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人
夜色已深，不知什麽時候，雨竟是停了。
霍岐與一黑衣男子正在某處低頭說着話。
“主子，他們都沒有找到您要的東西。”他壓低聲音告訴霍岐，雖然這裏沒人，他還是下意識地先看了看左右。
霍岐有些疑惑，似自語般，“沒有？”
“是的。”
“你讓她們繼續留意，或許是被藏起來了。”霍岐想了一陣，突然他猛地擡頭，“少爺那裏找了嗎？”
黑衣人搖頭，“沒有。”
“讓人去看看，注意點，別驚動了人。”
“是。”
不遠處的花叢後邊，一個小丫鬟瑟瑟發抖地蹲在那裏，使勁咬着手不讓自己發出聲。她只是起夜而已，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
她曾親眼見過管家面不改色地将一個小丫鬟掐死，随意扔進了水池裏。第二天卻聽說她是失足掉進去的。從那時起，她就特別害怕這位表面看起來很和善的管家。她努力地克制着內心的害怕，煎熬地等待着。
終于，兩人說完了，她也松了口氣。不料，卻碰到了腳邊的一截枯枝，發出一聲脆響，在靜谧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楚。
“誰？”霍岐也是一驚，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黑衣人順着聲源走過去，不一會兒，拎着那個剛以為可以逃過一劫的小丫頭丢在地上。
霍岐松了口氣，帶着笑意問她，“大半夜的，你在這裏做什麽？”
“管家，我只是起夜而已，什麽都沒看見，求求你，放過我吧。”生存的本能令她開口求饒，恐懼使她瑟瑟發抖。
“我也想放過你。”霍岐語帶惋惜地靠近她，“你太不小心了，不被發現就好了啊。現在你被發現了，要是去告訴別人怎麽辦？”
丫鬟跪在他面前，“不會的，我什麽也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
“好吧，我信你一次。”
她驚喜地擡起頭，下一刻便被人一掌劈暈，軟軟地趴在地面上。
霍岐面無表情地對那人說，“處理幹淨，放到楓園去。”
“是。”黑衣人應了一聲，拎小雞似的把人提起，離開了這裏。
“只有死人才值得相信。”半晌，霍岐幽幽地說。靜站了一會，無端地又起風了。看來又要接着下雨了，他轉身離開了這裏。
豆大的雨珠落下，再次打濕未幹的地面。
翌日清晨。
花園一隅，一個小丫鬟正靜靜地躺在那裏。雨水夾雜着泥土在她身上沖刷出斑斑的痕跡。青白的臉，發紫的唇，冰冷的身體，無一不宣告着一個生命在雨夜中悄然消亡。
打掃的人和往常一樣，慢慢悠悠地走着，埋怨着天氣的話語在看到屍體的那刻盡數化成倉皇的尖叫。
頓時，吵吵嚷嚷的聲音和雨絲一樣彌漫着各個角落，吵醒了這座山中的堡壘。不多時，管家帶着幾個人匆匆趕來。
雨後的空氣涼爽又帶着點冷意，随着呼吸直接沁入心脾。千夜早早地就醒了，在陌生的地方，她無法熟睡。涼涼的空氣和山上有點像，卻不如那裏自在。
“千夜。”易寒的聲音伴着敲門聲一起傳了進來。
她轉身過去打開門。
易寒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她，連發都未束，全都披散在肩上，白淨的臉顯得更加小巧。綢緞般的發絲柔軟了她的五官，平素清冷的臉也莫名地少了幾分冷意。
他壓下心底想要伸手揉她長發的念頭，盯着千夜眼底淡淡的烏青，“沒睡好嗎？”
“什麽事？”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昨天那個小丫鬟死了，你一會過來大堂吧。”
“好。”
轉身而走的易寒深深地吸氣，壓下心底有着愈發濃烈的悸動。
早已等候多時的三人此刻正坐在大堂裏，莫珏很是沒耐心的坐着，眉宇間都是煩躁。不似其他兩人，從頭到尾都安靜地喝着茶，連姿态都不曾變過。
“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驚擾了三位客人，還請見諒。”霍岐一進門就先躬身請罪，語氣中滿是歉然。
莫珏似笑非笑地拿着杯子，“管家客氣了，不礙事，我們三昨晚都睡得挺好，并未受到驚吓。”
“沒吓到姑娘，實乃萬幸。”霍岐試探地說着，昨晚霍璟來找千夜的事他是知道的，現在只不過想看看他們之間是何關系。
哪知千夜理也沒理他，一心看着茶杯裏幾片沉沉浮浮的茶葉。
霍岐也不尴尬，繼續說着，“是我們考慮不周，少爺吩咐了，暫時會多派一些人在堡內巡視，以免再次發生。”
“那就勞煩管家了。”莫珏心下嘲諷，嘴裏淡淡地應着。
“分內之事，不敢當。有事請盡管吩咐下人，我就先告辭了。”長袖善舞的管家圓滑地說完就走了。
“慢走。”
沒多久，整個園子裏就時不時地多了許多雙眼睛，正明目張膽地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此刻的霍岐正一臉肅然地吩咐幾個人：“通知所有人，不要放過一絲一毫的動靜，尤其是少爺和夫人那裏。”頓了頓，“堡主過幾天就回來了，在他回來之前處理好所有事情。”
“是。”話音剛落，人已四下散開各自行動去了。
站在原地的霍岐背着手，眯眼看着仍灰蒙蒙的天，那雙眼裏的內容無人可知。
“老狐貍。”莫珏見人走遠了，立馬丢下茶杯，忿忿然說道。
剛才一直沒說話的易寒不鹹不淡地開口，“這老狐貍可不簡單，霍家堡水不淺。”
頗有同感地點點頭，千夜剛想說什麽，瞥見端着早飯進來的丫鬟，終是什麽也沒說。放下暖手的茶杯，這會兒也确實是餓了。
璟園。
“少爺，金大夫來了。”周離領着一個神采奕奕滿面紅光的中年人急匆匆地進來了。
霍璟面色發白地躺在床上，不時地傳來幾聲咳嗽。金大夫把完脈之後，寫好藥方起身對周離說，“少爺只是淋了太久的雨，染了風寒，不礙事，喝幾帖藥發發汗，好好休息幾天就好了。”
周離點點頭，謹慎地将藥方揣進懷裏，和霍璟低語了幾句之後，這才跟着金大夫一起出去了。
屋子裏頓時寂靜一片，嗓子一癢忍不住又咳了幾聲。看着窗外的雨滴逐漸模糊，頭暈腦脹的霍璟擁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霍璟再次從來，外面仍下着雨，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沙啞地叫了聲，“周離。”
“少爺，您醒了，起來喝藥吧。”周離端着冒着熱氣的藥汁進來。
一口氣喝完了藥，周離正要出去，就見一名小厮進來說，“少爺，管家來了。”
“讓他進來吧。”
“少爺，您還好吧？”霍岐快步走進來，仔細看了看霍璟的臉色，關切地開口：“少爺，您可要快些好起來，堡裏一堆的事等着您拿主意呢。”
喝了杯茶潤了潤幹澀的嗓子，霍璟還是有些精神不濟，“不礙事，只是風寒，這幾天就勞煩管家受累了。”
“哪裏，這是屬下分內之事。”霍岐微躬着身，盡顯謙卑。
“咳咳…”霍璟又咳了幾聲，“聽說楓園出事了？”
“死了個小丫鬟，正在查，客人們都好，那位姑娘也沒受到驚吓。已經安排下去了，堡內巡視的人多了一番，以免再發生這樣的事情。”霍岐一五一十地說着發生的事情，眼角卻悄悄打量着他的反應。
霍璟心中一凜，他已經注意到阿泠了？得想個法子通知她才行。面上不露聲色地點點頭，“管家費心了。”
正說着，周離又領着個小丫鬟進來：“少爺，夫人派人來了。”
“少爺，這是夫人親自下廚炖的湯，讓您趁熱喝了。一會她在做些飯菜給您送來。”青衫的小丫鬟半跪在床前，恭敬地将食盒裏仍溫熱的湯遞給霍璟。
霍璟接過，一飲而盡，将碗遞回去，“回去讓我娘別忙活了，只是風寒而已，沒什麽大礙。”
“是。”小丫鬟接過碗便退下了。
一邊的霍岐看着他喝完後，眼中迅速閃過一抹異色，躬身告辭，“少爺，您好好休息，屬下先下去了。”
“管家慢走。”
看着人已經走出去之後，霍璟叫來周離，細細地在他耳邊叮囑了幾句。沒多久，周離收拾一下便出門去了。
雨不停地下着，天沉悶得晝夜不分。
“什麽事？”霍岐盯着眼前的小丫鬟，陰鸷的表情映着晦暗的天色更顯駭人。
“夫人讓人去楓園請了那位姑娘到璟園。”小丫鬟低着頭，緊緊地握着衣物的一角；不敢朝他看，心底不停地在打顫。
看來少爺真對那女子上心了？霍岐想了想，似乎想找到可利用的地方，揮了揮手：“你繼續盯着。”
“是。”小丫鬟退到門邊，這才轉身走了出去。她擡頭望了一眼天色，正是給霍璟送湯的那個小丫鬟。
另一邊的璟園裏。
林語琴神色複雜地望着眼前的千夜，多年前好友那絕望的臉又閃現在眼前。她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她長得和卿若并不太像，只有眉眼處與她父親如出一轍。
“你來了。”
“恩。”本該有的憤怒、恨意，千夜發現此刻她心底沒有這些，只是為她娘有些意難平。
“你這次來想做什麽？”林語琴問的直白，時間不容許她們有過多的私下相處。
千夜也直接，“我要知道當年的事。”
“好。”見她提及此事，心中又是一陣愧疚，她終究負了她，“堡裏現在不太平，待事情結束後，我定給你一個交代。”
“恩。”千夜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林語琴情不自禁地叫住她，見人回頭，那句話在嘴裏梗着，怎麽也說不出口。如何還有顏面去問那一聲？
你娘，還好嗎？
千夜并未看見她的糾結，出門發現雨竟慢慢停了，離開園子便發現不遠處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自己都未察覺，滿腔的思緒就這樣漸漸平靜下來。
“你怎麽來了？”
“回去吧。”
“恩。”
作者有話要說：
洗澡洗一半，發現沒更新，現在披着頭發沒吹先更新的我真是棒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