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晚上九點，蔚溪下戲準備回酒店。
走出KTV，穿過巷子，進入人山似海的旺角街頭。
就看見戴着帽子口罩的周簡聲站在角落賣糖水的阿姨那兒，付錢拿了一杯，蹲在地上插上吸管，慢慢喝着。
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過了會兒，李照抱着一堆東西從前面的店子跑出來：“簡……哥！哥！”
周簡聲聽到聲音起身，幫她接了手裏的東西。
兩人一同走遠。
隔得很遠，周簡聲沒看見她。
她也沒打招呼，收回目光，拐進旁邊的近道小巷子裏。
這是她前幾天發現的捷徑。
巷子有些黑，只有高樓層的霓燈光些許探過來。隔絕了外面的鬧市，巷子裏只剩高跟鞋“咚咚咚”的聲響。
蔚溪一邊兒走，一邊兒抽着煙。
突然——一聲“嘿嘿嘿”的刺耳笑聲從背後響起，她下了一跳，回頭，只見一道黑影朝她跑過來。
待距離隔得近些，借着微微的光亮，那人披頭散發，衣服淩亂不堪，像是拾荒老人。
影子投在地上像只張牙舞爪的怪物。
蔚溪眼皮一跳，她扔了煙頭，下意識拉攏風衣，連忙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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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人竟然也跟着她追了上來，口中還發出“嗬嗬嗬”的笑聲。
這笑聲在黑夜裏顯得格外刺耳，蔚溪只覺得頭皮一炸，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雙藏在打結的頭發下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她，張着手，似乎随時準備要來抓她。
蔚溪冷不防打了個寒顫，她心裏是真害怕了，大步跑了起來。
黑色的巷子裏，高跟鞋的聲音變急切了。
緊接着，身後的人也跟着跑了起來。
果然是沖她來的！
不知那人穿什麽鞋子，好像是硬硬的膠底鞋，“一噠一噠”地敲擊地面，好似也敲擊在了她的心裏，像是死神的警告。
蔚溪的心也跟着“怦怦怦”地跳得劇烈，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到底想幹什麽。
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往前跑，跑出這駭人的巷子和這個瘋子。
她跑得太急，“啊——”腳一歪，高跟鞋的跟竟不小心陷進下水道的縫隙裏了。
太倒黴了。
她急忙身上去拉，拽了幾下沒拉出來，反而越陷越緊。
回頭一看，那人已經跑過來了。
她手忙腳亂直接脫了兩只鞋子，正準備跑時，下一秒，他用力抓緊她的胳膊，嘴裏發出“嗬嗬嗬”笑聲，“小姑娘——”
蔚溪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慌亂地掙了掙，那人握得更緊了，她怎麽也睜不開。
她心裏一急，使出全身的力氣，用鞋子猛地打在那人臉上，冷冷大吼：“滾開！！”
那人被高跟鞋的跟猛地擊在臉上，力道也不輕，他一時沒防備踉跄往後倒：“糙——”
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也不知什麽話，蔚溪沒聽懂，應該是方言。
只是她現在無暇顧及到底罵的什麽話了，手臂不再被桎梏，蔚溪連忙退後，光着腳飛快往前跑。
沒了高跟鞋，她跑起來很輕松。
蔚溪很快就跑出了巷子，來到中心街道，混入人群裏。
有了霓燈的照亮，她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但還是不敢停下來，繼續往前跑。
好像只要慢了一步就會想剛才那樣被抓住。
拐過路口，馬上就要到酒店了。
像是看到曙光了，她松了一口氣，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太吓人了那個人，到現在她的心髒還在跳。
到底是心裏還慌張，神色匆忙往前走，也沒注意到前面的人，就這樣與對面而來的人猛地撞上。
“哎——”
那人被撞得望着一個趔趄，但臂力驚人，急忙站穩，抓住她的胳膊：“沒事兒吧？”
蔚溪慌亂地搖搖頭，手下意識拽緊他，聲音微微顫抖着：“不好意思……”
那人身邊的女生正準備斥責她不好好看路，等蔚溪一擡頭，兩人皆是一愣：“蔚溪（蔚導）？”
原來是周簡聲和李照。
蔚溪松了一大口氣，方才太緊張了，也沒注意到他說話的聲音很耳熟。
周簡聲看蔚溪這副樣子就知道出事兒了，此時她的太狼狽了，光着腳，頭發淩亂，手裏提着一只鞋子。
“出什麽事兒了？有受傷嗎？”嘴裏問着，但身體已經行動了，将她上下左右看了一番，沒看到紅色的痕跡，只是腳……
“沒……”只是被吓到了。蔚溪搖頭，手還緊緊抓着周簡聲胳膊，還在發抖。她呼了一口氣，用力地說，“剛剛在巷子裏，有個人跟着我——”她說着回頭，身後空無一人。
周簡聲若有所思看了看她的身後，安靜的街道空無一人，他低頭看看她慘白的臉，發顫的手，光着腳。
下一秒，周簡聲将手裏的東西遞給李照，蹲了下來：“上來。”
李照下了一大跳，但是她懂周簡聲的每一個動作，
我日！這是大馬路牙子啊！
蔚溪差點兒閃到舌頭，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什……什麽？”
周簡聲将手放在膝蓋上撐着，回頭，帽檐下的眼睛盯着她：“我先帶你去醫院。”
“不……不用了吧。”蔚溪還是有些吃驚，說話也是磕磕絆絆，“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大小姐，還要我求你嗎？”
周簡聲直起身子，雙手合十做了個拜托的動作。
香港人說拜托有一個挺有意思的動作，就是雙手合十，眼神真摯，特誠懇。
周簡聲來了不到個把月，說話時也被同化了。
蔚溪眨了眨眼，竟不知覺走向他。
周簡聲看她乖巧的樣子，臉上挂着笑，又蹲了下來。
蔚溪猶猶豫豫的，還是上去了。
只是她的手不知道放哪兒，遲疑片刻，圈着他的脖子，沒貼近身體。又幹巴巴地說：“那個……謝謝啊。”
“不客氣呀，大小姐。”
周簡聲将手放在她的腿部，輕松起身，往前走。
李照不忍直視。
幸好大晚上的，這條街沒什麽人。
“你為什麽要叫我大小姐？”蔚溪在背上不解地問。
“你猜？”周簡聲笑道。
“我不猜。”雖答得不客氣，但聲音是明顯的愉悅，尾音都揚了幾分。
周簡聲低低笑了聲，喃喃：“口是心非。”
這笑聲和話帶着情人間親昵的暧昧氣息，她耳尖一熱，罵他：“去你的！”
“緊張什麽？我又沒說你。”
蔚溪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不跟他争執：“我不跟你玩兒文字游戲。”
“那就不玩兒了，我們去醫院。”周簡聲看向後面，伸手攔車。
這條街沒有行人，周圍很安靜，只剩路燈的光拉長人影。
過了一會兒，車還沒來，他偏頭看向蔚溪：“還害怕嗎？”
蔚溪擡頭一愣，
兩人的臉離得很近，有微熱的呼吸擦過。
她有些愣神，也忘了去挪開距離。
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周簡聲臉上細細的絨毛，精致的五官，卷翹的睫毛，深邃的眼。
她知道周簡聲長得好看，深情地看着你時的眉眼潋滟着柔情。
那麽多粉絲，沒有人不愛他的顏。
如果一個人，吃他顏，還吃他的品行，
那就真的完了。
蔚溪聽見“怦怦怦”的心跳聲，甚至比剛才在巷子裏是跳得更劇烈了，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來了。
見她沒吭聲，周簡聲習慣了她沉默，便繼續問：“看清他的臉了嗎？這樣方便報警。”
蔚溪回過神來，想了想：“沒看太清楚，只是……”只是記得那雙眼睛，渾濁地盯着自己，那雙手抓着自己，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是令人忍不住發顫。
“算了吧，報警也找不到了。”她說。那裏沒有監控，她也沒看清臉。
周簡聲沉默幾秒，只是抱着她腿的手臂卻收緊幾分。
“沒事兒的，別擔心。”他這樣說。
車來了，兩人上車去醫院。
醫生說腳上不太嚴重，消毒上完藥。
蔚溪也沒那麽嬌氣，雖然踩在地上有些疼，但還能忍受。
到了酒店的樓下，她穿上李照為她準備的鞋子，硬是拒絕了周簡聲送她上樓的要求。
周簡聲抱着手臂，十分不解：“為什麽？你看看你現在腳不能走路，還逞強？”
蔚溪的理由是酒店人來人往的，她不想和周簡聲又發生什麽緋聞了。
所以周簡聲離開的時候，有些小不高興。
李照扶着蔚溪等電梯：“蔚導，明天早上我過來接您。”——雖然周簡聲走了，但是把李照留了下來。
蔚溪擺擺手，客氣地說：“不用不用，這點兒小傷明天就好了。”
李照猶豫幾秒，還是張了口：“蔚導，您……可不可以不要拒絕簡聲哥的好意呀？簡聲哥一直都很感激您……”
蔚溪頓了頓，沒敢說周簡聲不是感謝，而是……
電梯來了，李照扶着她進去，又說：“您知道嗎？上次簡聲哥拍廣告，是我看見你了跟簡聲哥說的。那天本來要拍到很晚，結果他硬是縮短了拍攝時間，還叫我先走……”
蔚溪記得那次，周簡聲纏着她說餓，還騙她說李照堵在路上了，要她給自己送面包。
她垂下眼沒吭聲。
那麽明顯，她早就看懂了。
李照看她這樣子，心裏有些發難。看來蔚導是真的不喜歡簡聲哥啊。
她會察言觀色，抿了抿嘴也就不往下說了。
一個人要是不喜歡一個人，旁人說得再多都是無用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