的那一瞬碰到了某個東西,她的手在衣服裏面隔着衣料摸了摸,是一盒煙還有一支打火機。

所以說,沒有什麽事是絕對的不變,這就是她不熟悉的他。

慕景時開車過來時,看到她乖乖巧巧地站在路旁等他,就像原來她也總是溫順地在路旁等他給她買東西一樣,他的心情不禁更加舒暢起來。

自從前段時間聯系上她後,他的情緒就再也沒有低落過,今天第一次見到她,特別地開心。

八年來,他都快忘記了輕松快樂是什麽滋味,而現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步入正軌。

被他帶上車,遲舒意問:“景時哥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啊?”

他呆住,過了會兒才問:“車廂有煙味?要不開車窗……”說着就要去按按鈕。

“不是,沒有煙味啦,我就是……你外套上有一種很淡的煙草味,而且你的衣服兜裏似乎還有煙和打火機,你是會抽煙了吧?”

“嗯。”

雖然是八年前染上的煙,煙齡看起來不小,但他實際上也沒抽多少,只是偶爾實在扛不住了才會用這個辦法。

實在控制不住陷入特別想她卻又找不到她的那種複雜情緒時才會選擇抽煙緩解。

“還是少抽煙吧,對身體不太好。”她的話音響在他的耳側,溫和清麗。

他笑了下,聲音低低的,說了聲好。

将她送到門口時遲舒意把衣服還給他,為了确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真的,她又狀似不經意碰了碰他的手腕,從那塊矩形上撫過,有種熟悉的觸感,是她的名字。

慕景時毫無察覺,只是接過搭在胳膊上,問:“明天有時間嗎?”

“嗯?”她稍稍晃神。

“我明天輪休,有空的話帶你去玩。”

“有空是有空,不過下午可能要早點回家。”

“那上午八點我過來?”

“好啊。”

慕景時帶她上了臺階,說:“進去吧,明天見,晚安。”

“晚安,景時哥。”

慕景時回家後拿了換洗的衣服就進了浴室洗澡,洗完澡出來看到被他放在客廳沙發的外套,走過去從衣兜掏出煙和打火機,看了幾秒後扔進垃圾桶,随後把遲舒意說有煙草味的衣服丢進了洗衣機。

以後再也不需要抽煙了。

這晚他又夢到了她,夢裏她在給他彈曲子聽,依然是白色的連衣裙和白色的鋼琴相襯,只不過夢裏的女孩已經是白天他見到的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七七,而不再是八年前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了。

清揚動聽的音律伴着她靈動飛舞的手指奏出美妙的樂曲。

三千個日夜來,這是他睡眠最好的一次,安心、安穩。

作者有話要說:

甜酒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7-04-15 20:13:41

甜酒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7-04-15 20:13:44

謝謝我酒酒麽麽噠噠噠!!!

話說……我寫了一丢丢喵小姐後篇的小劇場,泥萌要不要看哇?

要的話我貼在下章的作者有話說裏,如果不要我就不貼惹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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