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馬然而的奇遇

我們從一個地窖裏鑽出來,置身在一個窯洞裏。

土炕上的席子破破爛爛,沒有被褥。竈臺上一大一小兩只米罐,水缸裏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窗戶上貼着掉色的剪紙,是一只大公雞,頭都被風刮掉了……

正是那個長發女人的家!

可是,她卻不見了。

我和季風趕緊走出去,來到了劉明久的家。

劉明久的父親正在院子裏抽煙袋,我快步走過去,指着離村子最遠的那個窯洞,劈頭蓋臉地問:“住在那個窯洞裏的女人是什麽人?”

劉明久順着我的手看過去,愣了愣,說:“那個窯洞早就廢棄了,沒有人住啊。”

我忽然感覺我走進了一個鬼故事。

現在我置身羅布泊,回想起那段經歷,我忽然不覺得那是鬼故事了。

我們來到羅布泊,不斷被那群人侵害,他們就出沒于古墓裏,也許,那個長發女人跟他們屬于同一類東西。

很可能,他們遍布這個世界各個地方,只是,他們永遠生活在地下。

在陝北,那群人在地下挖了一條通道,直接伸到門溝村。而那個長發女人,從地下爬出來,鑽進了那孔沒人住的窯洞,僞裝成了人類……

想想都膽寒。

外面傳來聲音,我豎起耳朵聽,好像馬然而回來了!

可是,為什麽我沒聽到汽車引擎聲?

我爬起來,抓起手電筒走出去,果然看見了馬然而,他走着回來的,身上好像流血了,他走到我的車燈照射的範圍內,一下躺在了地上。

魯三國立即朝他跑過去。

我也跑了過去。

馬然而就是受傷了,他的雙手捂着肚子,手上都是血。

我背起他,快步走向了他的帳篷。

章回挺機靈,早把燈打開了,迎出了帳篷,他說:“我來背。”

我說:“你去拿酒精和紗布。”

我把馬然而放在帳篷裏,四眼就湊過來。號外死了之後,它明顯瘦了。吳珉剛剛睜開眼睛,迷迷瞪瞪地問:“你們幹什麽啊!不睡覺?”

我沒搭理他。

章回拿來了酒精和紗布,我把馬然而的衣服掀開,看到了兩處刀傷,都很深。他的額頭上也有個小口子,估計是跟人打鬥的時候劃傷的。

我對章回說:“你出去放哨吧,這裏我處理。”

章回說:“好。”然後就出去了。

馬然而無助地看着我,他感覺到自己估計不行了。

的确,我們沒有醫生,除了止血,幹不了別的。很顯然,他的腸子被刺破了。

馬然而弱弱地問:“周老大,我會……死嗎?”

吳珉感覺事态嚴重,也爬了起來。

我說:“兩個小口子,沒事兒。”

他說:“別安慰我了,總共有多少血啊,都被沙漠喝了一路了……”

我說:“馬上就止住!”

我用酒精給他消了毒,用紗布一層層纏住了。

我問他:“發生什麽了?”

馬然而說:“我遇到了兩個人……”

馬然而就是去盜墓了,他的車上帶着全套的工具。

他離開營地,在荒漠中尋找了大半天,并沒有找到墓葬。

他想返回了。他沿着自己留下的标記,開始朝營地開。

走着走着,馬然而看到荒漠上出現了一個人影,很魁梧,疲憊地前行着。馬然而很害怕,不想趕上他,又不能一直在他背後跟随。

他加大油門,在離他很遠的地方繞過去了。

從反光鏡看,透過揚起的黃沙,那個人依然孤獨地朝前走着,并沒有對他揮手。

馬然而開出一段路,那個人終于在反光鏡中消失了,卻再次出現在了他的前面!這次,他和馬然而的車距離更近了。

馬然而的越野車在沙子上行駛很費力,油門聲很大。那個人明明聽見了車聲,卻不回頭,繼續朝前走着,好像癡呆了一樣。

這次,馬然而沒有繞開他,直接朝他追上去了。接近那個人之後,馬然而搖下車窗,喊了一聲:“哎!你怎麽一個人呢?”

那個人一邊走一邊把腦袋轉過來,大胡子都是沙土,他的臉倒很白。他很麻木地看了馬然而一眼,繼續搖搖晃晃前行。

馬然而不敢停車,他把他的軍用水壺扔出去,喊了聲:“喝點兒!”

然後,一踩油門就開過去了。

塵土就把那個人淹沒了。

開出一段路,馬然而再次從反光鏡裏看到了那個人,在遠處艱難地行走着。

馬然而感到非常奇怪,想來想去,終于想不通那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就繼續朝營地開。

那個人又一次在反光鏡中消失。

走出一段路,馬然而看見前面光禿禿的沙漠上,再次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背影,孤獨地行走着。

馬然而再次沖向那個人,他懷疑對方不是活人,或許是一具脫水而死的喪屍,只要他的車出了故障,不能繼續前行,那個人會立即沖過來,咬斷他的脖子,喝光他的血。

馬然而想用車撞他了!

他漸漸逼近了那個背影,看見他身後金黃色的沙子上,扔着一個墨綠色的東西,那是他剛才扔給他的軍用水壺!

馬然而把車速慢下來。

他真的害怕了。

他聽說過鬼打牆,不過都發生在黑夜,或者濃霧的天氣,現在,天上沒有什麽雲彩,夕陽挂在天邊,楚楚動人,怎麽可能遇到鬼打牆?

他把車停下來,滅了火,不敢再走了。

所謂鬼打牆,往往就是你認為對的方向,恰恰是錯的。

可是,馬然而沒有勇氣朝相反方向開。

終于,那個人走出了他的視野,他準備繼續朝前開了。

走着走着,羅布泊的天迅速黑下來,他發現他找不到他留下的标記了。

荒漠上就像蓋了一口巨大的鍋,繼續走的話,就如同無頭蒼蠅亂撞。

他停下車,決定發射信號彈求救。他的信號槍是在黑市買的,發射裝置與信號彈合二為一,只能一次性使用。

後來,他改了主意,他想保留這一彈,萬一那個魁梧的人再次出現并襲擊他,信號槍可以用來自衛。

他沒有熄火,卻把車燈關了,鎖好車門,藏在了黑暗中。

他緊緊抓着那支信號槍,準備熬過這一夜,如果平安,天亮之後再繼續前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荒漠上一片死寂,令人發瘋。他坐在駕駛座上,時不時地用信號槍碰碰方向盤,那種撞擊聲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沒有異常出現。

他有點困了,趴在方向盤上,開始打瞌睡。

突然,信號槍又敲擊方向盤了:“咚,咚咚,咚……”

他猛地清醒過來,抓緊信號槍,聽。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咚咚……”

有人敲車門。

他在黑暗中朝兩側車窗外看了看,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他打開了駕駛室的燈,吓得全身的骨頭一下就酥了——那個魁梧的人貼在他這一側的車窗上,正在看着他。

他朝旁邊躲了躲,趕緊打火,可是,怎麽都打不着了。

那個人貼着車窗,漫不經心地看着他手忙腳亂地打火。

他的手抖起來,連鑰匙都擰不動了,他裝作很沖的樣子,大聲問:“你誰啊!”

對方的表情并不兇惡,只是友好地說着什麽。由于隔着玻璃,馬然而聽不清,他把車窗降下一點點,露了一條縫兒:“你幹什麽!”

他終于能聽見對方說話了,對方用懇求的語調說:“你下來。”

馬然而說:“我下去幹什麽啊?”

對方并不回答,還是說:“你下來。”

馬然而舉起了信號槍,對準了他:“我不認識你,你給我滾遠點兒!”

對方看了看口徑26.5mm的槍口,并不介意,繼續懇求:“沒事的,來,來,你下來。”

那一刻馬然而猶豫了,這個人已經貼在了車窗上,他只有一發信號彈,如果射他,那麽他就無法求救了。如果他射向天空,就沒有什麽東西對付這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了。

他還有個疑慮——用信號槍能殺死對方嗎?

萬一殺不死,那他就徹底完蛋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槍,叫起來:“你走開!”他都快哭了。

對方把8根手指伸進了車窗的縫隙,用力一掰,竟然把玻璃掰碎了,一股風灌進來。對方還在說:“你下來,聽話……”

馬然而失控了,他對準那個人的臉扣動了扳機,只聽“嘭”一聲巨響,那個人仰面倒了下去。馬然而心慌氣短,一動不敢動。

過了一兩分鐘,一張血糊糊的臉突然出現在車窗外,馬然而至死都不會忘記,他的左臉頰被炸了個窟窿,鼻子不見了,半張嘴露出牙龈和牙齒。

他把手伸進來開車門,那張不再像嘴的嘴依然在說着:“我跟你說了,你下來……”

馬然而魂飛魄散,歪着身子打開副駕的車門,連滾帶爬地撲下車,站起來要跑。

那個人已經趔趔趄趄地沖過來了,抱住了他的雙腿,把他摔在沙子上,他看見那個人手裏抓着一塊鋒利的碎玻璃,一邊紮他的腹部一邊說着:“你怎麽就不下來啊!其實沒事的!……”

馬然而發瘋一樣踹開他,站起來捂住肚子,繼續逃命。

跑出一段,回頭看,那個人正在地上爬着追上來。不知道他是失血過多,站不起來了,還是他天生就是爬着走。不過,他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馬然而發現,他背後的遠方,好像出現了手電筒的光,只是那束光并不移動。他意識到那是營地的車燈,趕緊繞開那個爬行的怪物,朝那束光奔去了……

馬然而回到營地之後,沒有挺過三個鐘頭,他死了。

他死之前說了一句話:“魯三國……是……我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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