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辱使命
從小到大,她都改不了一個壞毛病,就是臉皮厚到不知道師徒授受不親!即便爬坐到他的腿上,也不懂得半點羞愧,縱使他橫眉怒目,她還只會自顧自地頑皮。
她會将偷來的吃食,翻過來調過去地在他懷裏稀裏嘩啦地吃個不停,當他怒到極點時,她眼急手快地賽一塊在他的口中…
她會不住地向他敘述自己的委屈,掃把星君府上倒了一面磚牆,明明是那牆年久失修,偏巧要倒的時候,她在那裏挖陷阱,而他非要說那牆是她挖倒的。她小小的力氣,不會半點仙法,如何有本事挖倒一面牆?
總之有她在,總是被炒得天都要翻了。若她偶爾沒有了動靜,那便是折騰累了,坐在他的腿上胡亂睡着了…
司命在有了那個孽徒之後,便成了愈發矛盾不堪的神仙,當她的手抓緊時,他會怒不可遏地想要掙開。而手臂驀然被松開,他反而覺得心突然被什麽掏空了一般…
那一刻,他情不自禁低下頭,再次睜開眼,只見一片血紅将他的白衣浸染,這樣的狀況另他當下六神無主。
他是冷血不堪的上神,對人間各種悲苦與生死都無動于衷的司命,從沒有什麽讓他那樣害怕?而那一刻,他怕倒了極點。他伸出手,用顫抖的袖管去拭從她唇邊湧出的鮮血,難以置信地問道,“梨兒,可背着…為師又惹了大禍?”
此時,他才注意到,她的血是涼的,那嬌小的身體卻灼熱地将他幾乎要一并燒了起來。見她沒有動靜,他板起臉,面寒如冰地繼續追問,“竟有什麽将你弄成這般模樣?”
漸漸地,她的胸口處亦滲出了鮮血,他忙用手緊緊地捂住,可那血根本無法止住,頃刻間,一片血紅迷糊了他的視線,也另他的心模糊不堪,“梨兒為何不答,是睡了嗎?就這樣滿身帶血的睡?”
原來她熟睡的時候,也可以有辦法将他氣死,這個不肖徒,是留她不得了,“梨兒,你若再敢流血,看為師怎樣罰你?”那是他的最後一句完整話語,言罷,他的渾身也跟着顫抖…
“梨兒….”
“梨兒…”
他抱着渾身是血的她,手上的黏膩已讓雙手失去了知覺,他怔怔地低頭,雙手緊緊地抱着她,用沙啞的呻吟聲繼續喚她的名字,“梨兒…”
而懷中的她仿佛越來越瘦小,想要抱緊都已不能。起初他還能感受到她體內冷熱交錯的溫度,而後來那些溫度怦得盡數褪去…
就在他神氣渙散到幾乎入魔之際,那留了滿身滿地的血液突然間炸開,啪得一聲四散崩裂。他本就神思昏亂的心再次被驚得一陣錯愕,四下望去,那血液已化作一縷縷爆破的紅光。
直到最後,那些紅光慢慢暗淡,有的消失在屋內,有的飛了出去,漸漸熄滅在屋外不知方向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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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切仿佛幻覺一般,半響過後,他才下意識地起身,沖出屋外,不遠處只餘下一條暗淡的血光。驀然間,他眼底閃出的怒火也好似爆炸了一般。他尋着那最後一縷光消失的方向拼命追趕,“梨兒,你去哪裏,你竟敢…”
“你…給為師…回來…”
“回來…”
司命向山下發瘋了般地跑去,這世上有一個小混蛋,活着就是為了氣他。從前,她總給他惹是生非,讓他氣得險些将她扔掉。而後來,她當真被扔掉了,她竟用世間最惡毒的方式來氣她,成為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她覺得殺了那些人還不夠,還不足以讓他氣暈,便殺了自己嗎
這就是他十幾年來悉心栽培的好徒弟?為何,那麽一瞬,就可以消失地一幹二淨,他見了魔便問,“梨兒在哪裏?”
魔界衆将本還想再抓幾個分量較大的神仙來立功,可見了滿身沾滿鮮血的司命,他那怒目猙獰的樣子,分明比走火入魔的魔還可怕,若是他們敢說并不知情,下一瞬,便要挫骨揚灰在他的手中…
沒有什麽人能在那樣的場合不畏懼,他們不得不明哲保身,胡亂指了個方向。
幸好,司命已糊塗地會信以為真,他将那些魔狠狠地甩在一旁,魔将們雖被摔成重傷,竟也僥幸活命…
就那樣,他幾乎翻遍了整個魔界,直到找到了司醫神君。
司醫神君從未見過司命那樣可怖的神情,他雙眼布滿血絲,弑殺狂魔也不過如是。
他揪起他的喉嚨,當場就要将他斃命,“都是你們,梨兒才不見了!你告訴我,他在哪裏?”找不到她,他就讓他們血債血償!
司醫神君從小看着阿梨長大,司命對她無邊無際的偏袒溺愛,他不是不知。他早料到若是真有那麽一天,誰害了他徒兒的性命,他都會毫無理智地尋他們報仇。
早在他來之前,天帝便交給了他一粒迷魂丹,那丹足以另司命再睡上半年。就如那一次,他的徒兒被丢下誅仙臺,也是無法想象他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舉動,不得已而為之。
事到如今,司醫神君雖覺得暗中算計他手段卑劣,但不得不用此下下策,才能在他最暴怒的時候将他穩住。只是,此番的丹藥頗有些不同,他需要被神的怒火來引發,方能生效。而只有怒火中燒的氣息到了一定的高度,便會在沾染上丹藥的那一順,昏迷過去…
這樣能致使上神昏迷半年有餘而又不傷其性命的丹藥需要前前後後煉制萬年,六界中唯有兩粒,上一粒已用在司命身上,而這一次亦不得不用在他的身上…
天帝囑托司醫神君,且不可誤了時機,否則便再也沒有足以控制他失去理智的法子!
就那樣,司命将将抓緊司醫神君的喉嚨,該問的尚未問罷,便搖搖晃晃地暈倒了下去…
司醫神君在被魔将抓捕時,故意隐瞞了法力。他除了較戰神傾畫之類的,略輸一成,也算是六界中法力較高的神仙。他并未費太大神力,便打倒了幾個阻擋他的魔将,背起司命飛速離去…
司醫神君終不辱使命,而他卻仿佛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明明有其他法子去救司命,他卻去欺騙她,欺騙她那是救他的唯一方式。
在天界衆神仙眼裏,她是兇殘至極的惡毒,嗜殺成性,威脅衆生的魔王。而以他對她的了解,內心的深處,她還只是個天真到任人左右的孩子…
遠遠地望着遠去的魔界,那裏已不會再有她的影子,而六界中的任何一處也不會有她的存在。那一刻,他作為一個剛強不阿的神仙,突然間很想放聲大哭。
他想要拼命地哭,直到淚眼幹涸。司命是她的師父,朝夕相伴了十幾載,該有多難過都不足為奇,而他為什麽要哭呢?就因為她将藥末糊了他滿臉,另其啼笑皆非?還是因為她還是那樣容易上當,愚蠢到可笑!
驀然間,他覺得頭好痛,甚至思考不下去了,他只知道,将司命送回府的那一刻,天旋地轉,神仙哭起來一定很丢臉吧,而那又如何?
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作為一個神醫,他的原則之餘六界中的任何人,是救命而不是害命,而他就那樣害死一個容易欺騙的她。他不但騙了她的性命,還騙得她灰飛煙滅!
司醫神君踉跄踱步出門,躲在那無聲無息的院落裏,已然站立不能,他跌坐在地上,任淚水模糊了視線,那一刻,梨花落了滿地...
他泣不成聲地祈求上天,“但願那最後一粒丹藥能夠保住她一點殘魄,有機會做一個凡人,哪怕還是那樣傻傻的,或許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