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僵屍幫和銷魂橋

茫茫的雪地裏,四五十餘人持着白紙糊的木棒,簇擁着八個身着孝服的人,大聲哭號着,奔向城隍廟。

紙糊的燈籠在搖晃。

哭聲驚天動地,宛如天将塌下來一般。

徐天良望着奔近來的人群,低聲問錢小晴:“這是怎麽回事?”

錢小晴翹翹嘴道:“這是報廟。”

徐天良不知所雲:“報廟?”

宋志傲一旁道:“這是北方人的一種風俗習慣,一旦家族有人死了,全族的人會選在夜裏,手拉喪家,持着哭喪棒,大哭大號地趕往城隍廟為死人去報到,名之報廟。”

“原來是這樣。”徐天良點點頭。

他雖已點頭,但心中仍有一絲懷疑。

此處離紫陵鎮已經不遠,聽錢小晴路中說起,紫陵鎮口有座香火極盛的城隍廟,這夥人由紫陵鎮方向而來,他們不去鎮上的城隍廟為死者報廟,卻來這座廟作甚?

難道……

思索之間,報廟人群已奔至廟前。

八個身着革服的人,在徐天良、宋志傲和錢小晴面前站定,其餘的人呼地散開,将廟門四側圈定。

哭號聲嗄然中止,一切都靜了下來。

空中只有幾片雪花在飄蕩。

宋志傲眼中閃過一道棱芒,斜橫一步,攔在了錢小晴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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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八人中央身着孝服的中年人,猛然揚起手。

剎時,八人手中多了一盞燈籠,紙糊的燈罩上映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死”字。

宋志傲厲聲喝道:“你們是誰?”

中年人盯着宋志傲,冷然地吐出六個字:“僵屍幫黃空白。”

宋志傲拱起手:“原來是黃幫主,在下鐵血堡玉面聖手宋志傲。”

他已猜到了對方的來意,想用鐵血堡的聲威,将對方吓退。

不料,黃空白翻了翻白眼道:“宋少俠,錢姑娘,此事與你們無關,請退出圈外。”

宋志傲唬起了臉,冷聲道:“如此說來,黃幫主是不給在下面子了?”

黃空白沒有答話,左手“死”字燈籠一挑,右手哭喪捧往地下一蹲。

瞬間,五十餘條哭喪棒交搭成網,但聞嘯風驟起,尖銳之聲,絲絲入扣,廟前坪中雪花旋風。

衆人齊聲哭唱:“陰司路,路遙遙,徐天良快上路。”

“攝魂大陣”錢小晴驚呼出口。

沒想到黃空白為殺徐天良,居然動用全幫精英,布下了這攝魂大陣。

“當!”宋志傲長劍出鞘。

寒芒閃處,錢小晴一雙短劍已執在手中。

僵屍幫的攝魂大陣,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以屍魂取勝,一旦交手,必又是一場血腥的殺戮。

鬼哭狼嚎之聲,聽得人心發毛,宋志傲和錢小晴禁不住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住手!”徐天良發出一聲短促的斷喝。

哭嚎聲頓止。

黃空白凄厲地一聲泣叫道:“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延遲到五更?”

徐天良沉冷地道:“你們是沖我來的,請不要連累他們二位。”

黃空白冷笑着道:“論義氣,夠朋友!黃某可以保證不傷他們一根毫毛。”

“很好。”徐天良點頭道,“你随我到廟中來一趟。”

黃空白冷硬地一聲道:“這是什麽意思?”

徐天良嗤之以鼻地道:“你害怕?”

黃空白一楞,旋即猛搖頭道:“誰會害怕?”

徐天良淡然一笑:“請!”

他邁步向廟門。

錢小晴明亮的眸光盯着他道:“天良,得饒人處且饒人。”

徐天良爽快道:“我知道。”

黃空白不覺又是一怔。

這是什麽話?自已是去殺徐天良,還是去送死?

徐天良在廟門坎上,停住腳步:“怎麽不來?”

“走!”黃空白嘴巴一撅,帶着七個身着孝服的人走了過去!

報廟的人立即圈了過來,将廟門封住。

“吱——”破舊的廟門關上了。

廟外,宋志傲、錢小晴和僵屍幫的人默然肅立。

雙方并沒有敵意,也沒有再要動手的意思。

宋志傲和錢小晴知道徐天良準贏,關健是不知他能不能少殺幾個人。

僵屍幫的人認為幫主和七位護法必勝,自攝魂大陣出手以來,還從未有人能從攝魂大陣中逃脫。

廟內。

八盞燈籠,八個死字,團圍着徐天良。

八根哭喪棒,交叉橫在徐天良頭上。

黃空白翻白的眼眸子,盯着徐天良道:“死到臨頭,你還有何話好說?”

徐天良雙手抱肩,冷冷地道:“僵屍王姜苗苗可好?”

黃空白臉色側地一白,如同僵屍一般繃緊了臉上的肌肉。

姜苗苗是僵屍幫的老幫主。十年前,黃空白為奪取僵屍幫主之位,已悄悄把他毒死扔進了深山。此刻,徐天良突然提起姜苗苗,怎不叫黃空白心驚肉跳?

僵屍幫七大護法,并不知道黃空白毒死姜苗苗之事,見徐天良提到老幫主,不覺齊聲問:“老幫主現在哪裏?”

徐天良是師傅在傳授僵屍王姜苗苗秘策,破攝魂大陣法招式時聽師傅提及到姜苗苗的,他順口發問,目的是想緩和雙方的關系,不願一言擊中黃空白的要害。

徐天良并不知姜苗苗已死,更不知他在哪裏,因此根本無法回答七大護法的問題。

黃空白唯恐當年被毒死扔下深山崖的姜苗苗死而複活,暴露自己的罪行,急不可待地嚷道:“你是白日摸黑,見鬼了!老幫主已失蹤多年,想是早已不在人世了,你想用他老人家來破壞咱們的生意,做了他!”

他揚起了哭喪棒。

然而,七大護法卻沒有動手。

大護法道:“你是誰?”

徐天良似乎看出了什麽,但又無法悟出其中的奧秘,只得回答道:“徐天良。”

大護法緊跟着問:“哪道門派?”

徐天良淡淡地道:“獨來獨往,不成字號。”

“哦!”大護法雙眉一挑,“你可曾見過老幫主?”

“與他羅嗦作甚?快動手。”黃空白叫嚷聲中,一棒閃電般擊出。

“蓬!”徐天良舉起帶鞘的天神劍,架住黃空白的哭喪棒。

他出手之快,架棒招式之巧妙,令七大護法嘆為觀止。

徐天良瞳孔收縮,眼中射出冷厲的充滿殺氣的綠芒。

黃空白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他從未碰到過如此淩厲的殺氣。徐天良沉哼一聲,冷冷地道:“我叫你們到廟裏來,只是想給你們一條生路,憑你們的攝魂大陣,根本就無法困住我,更不用說殺我了。”

說罷,他揚起劍鞘,在空中劃了一個古怪的弧線,然後赤腳在地上交叉換了個位置。

黃空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完全沒了血色。

七大護法一齊扔下哭喪棒,跪伏在地,誠惶恐地道,“僵屍幫七護法叩見老幫主傳人。”

老幫主傳人?

徐天良悟然一驚,随即醒悟。

他雖未見過世面,但人極為聰明,立即明白,七大護法見他演示過師傅從秘策本上教他的破攝魂大陣法招式後,已把他看作是僵屍幫失蹤多年的老幫主姜苗苗的徒兒了。

他當機立斷,将錯就錯,趁此除去僵屍幫,斬斷閩大公子一根手指!

轉念之時,他已想好了一條絕妙的計策。

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是他狼崽的個性;靈機應變,反應敏捷,也是他特有的長處。

他板起臉,神情肅穆地擺擺手:“免禮。”

“謝少主。”七大護法叩首後,站起身來。

黃空白顫抖着手,指着徐天良道:“你究竟是什麽?為何知道攝魂大陣法破式?”

徐天良見其狀,已有所疑,故沉聲道:“難道你真不知我此招是從何所學?”

黃空白頭額冒出汗珠,結巴着道:“難道老幫主還……沒死?”

徐天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沉緩地點點頭。

“不!”黃空白顫聲叫道,“這……不可能,決不可能!”

當年姜苗苗中毒身亡後,他檢查過屍體,呼吸終止,血脈全無,臉色都已經變紫,手腳也已冰涼,确實是死了,人死怎能複生?

徐天良眼中迸出兩道冷芒:“你自已做的事,心中明白。”

“我……”黃空白驀地退後一步,幾乎站立不穩。

七大護法一齊撲向黃空白。

“你做了些什麽?”

“老幫主是不是你害死的?”

“當年我就有懷疑……”

徐天良沉聲喝道:“老幫主有令!”

七大護法挾着黃空白,一齊朝徐天良跪下:“聽侯老幫主法旨。”

徐天良臉上罩着一層寒霜,神态俨然地道:“老幫主有令,往事已成過去,一律既往不咎,僵屍幫立即解散,從此不再複出江湖。”

黃空白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但喜色随即凍結在臉上。

七大護法驚驀地睜圓了眼,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幫主把僵屍幫門看得比自己命還要重要,怎會下令解散幫門?

徐天良見衆人的表情,不覺皺了皺眉,壓低聲道:“老幫主傳令,違令者,殺無赦!”

他說話間,眼中綠芒再閃,一股酷寒的殺氣,将七大護法等人疑惑的眼光,封凍得無一絲半分動态。

大護法楞了片刻道:“請少主帶我們去見老幫主。”

黃空白僵凍的臉,立即印上一層鐵灰色。

徐天良翹翹嘴,沉緩地道:“老幫主不久前已經歸天了,這是他老人家的遺命。”

“遺命!”大護法再次傻了眼。

徐天良聳聳肩,默然地點點頭。

他除了會姜苗苗的破攝魂在陣法招式之外,什麽也不知道。自然只得說是遺命。

“誰能證實你的話是實話?”大護法沉聲發問。

要護法們放棄他們的幫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天良此刻只能硬着頭皮幹到底。

他聲冷如冰道:“在下傳達的确實是老幫主的遺命,信不信由你。”

大護法肅容道:“如果不信又怎樣?”

看樣子,護法們即使是抗命,也不願意解散本門。

徐天良無奈,只得道:“你們應該知道本幫門的規矩。”

黃空白突然活躍起來,湊貼着大護法道:“憑你一個人想把咱們怎麽樣?”

在老幫主下令解散幫門的問題上,他自然地與七大護法站在了一起。

徐天良冷聲道:“如此,我只好替老幫主執法了。”

大護法揚目道:“少主不要違背衆人之願,憑少主一人的能力,縱能破攝魂大陣,也決不能将廟外的數十名弟子斬盡殺絕。”

徐天良冷然笑道:“誰說要将廟外的數十名弟子斬盡殺絕了!抗命者,自有為首之人,為首者必懲,脅從者不究,這是老幫主遺命中所囑。”

黃空白翻起白眼道:“你要殺我們八人,就恐怕不那麽容易。”

徐天良心一動,陡地發出一串長笑:“老幫主早已料到你們會抗命,已請了另外一人,協助在下執法。”

“誰?”大護法道:“誰敢幹預咱們僵屍幫內的事?”

徐天良不再多說話,從小包袱中取出紅粉撲,抖手一拍,大地上的石磚上,拍出一個紅蝙蝠來。

這一招不知能不能降住黃空白和七大護法?他沒有把握。

然而,目光觸到紅蝙蝠,黃空白和七大護法像是見了鬼魔似地,臉色全都變了,眼光中充滿着對死亡的恐怖。

一種奇特的恐怖氣氛,流動在空氣之中。

粉撲的紅蝙蝠,再次顯示出了它的魔力。

徐天良已意識到了這一點,冷厲的目光,緩緩地從八人臉上掃過:“誰還打算抗命?”

八人一齊跪地,伏首顫聲道:“領老幫主……法旨。”

抗命者死,殺無赦!執法者又是一位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誰敢抗命?

死,并不是一件快樂的事,生命于人只有一次,雖說人有在天之靈,但誰見死去的人回來了?因此,真正不要命的人,畢竟是少數準确地說,根本就沒有。

幫主與性命比較,還是命重要!

徐天良擺擺手道:“去吧,今後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們。”

黃空白第一個躍起,撲向廟門。

他唯恐徐天良改變主意,要為老幫主報仇,要是那樣,他這條命就準沒了。

廟門打開。

黃空白像喪家之犬從門內竄出,越過廟前坪雪地,往田野裏狂奔,剎時沒了蹤跡。

七大護法鐵青着臉,從門內相繼而出。

最後出來的是面含微笑的徐天良。

宋志傲驚訝地望着徐天良,仿佛在問;“怎麽回事?”

錢小晴眼中閃出一絲不解的光芒。她也猜不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僵屍幫數十名弟子,更是呆若木雞。

大護法舉起了哭喪棒,雙手猛然一折,哭喪棒“卡嚎”折為兩截。

六名護法同時将手中木棒折斷。

僵屍幫數十名弟子雙膝跪地,拿着手中的哭喪棒,大聲痛哭。

錢小晴猜到發生了什麽事,眸子中閃射出一片奇特的光輝。

徐天良果然是個非同凡響的人物,七大護法長聲哭號,扔下手中斷棒,分別向大道與田野奔去。

僵屍幫十名弟子,散向四面八方。

哭號聲漸遠,人影消逝。

雪地上除多了幾十根哭喪棒外,一切又恢複原貌。

僵屍幫從此解散,在江湖上永遠地消失了。

徐天良踏步向前。

錢小晴眨眨眼,對宋志傲道:“你去廟內收拾東西,随後過來,哎!”

她大步流星追向徐天良。

徐天良沒有施展輕功絕技,顯然是有意在等她。

她追攏過去,亮亮的眸子瞧着他,用帶着幾分恭維的聲音道:“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徐天良冷漠的臉上透出一絲笑意:“過獎了。”

錢小晴格格地笑着:“你是用什麽辦法,讓黃空白和七大護法連幫門都解散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呵哈”錢小晴嬌悅地扭着身子,小拳頭擊打在徐天良的背肩上,“你敢賣關子,你真壞!”

她聲音那麽嬌悅,姿态那麽妖媚惑人,令人心癢癢的,不覺為之陶醉。

他只覺心火灼熾地燒起,幾乎不能把持自己。

他側臉勾勾地望着她,心裏閃着異樣的火焰。

她停住了手,臉上閃過一片紅潤,一片特異的光輝。

他的手臂微微顫抖,眼珠像狼眼似地泛綠,閃射出貪婪的光芒。

他感到了極度的害怕。

他已體會到了,體內原始肉欲的沖動,與心底深藏的愛的威力,這是他的內力與理智所無法控制的。

到了滄洲之後,真能扔下她不管?

“天良!”她抓住他的肩臂,把身子依偎到他的懷中。

他頓住了腳步,不自覺地環臂摟住了她。

忽然,空曠的田野裏,響起了音樂之聲。

音樂聲極輕,似是幻覺,但入耳卻又極其清晰。

徐天良和錢小晴,四只眼睛掃過四周。

白茫茫的雪,枯枝的樹丫,哪見什麽人影?

徐天良豎起了耳朵,瞳仁裏透射出兩道精芒。

錢小晴眸子中露出一絲驚慌,貼緊了徐天良的身體。

徐天良聽清了樂調。調子非常優美,像是江南三月,麓風飄飄,細柳拂面,蝴蝶繞花一樣,優雅柔和,令人如醉。

徐天良得八絕文狂徐滄浪的真傳,在音韻方面亦是個超人的高手,但他卻說不了這樂調的名稱。

然而,他對這樂調又是似曾相識。

它類似上古仙樂中的聖樂,以似逍遙宮的銷魂曲,界乎“天籁之音”與“地獄淫火”二者之間。

是誰能将這水火不相容的兩種對立樂曲,融合在一起?

思想之間,音樂聲漸響,琴瑟簫管,一一可辨……

遠處,一簇人影搖曳而來。

“逍遙仙宮!”錢小晴抿緊的嘴裏,吐出一聲輕微的驚呼。

逍遙仙宮?這是什麽幫派?

徐天良木然着臉,他從未聽師傅提及過這個門派。

飄曳的人影漸近。

徐天良木然的臉上露出幾分驚異。

飄來的是一頂彩轎,轎前八名抱琴持簫的女子,擡轎的是四名身着白色衣裝的精壯漢子。

八名女子正在奏樂,邊奏邊飄曳前進,足下飄起絲絲雪花。

四名精壯漢子輕功也極佳,擡着偌大一頂彩轎,居然只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淺淺的腳印。

錢小晴抓緊了徐天良手臂,顫聲道:“銷魂轎……人銷魂,五更三刻難……逃生。”

她聽爹爹和三叔錢百燈,提到過逍遙仙宮和銷魂轎。凡是中逍逐宮仙樂,見到逍遙仙宮銷魂轎的人,都會随轎而去,而第二天一早,太陽出頭之前,在逍遙仙宮紙紮的斷魂橋下,就一定會發現那人的屍體。

躺在斷魂橋下的屍體雖然不多,但都是些武林中極有名氣的人物,連被尊為武林泰山北鬥的齊天龍大俠,也橫屍在斷魂橋下,因此,江湖人提及逍遙仙宮的銷魂橋,都談虎色變。

所說逍遙仙宮的宮主是羽裳仙子,羽裳仙子為何要殺這些人,用什麽手段殺這些人,無人知道。

因為,凡是随銷魂橋去的人,沒有人活着回來,準确地說,都沒能活到第二天日出,因此,無人知道發生過什麽。

逍遙仙宮在武林中是一個謎。

彩轎在距徐天良與錢小晴兩丈遠的地方停止,風曲還在吹奏。

月光照映出八名演奏女子的倩影。

窈窕的身材,加上薄薄的白羽裳裙內,露出的泛着玉石般光澤的膚肌,就像一簇簇仙花舒放在雪地裏。好一群絕色的女子!就連錢小晴這樣的女人也看呆了眼。

徐天良目中閃過一道幽光。

彩轎中的女主人是誰?

她為何要橫轎在此?

她是沖着自己,還是沖着錢小晴而來?

葛地,樂曲聲中加上一種笛音。

他聽得出來,笛音是由轎中發出。

樂曲音韻頓變,由纏綿變得激越,由婉轉變得熱烈。

他本已撩燃的心火,剎時變得異樣灼熾,令人心魂飄蕩,眼前疊現出重重幻影。

他赤裸着身子,奔跑在狼群之中。

狼群的求偶大戰,互相的厮咬,血淋淋的傷口,血肉模糊的殘肢,浸透着鮮血的雪地……

狼群在交配,歡樂喜悅的嚎叫,高翹着屁股的母狼。

勝利者的驕傲,肉欲的沖動。

他不由自主地摟住錢小晴,動手去解她的衣扣。

錢小晴随着樂曲微扭着身軀,情不自禁地發出低低的呻吟。

雪地上的氣氛變得非常的微妙。

這種場面恐怕在其它任何地方都見不到,只有銷魂轎的主人,才有這種駭人的魔力。

笛聲漸漸加強。

八女慢閃細腰,抱琴起舞。

徐天良已解開了錢小晴的上衣,手伸向她的裙帶。

轎內笛聲滑了個顫音,像是一聲譏諷的冷笑。

四名轎夫木偶似地立在轎旁,對周轉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

徐天良臉漲得通紅,眼裏閃着欲焰的光芒,手扯開了錢小晴的裙帶。

突然,一聲輕微的,似有卻又似無的狼嗷聲,在他耳中響起。

他身子猛地一震,一咬牙,牙齒咬破了下唇,鮮血立即滲出。

與此同時,他的神聲驟然清醒。

他猛搖搖頭,推開錢小晴,拍手揉揉眼睛,那摸樣就像是從夢中突然驚醒一般。

錢小晴身子晃了晃,仰面躺倒在雪地上。

樂曲還在響,但音韻中透出了一絲迷憫與困惑。

徐天良斜昂着淌流着鮮血的臉面,冷眼定定地望着彩轎。

剛才在笛聲響起的一剎那,他已完全地失去了自我的意志,心中充斥着的全是欲火與欲念,這是不能自制的本能的沖動,若不是那一狼嗷,他一定會在彩轎主人的面前,幹出那種令彩轎主人恥笑的事。

笛聲跳躍了幾個音符,又變得激越起來。

八女開始瘋狂地扭動腰身,像水蛇一樣地扭舞。

地獄淫火!

他聽清了此刻的音韻。

彩轎主人還在引誘他!

他傲氣頓起,冷然一笑,從織錦袋中取出長笛,橫上嘴唇。

一曲天籁之音飄上天空,與激越的笛聲交融在一起。

笛音突兀跳躍,就像兵刃的金鐵交鳴之聲。

八女停止了奏樂,驚愕地呆立在原地。

四名轎夫貼緊了轎門。

笛音變了個調,就像兩把鋸子在空中拉來拉去,十分刺耳。

八女斜退到轎旁,橫起手中的樂器,神色有幾分緊張。

笛音突地一頓,兩把鋸子斷裂了掉在地上一樣,激起了一團雪花。

雪花呼地旋起,突轎擊過,八女不覺一齊拂袖掩面。

笛音再次響起,相互點擊,忽強忽弱,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忽重忽輕。

徐天良呼吸逐漸超重,頭額滲出了汗水。

笛音交擊聲漸漸疊合,最後終于交融在一起。抑揚頓挫的笛音合為一體,赴上雲霄,大地為之震動,月光驟然耀眼明亮。

驀地,笛聲突然中止。

徐天良緩緩垂下手中的長笛。

一切歸于寂靜。

空曠的田野成了一個不動靜止的畫面。

良久,笛音還在空中回蕩。

徐天良輕籲口氣,他明白,他的天籁之音雖然不能戰勝地獄淫火,但卻成功地阻止了她的進攻。

錢小晴從幻夢中蘇醒,挺起半裸露的上身,驚詫地看着四周。此刻,一陣急旋風刮過。

宋志傲到了。

他見到半裸上身的錢小晴、嘴唇尚流着鮮血的徐天良,二話沒說,揮劍就撲向彩轎。

他出劍極快,極狠。

眨眼之間,劍已刺到彩轎簾上。

“住手!”

一個極嬌、極美的,令人骨軟心酥的聲音從珠簾中飄出。

聲音很輕,卻使宋志傲心弦猛震,腦內嗡響,四腳頓時變得軟綿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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