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蔚溪剛出酒店，幾個記者扛着攝像機匆匆朝她跑過來，帶着港普和普通話的音七嘴八舌地問她和周簡聲是不是在談戀愛。

其實現在的明星承認戀情也沒什麽可怕，粉絲們早已換了一批，雖然有瘋狂，也有偏執的，但更多的是祝福。

他們更加開明，也更加懂事。

不過她和周簡聲是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

所以——

“誤會了，沒有的事兒。”蔚溪随意地擺了擺手，化着精致妝容的臉都沒有看鏡頭，似乎對于這種無聊的事不想多解釋。

鏡頭最後一幕，是她利落上車的背景。

周簡聲當時正在吃東西，手機躺在桌上，屏幕裏放着娛記攔住蔚溪的視頻。而沙發上躺着另一部手機的鈴聲“叮咚叮咚”地從淩晨開始就響個不聽。

李照背對着周簡聲在收拾東西，背景聲音雖然嘈雜，但還是能聽見女人清冷的聲音否認這段“緋聞”：“沒有的事兒。”

然後聲音換了記者的職業腔：“……對此，蔚小姐竭力否認和周簡聲的戀情……目前……周簡聲方還沒聲明……我們已經聯系了他的經紀人和工作室……”

李照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周簡聲的表情一直很淡，平靜地吃東西，平靜地關了手機，平靜地将飯盒收拾扔進垃圾桶裏，

然後靠在沙發上，神情依舊很淡，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只有李照知道，從他們倆的照片公布到現在周簡聲都沒有睡覺。

一直捏着手機給那邊打電話，但得到的都是“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如此反複，之後撥打過去已經關機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蔚溪都沒有主動聯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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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

“小照，我今天有什麽行程？”男人低啞的聲音響起。

“有……”李照急忙答道，一一說完。

“嗯，我出去一趟。”周簡聲起身，将手機裝進口袋裏，帽子也沒戴出了門。

周簡聲在《在人間》男主角出租屋的場景搭建鵬裏看到蔚溪的。

她的身影穿梭在影棚裏，領着工人搭設備。

還是那副幹練的穿着，襯衣長裙配高跟鞋。神情淡淡的，好像絲毫沒受到緋聞和記者的騷擾，畢竟她的微博也被粉絲轟炸了。

那些言論歸結于——

恭喜。

質疑。

怒罵。

微博的主人和他一樣，沒有澄清過什麽。

“這裏放幾本懸疑書……”蔚溪說完一擡頭看見周簡聲站在門口，她靜默幾秒，同場務小聲道，“你先擺吧，我出去一趟。”

周簡聲跟在她身後，兩人來到陰暗的樓道口。

劇組特地尋的貧窟鬧市區，外面嘈雜的煙火氣息傳進來，将老舊而陰暗的樓道襯得氣氛有幾分溫馨。

她的背後是窗戶，木窗上覆着一層青苔，上面長着無名的小白花，有風吹來，根莖微微一顫。

周簡聲收回視線看向那張淡漠的臉，平靜地說：“我叫周簡聲——”

蔚溪睫毛一顫，好似那朵無名的小花，随時可能被風吹走。

許久——她也擡眸看他：“嗯？”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介紹自己。

“原名林粥，對，白粥的粥。取這個名字是因為我媽希望我有口粥喝兒……後來改名周簡聲不是想要一個時尚的藝名，而是怕被人挖出……”他頓了頓，苦笑，“挖出不太好的身世。”

蔚溪沒吭聲，但是臉上想走和抗拒的神情很明顯，她不想聽——不想聽一些會動搖心智、與自己毫無關系的東西。

周簡聲好似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呼了一口氣繼續說：“我爸賭博吸毒，偷雞摸狗什麽壞事兒都做，現在在牢裏；我媽在我十歲那年自殺了。

“我的原生家庭不太好，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的人格健全，能辯是非。”

誰能知道光線靓麗的明星，那個愛鬧而張揚的周簡聲，背後竟有這麽不堪的過去。

剎那間，蔚溪有些不可置信。那一刻，她的腳仿佛定住了，腿好像軟了，怎麽也使不上力提腳走開。

“我說這些……并不是想讓你同情。我只是……想讓你了解我。”

周簡聲只覺得說出這話用了他全部的力氣，因為……他只是長在黴苔裏的小草，那些驕傲啊，那千萬人追捧，那鎂光燈下，那鏡頭下……

除去後，他其實也不是……甚至還有些不恥。

說到最後，他的嗓子都有些幹澀了，卻認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想追求你。”

他進娛樂圈早，看慣了太多薄涼是非和肮髒，早已知道什麽對自己有利。

他一直都是很虛僞的人，所以他一開始對待蔚溪也是那種虛僞友好的樣子。

直到他發現蔚溪并不吃他的虛僞，她是一個很純粹且真實的人，她将他按在水龍頭下的那一刻，他好像有些清醒了。

他應該拿真心待她啊……

所以他換了真心來對待蔚溪。

那次在機場，他問蔚溪這個圈子是不是很虛僞，心裏是有些害怕的，害怕她看不起他。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生活。

實質上，他是個膽小且不自信的人。

“我……”他的聲音更沙啞了，聲音輕得好像一陣風都可以卷走，“可以讓我追你嗎？”

“我是認真的。”

“請相信我。”

這道略沙啞和真摯的話拉回了蔚溪的驚訝和心裏湧起的很多莫名奇怪的情緒。

這些情緒在她心裏紛亂着，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沒有提腳走，是不知道自己心疼他，還是什麽？

她說不上來。

“周簡聲……”她猶豫着斟酌着，似乎不知道對這場突如其來的表白該怎麽辦。

周簡聲只是看着她，眉眼幹淨又溫柔。

蔚溪呼了一口氣：“周簡聲……我很心疼你的過去，但我很欣慰你的現在……”沒有長殘，也沒有變壞。保持着一顆赤誠的心，就連表白都這麽誠懇實在。

這些年來也有很多人向她表白，送早餐給溫柔的，高調示愛的，貼心沉穩的……卻沒有一個人是讓她從了解自己開始。

了解他那些不堪的過去，那些難以啓齒的經歷。

可是……她垂下眼，再擡頭看他時，她的眼神明淨，沒有了方才的猶豫，似乎已經找到了措辭。

沉默了幾秒後，她站直，語氣冷清：“很抱歉，現在……我正式拒絕你。”

“對不起。”

意料之中啊。

“哈……”周簡聲掩嘴笑了聲，似乎是無法控制自己，他擡眸望了望脫漆的天花板，才低頭看她，強忍着地問，“是我哪裏……”

蔚溪打斷他的話：“不要這樣說，太老套了。”

“好，那我換個問題。”他停了幾秒，“蔚溪，你的擇偶要求是什麽？”

蔚溪搖頭：“沒有。”

周簡聲摸了摸後腦勺：“那有什麽不喜歡的嗎？”

“也沒有。”

蔚溪沒有敷衍他，因為在她心裏，喜歡和不喜歡是沒有特定的條件的。

只要她喜歡，好的壞的都可以接受。

話題到此處就要結尾了。

蔚溪回頭看了一眼布置得差不多了的房子，朝他輕輕笑了笑：“那我先去忙了。”

“嗯。”周簡聲點頭。

她又禮貌清淡一笑，才轉身走進屋子裏。

周簡聲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她的背影。

背影算不上很灑脫，确是一個很利落的人。

他的心有些空蕩蕩，也不是難受，更不是難以接受。只是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應該早就猜到了蔚溪會拒絕。

她是一個很理智的人。

“嗨呀……”他擡手随意地摸了摸後腦勺，懶懶地走下樓梯。

反正……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第二天周簡聲發了條微博，語焉不詳，但應該是澄清了緋聞。

@周簡聲V：大家誤會了。粉絲也誤會了。你也誤會了。配圖是一張可達鴨帶字表情包：我們是好朋友鴨。

這邊的黃國也算是松了一口氣，生怕周簡聲說：是的，我們在一起了。

他懂周簡聲的心意，自然也勸說過。

當時周簡聲是怎麽回答的？

“為什麽我不可以喜歡一個人。不可以有女友。不可以公布戀情。”

其實在照片被爆出來的當天，兩人在電話裏吵了一架，也不算是吵架，只是黃國單方面的發脾氣。

周簡聲聽着聽着，只是笑眯眯地說了一句：“大不了退出娛樂圈不就是了？”

當時黃國聽到簡直是真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覺得周簡聲這人搞笑得很，翅膀硬了，會飛了，紅了，拿他的話不當回事兒。

可他現在确實紅了，有資格拿他的話不當回事兒了。

黃國一個人說着說着也沒勁兒，就換了苦口婆心的姿态：“簡聲啊，我也不是叫你不談戀愛，是別這麽……高調。圈裏不是有很多明星都沒公布嘛，你說你……”

那邊沉默很久很久，久到黃國以為他沒聽時，周簡聲說：

“黃哥，這些年我很感謝你。只是……我也想要有自己的生活。

一直以來我都聽你的，如果有一天在我的戀情上和你産生矛盾，我想我會……尊重她的态度，因為我不想讓她委屈。……很抱歉，哥。”

“唉。”這聲哥啊，讓黃哥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想說你才二十三歲，還年輕，還有更好機會。但這些他通通都沒有說出來。

周簡聲一開始是什麽樣的？他在合同上龍飛鳳舞簽下自己的名字：“我沒有條件，我都聽你的。哥，你讓我賺錢就是我的恩人。”

你以為他愛錢？

不是。

那些百萬千萬的片酬費演出費廣告費啊，他全送入旁人的口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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