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
面前的少女穿着仙宮的常服, 披上下來的金棕色長發,在徐徐清風下輕輕飄蕩。
洛基咬了咬舌頭,勉強讓自己清醒了一些,目光再次看下向眼前的少女。
緊抿了抿唇,繼而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桑娅?”
桑桑低眸看了一眼半醉半醒想要撐起身體的某人,腳步停在他面前,緩緩蹲下, 應道:“是我。”
“你怎麽會在這裏?”原本還半靠着臺階,大半個身子癱在地上的洛基,咬牙坐起身, 與眼前的人對視。
“你哥哥騙我過來的。”桑桑一邊說,一邊擡手打開一個小傳送門,熟門熟路的在自己的私人藥品櫃裏,取出一支色澤透亮的淺橘黃色試管藥劑, 遞到他面前,冷聲道:“喝下去。”
洛基迷茫着醉臉, 木讷讷地問:“這是什麽?”
“醒酒藥。”原本是替紐約某位富商特別定制的,現在便宜你了。
洛基乖乖伸手接過,正當桑桑以為他會打開藥劑一口喝下,卻見他大手一晃, 手上的藥劑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桑桑剛要出聲問為什麽,肩膀忽然被用力扯了一下,完全沒防備地整個人朝對面的人倒去。
早有準備的洛二公主,伸手一把攬過她的肩膀, 另一只手扣在她腰間,低聲啞氣:“才不喝那東西,萬一酒醒了你就消失了呢?”
“…………”
這是要蹬鼻子上臉的節奏?
桑桑擡手照着某人青黑的眼睛就是一拳,警告道:“你最好老實一點。”
洛基吃痛地往後仰了仰腦袋,抱着桑桑的手卻紋絲不動,他輕“嘶”了一聲,然後語氣低沉且固執道:“你打不醒我。”
桑桑一臉你咋不上天的表情,跟鋼鐵俠這種醉鬼打交道慣了,遇上洛基這種不講理的,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Advertisement
覺得暴力對待行不通,桑桑調整了一下心情,忍着心中的不耐,出聲勸道:“洛基,你不應該這樣,那麽多人都在擔心你,你怎麽能……”
“那你呢?”
桑桑:“…………”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洛基低聲譏笑:“以前,我一直覺得奧丁對我和托爾一視同仁。結果呢?他最在意的不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我只不過是個棄嬰罷了!”
這沒毛病啊!
是個人都喜歡自己的親生兒子,有個奧丁那樣的養父,對你來說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運了。
桑桑暗自吐槽,面上卻沒多大反應。
洛基也不是真的想聽她安慰自己,純屬洩憤道:“直到我死,他們也沒有一點反應,我的存在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洛基前面那句自怨自艾,桑桑還可以接受,畢竟是人之常情,即便是神也逃脫不了親疏之分。
但是,這一句,她卻不認同。
桑桑皺眉道:“你掉下彩虹橋之後,托爾失魂落魄的許久,弗麗嘉更是難過的不行,就連你一直痛恨的奧丁都因為你感到傷心失落。”
“呵。”洛基冷笑,“你們這些人總是喜歡說些自以為的話,殊不知,這些是都只是虛僞的借口。憑什麽我說謊就要遭受你們的厭惡?掉進世界樹之後,我總是問自己,如果我變成好人,成為一個像你們一樣的英雄,是不是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桑桑怔愕,她從來不知道,洛基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卻聽,“所以,我利用以太粒子制造了兩具身體。一具能夠讓你們誤以為我還活着,還有一具被我扔向了中庭。原本我想在那具身體打入你們內部,成為和托爾一樣的英雄之後,再将他奪回。”
“可是……”洛基忽然低頭,整個腦袋壓在桑桑的肩膀上,語氣萬分痛苦:“他竟然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是靈魂。一個你們都願意接受的靈魂!哈哈哈!是不是很可笑?”
“就在我準備放棄那具身體的時候,黑燈腐蝕了我的身體,我不得不……我不得不搶走他……”
桑桑靜靜地聽着他的話,不知為何,心中竟然空落落的。
原來,小洛基的出現并不是偶然,而是他給自己留的最後一條後路。
只是,即便如此,她仍難以釋懷。
“可是,那些屬于他的記憶,那些你和他共同創造想的記憶,它們日日折磨着我,鞭笞着我,令我痛苦悔恨。”
“你還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嗎??”桑桑低垂下眸,看着少年漆黑微卷的長發,不自覺開口問。
“不能。”洛基痛苦地搖頭,“我一直以為我能夠完全控制自己,因為他本就只是一個只有記憶的身體。可是現在,我卻被這些記憶控制着,它警告我不能做這些,不能做那些,它甚至不允許我再見你!!!明明它那麽想見你……”
望着眼中滿是迷茫混亂的洛基,桑桑猶豫了片刻,最終擡起手,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目光中年的冷然漸漸消退,有些釋然道:“就這樣吧。”
既然上一個故事已經有你終結,那就這樣重新開始吧。
“就這樣?”洛基大笑,笑聲中滿是嘲弄:“一個故事之神的頭銜,就能抹去我做過的那些事情?說白了,你還是讨厭我,不論我是好是壞。”
“不論你是好是壞,過去的既然已經過去,為什麽還要在意?”
洛基皺眉,明顯用醉得迷糊的語氣道:“我在意的只有你。”
桑桑面上一愕,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待她回味過來,洛基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慌忙推開他,站起身,腳步有些慌亂地朝身後的小側門走去。
洛基見狀,嘴裏嘟囔着:“你別走,不許走!”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腳步踉跄的朝桑桑追去。
而推開小側門的桑桑,在見到裏面的情形後,整個人僵直在原地。
如果說,外面是洛基寝宮的客廳,那裏面這間肯定是他的卧室。
可是——
這種明顯很私人的空間裏,為什麽會有自己的雕像?
沒錯。
就是雕像。
桑桑捂臉,還是她穿着長款襯衫,頭發濕噠噠披在肩後,連褲子都沒有穿,赤着腳站在地上的雕像。
關鍵是,這雕像還擺在華麗的金色大床旁。
想想就覺得羞恥啊我的天!
從後面跟上來的洛基,見桑桑停在門旁一動不動,碧綠如湖水般的眸子閃了閃,長臂再次把人圈進懷裏,低頭垂眸問:“在看什……”
可惜,他的話還沒問完,手臂也沒來得及抱穩,就被懷裏的人一個過肩摔,狠狠甩在地上。
正當他撐着手準備爬起來的時候,頭頂上方傳來略帶怒氣的質問:“那是什麽鬼?”
洛基看了一眼頭頂上擡起的纖細手臂,尋找她指的方向看去,待看到床邊的雕像,面色平靜地眨巴了兩下眼睛,一副喝醉酒正在夢游的模樣。
桑桑低頭,嫌棄地瞪了他一眼,完全不指望一個醉鬼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她擡腿走向自己的雕像,正想擡手轟碎,洛基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個飛身撲到雕像面前,扭過頭面上一垮,委屈道:“不許打我的桑娅,桑娅是我的!”
桑桑:“……你走開,否則我連你一起打。”
“不要!”洛基猛搖頭。
看着某人突然發酒瘋,桑桑咬牙切齒,如果只是普通喝醉酒她也就忍了,現在居然敢當着她的面,抱着一個跟她長得幾乎一摸一樣,還衣衫不整的雕像。
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種特殊癖好好麽?
簡直有毒。
覺得自己不能再放任仙宮第一熊孩子耍酒瘋,桑桑跨步上前,一把揪住洛基的衣領朝自己方向一扯,另一只手幹脆利落地掰開他抓着雕像的手,一把将他丢到床上。
要是這會兒雷神進來,大概第一反應是——自家弟弟被人霸王硬上弓了。
上他的人,居然不是魅惑女妖羅蕾萊之流,而是有複聯第一軟妹之稱的桑娅·威爾遜。
被丢在床上的洛基,一臉懵逼地把腦袋擡起來,正要繼續耍酒瘋,胸口的領子再次被揪起,冰涼的液體順着他的口腔一路滾進喉嚨。
甜中帶澀的醒酒藥,有着一股獨特的茉莉香。
洛基的目光漸漸聚攏。
桑桑見他明顯回神的樣子,嫌棄地放開手,翻身跳下床,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待他完全清醒過來,她才緩緩開口問:“洛基,我需要一個解釋。”
乍聽到桑桑滿含冰霜的聲音,洛基半撐着手肘的身體不着痕跡地顫抖了一下,他微微側眸,看到站在床邊的女孩,眼中劃過一絲心虛,嘴上卻呵斥道:“誰允許你進我的房間?”
桑桑:“???”
Excuse me?
剛剛哭着喊着跟我道歉的人,現在居然一臉高貴冷豔地質問我?
你有本事偷偷哭,你有本事清醒着跟我道歉啊!
某個酒剛醒的人說完那句話,心下立馬就後悔了,眼角餘光偷偷瞥了一眼不聲不響站在一旁的女孩,心如擂鼓。
桑桑見他沉默不語,一副不願跟自己多說的态度,也不覺得奇怪,繼續道:“托爾叫我過來看看你,現在看完了,我也該走了。但是走之前,請你把這個東西給我銷毀掉。”
洛基順着桑桑手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她身旁不遠處的那尊雕像,面頰頓時一黑,險險掩蓋住後頸連着耳根處燒起來的一片紅色,慌忙擡起手打了一個響指,那尊衣着不整的雕像頓時化成虛無的煙塵。
桑桑瞥了他一眼,見他還是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樣子,無奈地聳聳肩,轉過身朝大門走去。
背對着他道:“我不管你現在到底是哪個洛基,是擁有小洛基身體的那個騙子,還是融合了小洛基靈魂,獲得重生的故事之神。我只希望,你能守護好屬于小洛基的善良,別讓你那些惡習污染了他。”
勉強從床上爬起身的洛基聞言一怔,低垂着頭,長發遮掩下的俊容閃過一絲低嘲:“你還是這麽讨厭我。”
桑桑打開門的動作一頓,她回過頭,看向又一次陷入消沉頹廢的某人,輕嘆了嘆,“為什麽奧丁會賜予你故事之神的頭銜與榮耀?因為他認可你。為什麽現在的你依舊是超級泰坦的成員?因為他們相信你。這樣還不夠嗎?”
“那你呢?”洛基低笑了兩聲,猛地擡起頭,綠色的雙眸中滿是偏執:“你也認可我?怎麽可能!”
桑桑收回放在門把上的手,轉身重新走到他面前,問:“我說認可你信嗎?”
洛基搖頭。
“既然你自己都不信,那麽我信與不信又有什麽意義?請你在足夠有底氣讓大家,讓我信任你的時候,再來問我這個問題。”桑桑說着眼眸中帶起淡淡的柔和,她知道那種無人認同的失落,明白他語言尖銳下的脆弱。
她跪坐在洛基面前,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光格外認真專注:“想要重新開始,勢必需要經歷無數的質疑。我懷疑也好,他人的不信任也罷,酒醒之後,你仍要面對這些。既然孤注一擲選擇了這條路,你只能披荊斬棘一路向前。沒有哪個英雄不是這樣走過來的。你應該為自己擁有第二次機會而感到慶幸,不是所有人能像你我一樣幸運。”
這句話是對洛基說的,亦是對她自己說的。
再不會有第二個小洛基來救贖她,能留在這裏,陪伴着你們,是我最大的幸運。
仰頭掩去幾欲落下的眼淚,這一次,她沒有一絲停頓地離開洛基的卧室。
始終垂着眸,沒有說話的洛基,緩緩擡起頭,目光透過半掩的房門看着女孩倉皇的背影,面上的消沉自嘲褪去,獨留下淡淡的笑意。
他擡起手,輕輕打了一個響指,原本消失無蹤的那尊雕像竟然完好無損的出現在床邊。
修長的雙腿落在地上,站起身時,那套邋裏邋遢的墨綠色常服頓時煥然一新,随着他的腳步轉動,金色的大床周圍陸陸續續出現各式各樣的雕像。
而這些雕像的原身竟然全是——
桑桑。
穿着水藍色禮服裙的桑桑,手拿書本半倚着窗看書的桑桑,一身背帶裙帶着大眼鏡看上去不怎麽起眼的桑桑,還有那一身超級女孩制服的桑桑。
他緩步走到那尊最初的雕像前,目光缱绻,彎腰低語:“抱歉,我又說謊了。”
他說罷,低頭吻了吻少女的唇,眼眸中俱是璀璨星晨。
作者有話要說: 洛基的番外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