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怪少年和刁蠻姑娘

臨潼西南有個新豐縣城。城池不大,但來往游客如織,十分熱鬧。

該城的繁榮,并非來自自身的發達,而是因為離城不遠有一處古跡“旌儒鄉”。

史書有雲:“秦如皇三十五年,諸生四百六十餘人,皆坑之鹹陽。”此正是秦皇坑儒處。

《漢書注》有雲:“新豐縣溫湯之處,號憨儒鄉,溫湯西南三裏有馬谷,谷之西岸有坑,古老相傳以為秦坑儒處。”

由吊唁、瞻仰、觀光、好奇各種心緒驅使的游客,給這裏帶來了勃勃生機。

天氣格外的好。

一連幾天陰沉、冷冽的嚴寒中,居然跳出了一個火球般的太陽。

城內了一個古怪的少年。

這人蓬頭散發,身裹一件舊狼皮襖,穿一條單薄褲,打雙赤腳,一只破舊的織錦袋斜在肋下。

他就是狼崽徐天良。

他原打算遵從師命,繞城鄉村而過,盡可能地避開人們。日夜兼程,盡快趕到滄州西子莊。

行走七、八天後,他改變了主意。

他想去接觸一下自己的同類。

他想去看看那個原本屬于自己的世界。

他無法抗拒這種由自身本性而發出的強烈誘惑。

終于,他繞下山道,走進了新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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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排房屋。

一家家店鋪。

斜挑出檐外的酒字旗號。

高聲吆喝的小商小販。

穿着各種服裝的行人。

他雖然聽師傅描敘過這種情景,但畢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覺得十分新鮮。

他貪婪而驚悸地觀看周圍的一切,心中充滿了新奇的感覺。

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那副寒酸的打扮,使人認為他不是個瘋子就是個乞丐。

在這個世界上,瘋子和乞丐實在是太多了。

他左顧右盼,緩緩而行,不知不覺間,走上了主街道。主街道上的行人更多,店鋪也更多。

他看得出神,時不時撞在行人身上,行人有瞪他一眼的。掀他一把的,罵他幾句的,他全都不在乎。

街上飄着酒肉香。此時,日近正午,各酒家飯鍋正忙着鹵肉,燒菜,招呼客人。

他突然覺得自己饑腸辘辘,心中升起一股撓心的食欲。

他已經有十幾個小時沒有進食了,聞到這種酒肉香氣,怎能不感到饑餓?

身旁,一家酒店。他想也沒想,便跨步走了進去。

立即有兩個肩搭毛巾的店小二搶了上來:“出去!”

他們在吆喝誰?

徐天良扭頭看看身後,身後并沒有人。

一個店小二伸出右手指,指點着他的頭額道:“說你呢,快出去。”

徐天良詫異道:“為什麽要我出去?”

另一個店小二斜眼着他,伸出掌,在空中拈了拈道:“你小子有銀子嗎?”

哦!徐天良想起來了。師傅說過,在人生活的地方,無論是喝酒、吃飯、住宿都是要付銀子的。

“我有銀子。”他點點頭,順手到織錦袋時摸出一錠銀子。擱到店小二手掌中。

店小二瞪圓了眼,嘴巴張得老大:“這……”

擱在他手掌中的銀子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兩,難道看走了眼,這小子是個闊少?另一個店小二忙改笑臉,躬身道:“這位大爺,請到裏邊随便坐。”

徐天良沒多說話,便往裏走。

店裏的客人不算多,還有許多空座。

徐天良徑直往裏走,走到有廳角的一張小桌旁坐下。

他的想法簡單:獨自一人坐一張小桌子就行了。

他沒想到,店內右廳角的這幾張小桌,全是酒家專門設置用來招待有錢人和頭面人物的雅座。

他落落大方地坐下,将織錦袋擱在桌上。

店小二眯起了眼。

果然沒有猜錯,這小子是個闊少!店小二飛也似的奔到徐天良身旁,一個鞠躬,腦袋垂了胯擋裏:“大爺,想吃點什麽?”

徐天良随意擺擺手:“随便,只要好吃就行。”

店小二又問道:“喝什麽茶?”

徐天良扁扁嘴:“金鼎毛尖吧。”

店小二應諾連聲,急步退下。

片刻,店小二将一壺金鼎毛尖茶送到小桌上,并斟上茶盅。

徐天良端起茶盅。

茶盅用整塊白玉雕成,墜着兩個玉圈,手工十分精細。顯然是上乘之品。

徐天良沒見過世面,以為每家酒店都是用的這種茶盅。所以也沒在意。

店小二見徐天良端起茶盅。無任何反應,更認定他是貨真價實的闊少,沒錢人端起這種茶,手不發抖才怪呢。

徐天良左手指拎着茶蓋,在盅沿撥了撥,極有風度地喝了一口茶。

他品茶的動作極為規範,使侍立在一旁的店小二都屏住了氣。

徐天良皺了皺眉頭:“這茶沒我家的好。”

店小二楞呆了,不知該如何回話。

這是地道的金鼎毛尖,滾開的井水對着壺口沖泡的,不會出錯。這小子是否在故意挑剔?

其實,徐天良絲毫沒有挑剔的意思,他只是随口說出了自己的感嘆。

這壺金鼎毛尖茶,确實不及師傅在講茶道課時泡的毛尖茶好喝。

“小二!”響起一聲清脆悅耳的叫喚聲。

徐天良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轉向店門。

店門外,走進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女,樸實的打扮,像個鄉下女子。然而,她一張白裏透紅的臉,一雙水靈靈的會說話的眼睛,小巧玲斑而微翹的鼻子,紅潤嬌滴得泛水的小嘴。卻和她的裝束,極不諧調。

她像是個大戶人家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而不是村姑。少女的目光也正瞧着他。

四目交投,徐天良心弦陡然一震。

他并非好色之徒,不知道什麽是色,甚至連一點人的感情也沒有,當然不會被少女的美色所動,使他心震的是她瞧着他時的舉動。

她瞧着他時,居然一笑。

他立即想起了師傅的話:“江湖險惡,人心更險惡。”

他心不覺一震,與此同時心中升起一層戒意。

少女的笑,實際上也沒什麽意思,她只是瞧着徐順良身穿皮襖,下着薄褲,打雙赤腳,逢頭散發,又裝模作樣地坐在儒生酒店的雅座上,實在是好笑。

她想笑就要笑,想鬧就要鬧,這是她嬌生慣養慣出來的任性脾氣。

正不知如何下臺的店小二,見到機會來了,立即高應一聲,離開徐天良,迎向少女。“這位姑娘……”店小二開口招呼。

少女随便地往一張空桌旁一坐,摘下背上的包袱:“來一桌上等酒菜,要快。”

“上等酒萊?”店小二晃晃頭道:“本店上等酒菜有十餘種酒菜,不知姑娘……”

少女哼哼一聲,打斷他的話:“來一桌魚翅席。”

“魚翅席?”店小二眯起眼打量着少女,瞧瞧自己是否聽錯。

魚翅席是儒生店的名席,在十餘種酒席中排名第一,每席價為三十兩銀子。

少女眸子翻了翻,含笑道:“你怕本姑娘付不起銀子?”

說話間,少女伸手從包袱中模出兩片金葉子,扔在桌上。用嘲弄的口吻道:“夠不夠?”

店小二臉堆笑,抓起金葉子在手中拈了拈:“夠了,夠了!”

兩片金葉子的重量,足夠換五十兩銀子。

店小二占了便宜,笑得扭變了臉,恭聲道:“小姐的朋友什麽時候到。”

少女秀眉一挑:“就我一人吃!快去做菜,本小姐吃完了,還要趕路呢!”

一人吃一桌魚翅席,乖乖!

店小二哪裏還敢多嘴,急匆匆地退下,到廚房招呼去了。

徐天良喝着茶,在等上菜。

他已沒再把少女放在心上,只要她不惹自己,自己也不惹她就是了。

少女趴在桌上,秀眉微彎,眼睛眯起,像是在想心事。

她早已把徐天良給忘了。

“喂,店家!”兩個大漢嚷嚷着,跨進了店門。

少女微微側過頭。

兩個高大魁偉大漢,一臉落腮胡子,神情倨傲,威态逼人。

戴的是獺皮帽,穿的是黑貂皮襖,背的是皮革囊,看這份派頭。

這身行頭,就知道這二人必是大有來頭的人物。

“唷!原來是金爺、馬爺來了!”店小二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二位請裏邊坐。”

兩個大漢昂首挺胸,走到有廳角小桌旁坐下。

店小二一邊忙着沏茶,一邊問道:“二位大爺照舊?”

“不,”馬爺道,“要一桌魚翅席。”

“哦。”店小二噎住了聲。

金爺接口道:“大公子要來,快去準備。”

“什麽風竟把大……公子吹來了?”店小二聲音有些發抖。

金爺的目光落在徐天良身上:“那小子是誰?”

“他是……”店小二無法回答。

金爺臉色一沉:“叫他換個地方。”

“是,是。”店小二連聲答應。

“慢,”馬爺站起身來,“讓我去。”

店小二扁了扁嘴,想說話,但沒開口。

馬爺緩緩走到徐天良桌前,冷傲地瞟了他一眼:“小子,你換個地方。”徐天良滿臉詫異地看着馬爺,既沒有動,也沒有回話。

自己坐得好好的,為什麽要換地方?他弄不懂。

馬爺顯然被他的冷靜怔住了,楞了楞道:“你聽見沒有?叫你換個地方。”徐天良皺了皺眉,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是人就要換地方麽?”

馬爺又怔住了。這是什麽話?

難道這小子是個傻瓜?

馬爺略一遲疑:“不錯,是人就要換地方。”

徐天良沒加思索,抓起織錦袋,站起身來:“既然是這樣。我換就是。”

人有的規定,他自然要遵守。

徐天良轉向左走。

“哎!”馬爺伸手攔住他,“你坐到那邊角落去。”

馬爺的嘴努向廚房左側坪中的屋角。

徐天良眼裏閃過一道悸人的棱芒。

他知道對方是在侮辱自己,不覺有些動氣,抿抿嘴道:“如果不是人,就可不換地方嗎?”

他寧願自己不是人。

少女側過頭,又沖着他嫣然一笑。

這小子回答,實在是太精妙了!

馬爺瞪起了眼:“你小子敢侮辱本爺?”

他大手揚在空中,作勢欲劈。

徐天良凝身未動。只是抓住織錦囊的右手,五指微微屈起。

馬爺的掌沒有劈下。

他不是憐憫徐天良,而是怕讓店堂沾上血腥,會使大公子不高興。

徐天良沒有出指。

師傅曾叫他不要惹事,別人不惹他,他自不會去惹別人。馬爺揚掌的姿勢中,他已知道對方絕不是自己的對手,只要用師傅教的點蒼派的“陰陽指”,一指就能要了馬爺的命。

馬爺逼視着徐天良道:“你是不是不服氣,想與我交手?”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在陰曹地府門前,打個轉兒才回來。

徐天良垂下頭:“我只是不想惹事。”

少女眸子陡地一亮,臉上光彩照人。

此少年沉着冷靜,英氣內斂,不卑不亢,必是一個奇特的人物!

徐天良轉身,真的走向廚房。

哩!馬爺從他身旁掠過,再次阻住他的路。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要怎麽樣?”

馬爺冷哼一聲道:“你侮辱了本爺,怎能如此便宜了你?”

徐天良還是那句話:“我不想惹事。”

馬爺呵呵笑道:“你不想惹事就好,來,從我的胯裆下鑽過去,就算是沒事了。”

店堂裏的客人大都認識馬爺和金爺,知道這是兩個惹不起的人物,所以都埋頭吃喝,誰也不敢擡頭,更沒人敢說話。

馬爺收住笑聲厲聲道:“你鑽也不鑽?”

徐天良唬着臉道:“是人都會鑽胯嗎?”

馬爺再次怔住,随即爆出一陣大笑:“沒錯,是人就會鑽胯裆,不會鑽胯裆的就不是人。”他認定徐天良是個傻子!

“我鑽。”徐天良朗聲回答。

書生沒想到,他對浩兒由人變成狼,再由狼變成人的磨練和教育,竟會使浩兒在實際生活中,惹出如此的笑話。

徐天良只是不想惹事,在他的意識中,鑽胯裆并不是一件什麽可恥的事。

馬爺笑着叉開了雙腿。徐天良彎下了腰。

“不要!”堂中響起一聲嬌斥。

馬爺開心的笑,凍結在臉上。

徐天良扭頭看着拍案而起的少女,冷冷地道:“這不關你的事。”

少女瞪圓了鳳眼:“怎麽不關我的事?我的面子都讓你丢盡了!”

徐天良困惑地道:“我鑽人家胯裆,丢你什麽面子?”

少女翹起小嘴道:“堂堂男兒鑽人家胯裆,是件大恥大辱,丢盡祖宗十八代面子的醜事,這種事,本姑娘沒撞着倒也罷了,撞着了沒能制止,豈不是丢了本姑娘面子?”

徐天良扁扁嘴道:“鑽胯裆真的這麽丢人?”

少女揚起秀眉道:“我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在裝傻,但我看出你不是個平庸的人物,你應該懂得我說的話。”

徐天良瞳仁深處一抹火焰,一閃而逝。

“你是誰?”坐在一旁的金爺開口問少女,語氣冷厲而生硬。

少女發出一聲鄙夷不屑的冷笑:“你不要管我是誰,只要好好拈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就行了。”聽到此話,店堂裏的客人全都悄悄挽起了頭,目光投向少女。

這小子是個瘋子不用說,這少女是何方神聖,竟敢向閩大公子挑戰?

“媽格巴子,不知死活的臭丫頭!”馬爺未待金爺答話,已躍過兩張空桌子,一掌劈向少女。

金爺沉喝一聲:“不可傷她性命。”

馬爺毛茸茸的大手掌倏變為爪,抓向少女肩膀:“滾吧。”

少女倏然一聲:“你滾還是我滾?”

她手腕往上一翻,馬爺驚呼而退。

馬爺一直退到金爺身旁才站定一看,右衣袖被劃開一條長口,前胸的黑貂皮襖也開了一個大口子。

金爺沒看清少女是怎麽出手的,但他知道少女的袖內的短刀出手快得驚人。

遇上了硬紮的對手!

金爺臉色憂悒。

馬爺一臉的驚容。

堂內的客人暗自一片喝彩。

金爺呼地站起,向馬爺丢了個眼色,兩人一抖革囊,铮然龍嘯,兩柄快刀,斜揚在空中。

大公子就要來了,若不迅速将此女子擺平,在大公子面前如何交待?金爺和馬爺同時躍身搶上,兩道匹練也似的寒芒,直朝少女頭頂砸落。

少女端坐着沒動,就象是砧板上聽憑宰剁的肉塊,待快刀落至頭頂不到一寸距離的時候,她右手突然一揮。

一道青瑩耀目的閃光,倏閃忽滅。

金爺只覺手腕一涼,情知不妙,卻招式已出,無法收刀了。

金爺和馬爺抱腕而退,血從捏住手腕的指縫裏滲了出來。

兩柄快刀落在少女桌前。

少女目光掠過四周。

不知什麽時候,徐天良又回到了自己坐的小桌旁,悠閑自得地品着茶,那模樣仿佛堂內發生的事情與他毫無關系。

少女眉微蹙。

他到底是誰?

他真是個傻子,還是……

流血了。

闖禍了。

是非之地莫久留!

堂內的客人開始悄悄溜向店門。

“誰也不準走!”門外綻出一聲沉喝。

要走的客人聞聲立即退到各自的座位上,瞪着驚惶的眼睛望着門外。

門外,走進來兩個人。

走在頭裏的是個身穿皮袍,面色渤黑的瘦老頭,相貌平平,但一雙眼神銳利得吓人。

剛才這一聲沉喝,便是瘦老頭發出來的。

走在後面的,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雪白的狐襲,顯得潇灑闊綽,氣概不凡,含有一種超人的如岳崎一般的鎮定。他就是魏公府的閩大公子。

儒生店內的氣氛頓時扯緊,隐隐有股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金爺和馬爺捂手站在堂中的桌旁,臉色像紙一樣慘白。

兩個店小二和剛出來的老板,釘在內櫃臺的邊沿口,渾身打着哆嗦。

閩大公子的目光,掃過金爺和馬爺的臉,然後落在少女身上。

他手指微微一抖,臉上掠過一絲一易被人覺察的微笑。

少女翹翹小嘴,拍着桌子道:“店家,上菜來”

她那驕吟的神态,哪把閩大公子放在眼裏?

但是,在這種場合下,店老板和小二哪裏還敢上菜!

誰也沒有動。

誰也沒有吭聲。

閩大公子抿唇笑笑,向店老板擺擺手:“給這位姑娘上菜。”

店老板楞了楞,随即忙點頭道;“是,是。”

閩大公子整了整衣袖,走近少女桌前,拱手施禮道:“剛才,手下是不是冒犯了姑娘,敬請姑娘見諒。”

少女眸光在閩大公子身上轉了一圈,唬起臉道:“當然是他們冒犯我了,要不是本姑娘還有兩手,早就成了你手下的刀下之鬼了。”

閩大公子臉色倏沉:“金龍,馬虎,你們好大的膽子!”

馬虎癟着嘴道:“大公子,這事不能怪咱倆,是她硬要替那位傻小子出頭……”

“放肆!”閩大公子沉聲喝道:“還不快向姑娘賠罪?”

馬虎還想辯解,金龍用手肘捅了捅他,跨前兩步,拱起了雙手。

“跪下。”閩大公子又道。

金龍拉着馬虎,雙跪倒在少女面前:“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寬宏大量,饒恕在下。”

馬虎漲紅了臉,他身為大公子的随從,幾曾丢過這樣的臉面,居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跪倒在一個女孩兒腳下!然而,還是閩大公子的命令,他不能不從。

望着向自己磕頭求情的金龍和馬虎,少女格格地笑了。

她笑得很開心,笑聲有若珠落銀盤,清脆響亮,好甜好甜。

她笑得很美,花朵綻放也似的,整個堂廳仿佛有股暖暖的春風拂過。

閩大公子看得呆了。

他沒見過她,但知道她是誰,他沒想到她竟會這麽美,這麽動人,令人看上一眼就會魂不守舍。

少女笑聲嘎然中止,擺出一副俨然大人物的架子道:“大人不記小人過,閻王不記小鬼錯,看在這位公子爺的面子上,本姑娘且饒過你們這一次,下次可再不許狗仗人勢欺侮人了。”

瘦老頭的臉色倏然一變,項下胡須微微抖動。

閩大公子卻耐得住性子,居然笑道:“謝謝姑娘指教。”扭頭又道:“還不快謝過姑娘。”

“謝姑娘。”金龍和馬虎無奈拱拱手,垂首退下。

他們雖然垂着頭,态度恭謙,眼中卻閃着忿忿不平之光。

閩大公子含笑上前:“姑娘這下可滿意了?”

少女莞爾一笑:“這還差不多。”

說話間,店老板領着店小二,将酒萊送到。

“唷,魚翅席,你還有朋友?”閩大公子笑着問。

“朋友?哦,當然不,那不是?”少女手指指向徐天良。

閩大公子臉上掠過一絲陰影:“他怎麽會是你的朋友?”

少女陣子滴溜溜地一轉道:“怎麽不是?你忘了剛才我是在為他出頭?”

未等閩大公子答話,少女便朝徐天良嚷道:“喂!朋友,過來喝一杯!”

徐天良居然沒有理睬,連頭也不曾扭動一下。

“這個臭小子”少女心裏狠狠地罵着。

“看來他并不是你的朋友。”閩大公子頗有些得意地道。

少女眸子一翻,突然又嚷道:“不是本姑娘朋友的,都請離開這裏。”

店內一陣騷動,但沒人敢走。

“走!”瘦老頭憋住氣,一聲斷喝。

顯然,他對今天閩大公子的表現,也有幾分不滿。

瘦老頭的話一出口,剎時,堂內便不見了一人,連店老板和夥計都溜進裏屋了。

誰願惹火上身?

唯有徐天良坐着沒動。

他留下來的目的很簡單,他對這件事已感到了好奇,想看看結果。

少女高興極了,眸子裏閃着異樣的光芒。

他終于沒有走。

沒有走,便意味着他自認是她的朋友。

閩大公子臉上浮過一片陰雲,随後又展開一片笑:“請問姑娘芳名?”

少女眨着眼道:“你也配問?”

“你……”瘦老頭跨前一步,胡須根根直起,氣勢逼人。

“嗯。”閩大公子手阻住瘦老頭,仍笑着道:“姑娘能否請我喝一杯?”

少女回笑道:“我朋友在此,怎能請你喝酒?”

閩大公子道:“如果你朋友不在呢?”

少女晃晃頭:“你沒法趕走他的。”

閩大公子笑道:“你這麽有把握?”

少女笑靥如花:“不信,你試試看。”

閩大公子笑意更濃,扭頭深深地盯了徐天良一眼,笑容忽然一斂,冷然喝道:“霍枝然,催駕。”

聽到“霍枝然”三個字,少女渾身一顫,剎時,花容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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