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溫彥峣落座後, 跟衆人寒暄一番，便想要将話題扯到楚莫和趙束身上。黃生見狀，便解釋道, “這是白澤，也是電影學院出來的演員, 我們師弟。”

溫彥峣笑眯眯地等着後面的話，結果黃生就沒下文了, 畢竟楚莫等人都是白澤帶來的，他也不好介紹。溫彥峣便主動詢問道, “這兩位是……”

“他們是白澤的朋友。”黃生愣了一下，他說不清楚莫的身份，又不知道趙束的名字, 只能這麽說。

秦治開口道，“溫老，上回跟您說的《錦夜》, 本子第一版已經出來了，我們想今天聊一下後續……”

溫彥峣內心焦急，但還是耐着性子傾聽了下去, 時不時點頭應和。白澤突然有一種微妙的感覺，總覺得溫老的視線在往這邊瞟，他看上去對秦治所講的內容并不是很關心。

《錦夜》是一個有關錦衣衛的故事，講述身份背景不同的三名錦衣衛原本各自敵對，卻因為一次刺殺任務化解隔閡。他們費勁千辛萬苦，終于完成刺殺, 回去後卻遭到往日同僚們的追殺。為保性命，三人不得不選擇逃出順天府，由此牽連出每個人身後隐藏的故事……

《錦夜》是群戲，人物衆多，關系錯綜複雜，對導演能力極具考驗。

溫彥峣平時相當專注，如今心裏有事，便難免心不在焉，他點頭道，“好，關鍵是要尊重史實，不要讓內行當笑話看……”

“我們到時候會請專業人士指導的，您要有合适人選也可以推薦。”

“拍攝地點上還有點問題，上回您說的地方……”

溫彥峣表面上親和淡定，內心裏卻抓心撓肺，他想要跟對方搭話啊，現在無心于談電影。楚莫和趙束完全沒有主動搭話的意思，溫彥峣又被黃生和秦治左右夾擊，無法主動進攻。

衆人聊起了正事，楚莫就有點開始犯困了，這也是她最近才發現的毛病。她有人身就有了人類的作息，不能二十四小時上網了，有一次竟趴在大熊上突然睡着了，把白澤吓了一跳。楚莫還專門詢問過趙束，想知道他會不會困。趙束表示他偶爾也會睡覺，主要是為了維護人身，人的身體是很嬌貴的。

楚莫像個小啄木鳥一樣，頭時不時地沉了下去，又猛地擡起來，明顯有點打蔫兒。白澤看衆人聊得熱火朝天，小聲詢問道，“困了？”

“嗯。”楚莫這兩天都沒怎麽睡，如今是到極限了。她有點懶洋洋的，忍不住側頭蹭了蹭白澤的肩膀，頗有貓洗臉的感覺。

白澤心裏一軟，思索幹脆先讓楚莫回家休息，沒想到溫老突然道，“大家都累了，我們到茶室裏歇一歇吧，正好茶也來了……”

溫彥峣就不信今天說不上話了，勢必要将兩妖拿下，尤其是趙束。衆人都有些奇怪，不過沒有違背溫老的意願，移步旁邊的茶室。茶室距離剛才的包間沒幾步路，只是位置更為隐秘，而且明顯是個喝茶、談事的地方，布置別致。

有人将溫老的茶葉打開，手段專業地開始泡茶，沒過一會兒滿室清香，熱氣騰騰。精致的小杯中是色澤醇亮的茶液，略微一品唇齒生香，衆人免不了贊嘆兩句。楚莫喝了一杯茶，也打起了精神，就連不愛喝茶的趙束都嘗了一口。溫彥峣按捺內心的激動，終于完成了第一次向趙束搭話，詢問道，“怎麽樣？”

溫彥峣覺得趙束的修為比楚莫要高，自然将他看做兩妖中的領導者。

趙束愣了一下，遲疑了片刻，衆人以為他要說出什麽溢美之詞，結果飛鼠精幹巴巴地擠出一個字，“好。”

飛鼠精不愛喝茶，頗有鼠嚼牡丹的感覺。

溫彥峣微笑道，“你平時愛吃些什麽？”

趙束，“茶葉蛋。”

衆人，“……”喝茶的時候說這個，你是在挑釁啊。

“哈哈哈，溫老的茶就是好……”黃生趕忙幹笑着接茬，生怕溫老動怒。

溫彥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詢問道，“不如我讓他們用這茶葉煮點蛋？”

“別別別，這煮出來誰敢吃啊！”秦治知道溫老酷愛品茶，手裏的茶葉一小撮便能賣出高價，絕對不是用來煮蛋的茶葉。

楚莫和趙束心想，他們敢吃啊，感覺吃茶葉蛋更有趣些。

溫老似乎對趙束頗為關照，不斷地問這問那，甚至不太聊《錦夜》的事情了，态度親熱得像是看到自家孩子。趙束卻徹底懵了，他平時并不惹人注意，此時卻被頻頻點名，關鍵是溫彥峣的問話還很難回答。

溫彥峣不愧是大師，讨論的問題都與衆不同，“我最近還跟人讨論《山海經》中的異獸，說到書裏的人性和獸性，感慨頗多，你們看過嗎？”

溫彥峣嘴上是詢問衆人，卻直直地盯着趙束，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趙束發現衆人都把眼光聚集在他身上，一時茫然無措，惶惶地看向楚莫。

楚莫面無表情，“看我做什麽，問你呢。”

飛鼠都要委屈哭了，神君怎麽能這樣啊！？郭奇的眼神太吓人，仿佛趙束要是答不好，這個月的獎金就泡湯了。

龔平申看不下去了，想要搶救自己的同事一把，開口道，“《山海經》中多描寫的是奇獸，對人的描寫卻很少，許多奇人身上還有獸的形态部分，其實是用獸形象征人性特征……”

龔平申好歹是專業人士，說出來的話挺有幹貨，可惜溫彥峣似乎并不喜歡，态度淡淡，“哦。”

龔平申大受打擊，他沒有說錯啊！？

溫彥峣一眼就能看出龔平申有點本事，身上還有易門做派，但他并不喜歡易門。奇盟和易門現在都頻繁入世，暗中在現世發展勢力，可以說是競争關系，一邊代表奇獸，一邊代表異人。

其他人對此毫無研究，又不是很懂，只能通過溫老的态度判斷回答的好壞。溫老又笑眯眯地向楚莫丢了個話題，“你覺得呢？”

楚莫平靜道，“只是一本百科全書，不用上升到哲學角度了吧。”

溫彥峣點頭，肯定道，“說的對呀！”

龔平申，“……”

衆人現在就算沒看過書，也感到溫老的心太偏了，按照回答的認真程度來看，龔平申明顯比楚莫的答案好多了。溫老見趙束遲遲無法作答，幹脆轉而向楚莫發起了攻勢，“你平時喜歡看什麽書？”

楚莫的回答頗為傲慢，“我不喜歡看書，但什麽都看。”

秦治忍不住幫楚莫找補，趕緊道，“當然大家都沒溫老博覽群書……”

溫彥峣卻興致盎然，忍不住詢問了一兩句，楚莫雖然态度一般，但确實如數家珍，什麽都能聊出內容來。白澤見怪不怪，衆人則是徹底驚到了，畢竟現在大多數人都是碎片式閱讀，很少有人會專門看那麽多艱澀的書。黃生詫異地看了白澤一眼，師弟難道是騙了個高材生回來？

溫老和楚莫從《山海經》聊到《茶經》，又說到了藏傳佛教，一路又說回先秦文明，天南海北，什麽都聊。溫彥峣是愛書之人，但他閱歷畢竟沒有楚莫長。剛開始閑聊時，兩人還你一言我一語，到後面溫老就只是似有所悟地頻頻點頭，頗為受教的樣子。

黃生和秦治大跌眼鏡，不知道楚莫怎麽把溫老忽悠住了，要知道有些東西不是讀過就能解讀，很多思想是需要時間和經歷去體會、感悟的。幼年時讀過的書，中年時再讀，肯定會有不同的思考。楚莫年紀不大，卻學識如此淵博，簡直不可思議。

溫彥峣本來只是想跟同類搭話，漸漸的竟是聽入迷了，不住地點頭，贊嘆道，“是這樣的，我當初就覺得不對，但是不知道關鍵……”

楚莫道，“古斯塔夫·勒龐的觀點雖然不一定完全正确，但确實在生活中有了不少印證。人們可以靠集體發揮力量，也會在集體中變得偏激而低智商……尤其是有了領袖後，更容易被蠱惑。”

溫彥峣聽懂了楚莫的暗示，誠懇道，“我相信我們不會是這樣的。”奇盟絕對不是單純的集合，它是為奇獸們提供交換資源的場所和一些保護，而不是為了煽動什麽。

“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楚莫不置可否。

溫彥峣笑了笑，突然聽到秦治弱弱的聲音，“溫老，《錦夜》的事情……”

“沒問題，你們大膽去做！我對秦導和黃生老師很有信心……”溫彥峣跟楚莫暢談許久，心情不錯，“我看歷史部分就可以請她做顧問嘛。”

秦治和黃生聽了學術講座半天，就是等敲定的一句話。他們謙虛一番，自然擔當不得溫彥峣客氣的稱呼，對溫老的建議也是統統收下。大家聊了很久，也要準備離開了，溫彥峣頗為戀戀不舍，提議道，“最近《史學天地》找我，我覺得剛剛聊的內容，很适合放在這個節目上講……”

《史學天地》是一個老牌節目，經常有專家在上面發表演講，在相關行業業內也有一定地位。大部分年輕人看到就會換臺，專家們基本都是白發老頭或者地中海男人。

衆人都懵了，楚莫的畫風明顯跟節目格格不入，溫老不是開玩笑吧。

楚莫扭頭看向白澤，等待監護人的意見。白澤也沒想到溫彥峣有這樣的提議，一時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