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之手(2)

古人認為蟬餐風飲露, 出土而化羽,具有死而複生的神力。

所以古代帝王在駕崩下葬的時候, 往往會在嘴裏含一塊雕成了蟬形狀的玉。

而永生羽蟬, 傳說是西周出土的文物。

據記載盜墓者偷入西周墓葬, 才打開一間墓葬的門, 就有一只形狀奇絕的蟬飛了出來,在檢查墓葬裏的東西的時候,在墓主人的位置, 只剩下一襲整齊的衣物, 其他遺骸等物一無所蹤,唯有咽喉處的塵埃裏是這枚羽蟬。

身為考古人員季成當然知道有關這永生羽蟬的傳說,羽蟬的确可以起死回生,但是在令人回春的同時, 羽蟬還有一種可怕的力量,那就是一人之生,百人而死。

清朝時候, 羽蟬給洋人掠去國外, 當作寶物進獻給了意國的國王。

當時國王正身染重病, 但當手握羽蟬的時候, 病痛卻奇跡般消失,猶如得到重生。

但就在國王重生後的半月,意國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地震,死者足有二十萬人。

奇跡的是,當國王在皇宮躲避的時候, 宮殿雖然搖搖欲墜,卻并沒有塌陷,直到國王前腳離開,宮殿才轟然倒塌。

後來羽蟬在海外輾轉易手過許多次,後來某國的血色星期天事件,以及游輪傾覆百人遇難,都跟羽蟬脫不了幹系。

俞聽離開季成病房。

季明俨愣了會兒,忙追了出來。

“你別走!”少年攔住俞聽,“你說明白,什麽是永生羽蟬,你剛才的意思是說我爸爸車禍,就是因為這個什麽蟬?”

俞聽微笑:“這些東西聽聽就算了,不要刨根問底,對你沒有好處。”

季明俨想到俞聽神秘的身份以及那家詭秘的姑妄聽:“那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拯救世界。”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少年又笑又是無奈。

俞聽并不辯解,只是歪頭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你父親的情況好像不太好,我看你該給他叫護士了。”

季明俨回頭,果然見季成眉頭緊皺,似乎正在掙紮,他只得匆忙叮囑:“你、你不許走,我叫了護士還有話問你。”

俞聽看着季明俨退回病房,少年關切地扶着季成的肩膀詢問他的病情。

她嘆息了聲,轉身要走的時候,正跟趙一踞打了個照面。

***

俞聽只說自己是來探病的,趙一踞也并未追問,只說起了周振南遭遇車禍的事。

趙一踞很是自責:“如果不是我,周副院長應該不會出事。”

俞聽一笑:“你錯了,跟你沒有關系。”

趙一踞詫異地看着她:“為什麽?”

“他只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俞聽看向趙清的病房方向,“不過……其情可憫。”

在趙一踞還想追問的時候,俞聽問:“你姑姑就是那一間?聽你說了那麽多她的故事,我想,也是時候該見見故事的主人公了。”

貿然地帶一個陌生的女子去見趙清,趙一踞有些猶豫。

俞聽看出他的顧忌:“你可以說我是你夫人的親戚,路過而已。”

“姑姑因為來回颠簸的緣故,情形很不好,所以……”

“我知道。”俞聽垂了眼皮。

趙清的情形何止很不好。

如果不是到了必要的地步,俞聽也不會親自過來。

陳律師見趙一踞帶了個陌生女孩兒進來,很吃驚。

俞聽走到病床邊,低頭看着榻上的女子。

趙清只默默地望着她,或許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俞聽握住她插着針管的手,這只手已經瘦骨嶙峋:“放心吧,不會很久。”

趙清略睜大眼睛,忽然她覺着手心裏一股暖意沁了進來,原本冰冷而僵硬的身體仿佛是從冬天慢慢到了春天,她舒了口氣:“你是……”

“我是它的朋友。”

趙清的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

俞聽在凳子上落座:“你一直在找它,它是知道的。”

在她身後,陳律師的臉上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陳律師鄙夷地看向趙一踞,懷疑趙一踞也用了跟趙森一樣的法子。

只不過趙森用的是圖,而趙一踞則更大膽,他竟然找來一個冒牌貨。

是想趁着趙清身體虛弱神志不清的做點什麽嗎?

陳律師懷疑自己看走了眼:當初還覺着趙一踞不錯呢。

給俞聽握着手,趙清身體中的冷意漸漸消退,她振作精神:“它在哪裏,它沒有死?”

“你以為它死了?為什麽?”

“因為……”趙清竟然自己欠了欠身,換了個姿勢,“因為是我殺死它的。”

旁觀的趙一踞突然發現自己的姑姑精神好轉了很多,但是這種好轉并沒讓他高興多少,因為太反常了。

陳律師也發現了,剎那間他的目光緊緊盯着面前的兩人,幾乎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麽。

“那你為什麽想要殺死它?”俞聽問。

“不,”趙清認真的辯解:“我從沒有想過要害它,我從來沒有想殺害它……”

在救了小黑蛇後,此後趙清再去荷花堆,常常會遇到這小家夥。

有時候它在水中,有時候在荷葉上,只是很少上岸。

有時候趙清會特意帶點家裏的好吃的東西過來喂它,雖然小黑蛇從來不會當着她的面吃東西,但是每次她放下東西後回來看,那些食物都不見了,而小黑蛇的肚子則是鼓鼓的。

每一回,趙清都能笑半天。

有一次卧龍灣河水暴漲,有幾個在水裏游泳的孩子差點給水卷走,趙清在旁邊看見,撿了根竹竿過去救援。

方法雖然對,只可惜她人小力弱,幾個水裏的孩子一起拉着竹竿,幾乎把趙清也拉下水。

正在危急關頭,水中有黑色的影子晃動,一股浪頭從相反的方向拍過來,就如同有人推了一把似的,趙清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幾個孩子拽了上來。

從那之後,孩子們都不敢再欺負趙清,有的還常常主動找她玩耍。

雖然沒有根據,但是趙清知道是小黑蛇暗中幫助自己。

雖然它不會說話,但趙清覺着,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就這樣過了兩年。

直到有天,事情發生了變故。

那天晚上,趙清忽然做了一夢。

她在卧龍灣中看見一條很大的黑龍。

龍正在水底遨游,龍角峥嵘,麟甲生光。

趙清站在小石橋上往下看,驚嘆之餘,看着它雄壯威武、自由自在的樣子,心裏覺着很喜歡。

她覺着這可能是小黑蛇,可又不确認。

如此一人一龍,兩不相犯,各得歡喜。

這個夢趙清做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晚上,這個夢突然出現了意料不到的反轉。

那天趙清依舊在橋上看黑龍在水底遨游,但是看着看着,不知是誰向着她手中塞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她依稀聽見有人在耳畔向着她低語了什麽,剎那間如同鬼使神差般,趙清竟然縱身向着橋下躍下。

正在這時候那黑龍從橋底下經過,趙清翻身而上,高高擎起手中的匕首。

黑龍察覺到了,他轉頭看着趙清,似乎想要掙紮。

他帶着趙清于水底穿梭,但是終究沒有逃脫,雪亮的匕首用力刺落,趙清記得匕首撕裂了黑龍的感覺。

那感覺,她永生難忘。

夢醒之後,趙清渾身冰涼,心難受的絞成了一團。

她擡手摸了摸腦袋,拼命說服自己這是個夢而已。

她翻身下地往卧龍灣跑去。

卧龍灣仍舊是昔日的卧龍灣,但是對趙清而言,一切卻已經變了。

她是最熟悉卧龍灣的人,此刻的河道,已經不是以前的了。

那股籠罩卧龍灣的生氣在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死寂。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心通紅的一道。

趙清的手無法遏制地顫抖起來。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至錯之事,她後悔之極,但卻偏偏不知道為什麽。

此後果然,趙清再也沒有看見過小黑蛇。

那個跟她至親友人似的小黑龍,再也不見了,而且……是給她親手殺死的。

***

病房內寂然無聲。

趙一踞跟陳律師都聽得清清楚楚。

先前趙清似茍延殘喘,說一個字都費勁,但現在,她竟平平靜靜地一口氣将故事原原本本講完。

只是眼睛微紅。

“怪不得,周副院長說……”趙一踞欲言又止。

周振南曾跟他講述過趙清的故事,趙清親口承認是她殺了龍。

而女兒寶寶也曾夢見過,大概,寶寶夢見的就是趙清方才說的這幕場景了吧。

趙清平靜了一下心緒。

她看着趙一踞:“所以那天晚上,我才讓你選擇。”

“姑姑……”趙一踞愣怔之後,才明白趙清指的是他奮不顧身保護大柳樹的那一夜。

“我果然沒有看錯,”趙清點頭,眼中透出欣慰:“你很好,你沒有像是我一樣,不管多危險,你還是實現了自己的諾言,而它也知道。”

“它?”

趙清沒有回答,只是緩緩閉了閉雙眼,然後她問俞聽:“你說你是它的朋友,是真的嗎?”

俞聽點頭。

趙清追問:“那它、說過這件事嗎?”

“它從不提過往。”

“它在怪我。”趙清黯然。

“不,它沒有怪你。”俞聽看着面前的女子,輕聲說。

趙清的眼睛突然亮了幾分:“真的嗎?”但很快她又說:“就算這樣又怎麽樣呢,我無法原諒自己。”

她的身上已經沒多少生氣了。

俞聽把手撤回:“這跟你無關,除非人類有極為強大的意志,否則不管怎麽樣都無法拒絕神役。”

“神役?”趙清的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你是說……”

俞聽笑:“它本是不容于人界天地的靈物,自然有力量不想它存在,神界跟人界本是兩個空間,神界的人不能直接出手到人界幹預,所以他們得在人間找一個靈使幫他們動手,被選中的人叫做‘神之手’,他們注定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趙清毛骨悚然:“我、就是被選中的人?!”

“你很合适,你救了它,它對你的戒備心自然就放低了,由你動手,它也不至于拼死反抗。”俞聽的眼中含着悲憫,口吻卻很淡然,“這一切都是注定的,都是算計好的,所以我說,你不用過分自責。”

淚從趙清的眼中緩緩流了出來:“可是、為什麽是我。”她舉起右手,此時此刻仍記得自己親手殺死黑龍時候的感覺,“為什麽是我。”

她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俞聽微微仰頭:“你只要記得,它還在就行了。”

趙清含淚的眸子睜大:“它、在哪裏?我……能不能見到它?”

“或許……”俞聽轉頭看向窗外陰沉的天色。

在俞聽踏出醫院的那刻,蒙蒙細雨從天降落。

秋雨通常都是蕭瑟凄涼的,但是這雨絲卻分外溫柔。

在路上行走的人都紛紛駐足,他們擡頭看向夜空,盡情地享受雨絲落在臉上的感覺。

撐着傘的俞聽轉身回頭,目光掠過醫院的上空。

陰雲之中,有一道明光悄然斂起。

“是來送行的嗎。”她自言自語,“是啊,也該送一程,畢竟是惦記了你一生的人類啊。”

俞聽笑着轉身,卻見前方路口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顯然已經等候她良久。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君獻上,小踞跟小龍龍的故事告一段落了~銘記/(ㄒoㄒ)/~~

感謝小夥伴們的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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