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離過年還剩一天。
周簡聲破天荒地起得很早:“溪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小星星家園?”
蔚溪站在門口看着這棟老舊的房子,外面是一圈籬笆,欄杆上繞着光禿禿的藤條植物。
鐵門上挂着木板,上面寫着小星星家園。
周簡聲指着藤條說:“薔薇。還是當年我和媽媽們一起種的。”
蔚溪一怔。
明白了,這應該是周簡聲從小生活到大的福利院。
鐵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三面都是房子,格局有點兒像北京的四合院;左右兩邊的房子門窗禁閉,只有迎面的房子大門敞開着。
這時,從裏面走出來一個頭發花白的婦女,看着來人愣了幾秒,大聲喊到:“簡聲?是簡聲回來啦!”
頓時,從裏面跑出來四五名婦女,看看他眼睛都亮了,跟旁邊的人說:“我就說簡聲肯定會回來的,你還不信。”
周簡聲牽着蔚溪走向她們:“各位媽媽,別來無恙呀。”
“什麽恙不恙的,你就會貧。”其中一個婦女親昵拍了拍他,看着蔚溪說,“簡聲,這是帶回來給媽媽們看的女娃娃伢?”
“是呀,叫蔚溪,你們別吓着着她,她害羞。”
蔚溪朝她們露出笑,也學周簡聲喊:“媽媽好,叫我溪溪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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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娃伢長得可真俊。”
“溪溪,吃飯了嗎?”
“……”
蔚溪還是頭一次被這麽熱情圍觀,好在周簡聲很快就說帶她去轉轉。
臨走時,媽媽們給她塞了好多零食兒。
蔚溪的時尚包包塞得跟個菜籃似的,她翻了翻,驚喜道:“這個這個,我小時候吃過!可好吃了!”
“好吃多吃點兒。”周簡聲笑噴了,接過包包随意地穿過脖子,挂在胸前。
他穿着羽絨服,包包繩子比較短,就那麽吊在胸前。
“你怎麽背着像個收破爛的。”蔚溪伸手将包包的袋子往下拉,拉完認認真真地看了看才說,“這樣看着順眼多了。”
她較真的樣子格外有趣兒,周簡聲漫不經心低下頭,輕啄了啄她的唇,挺委屈地說:“你嫌棄我。”
“……”
蔚溪見沒人,悄悄跟周簡聲說:“為什麽你都叫媽媽們啊,我都分不清了。”
周簡聲說:“一開始還還分這個姨那個姨,後來叫習慣就媽媽們了。”
這時,一個穿黑色棉襖,圍着櫻桃小丸子圍裙的媽媽從院子裏穿過,看見兩人笑着招了招手:“溪溪簡聲馬上就要吃飯了啊,別跑遠了。”
“好嘞!”兩人異口同聲點頭。
等媽媽走遠了,周簡聲指着她的背影說:“她姓李。孩子五歲的時候丈夫生病死了,自己一個人帶着孩子過了這些年。孩子是我們這兒最大的哥哥,清華畢業。”
蔚溪一怔,張張嘴想說什麽,周簡聲看了她一眼,指向一個正在掃地的媽媽說:“那個……周姨,未婚妻當兵犧牲,她到現在都沒結婚。”
“王姨。有一年全家吃完酒席走夜路回家,丈夫抱着孩子被酒駕的司機撞飛了,孩子丈夫都死了,只剩她一個人活了下來。”
“何姨,生産時大出血,好在沒有出什麽大事兒母女平安。但是公婆嫌她生的閨女沒好臉色,老公是個軟蛋什麽也不敢說。不過何姨不是軟蛋,孩子滿月就離婚了。現在那孩子是我們中最小的妹妹,成績挺好的,很乖,每年寒暑假都在外面做兼職。”
“還有陳姨。她不在,明天會帶着老公來這兒過年。她有個前夫,當年前夫出軌,她帶着媽媽們去抓奸,打得男的女的擡不起頭來。她現在的老公是我們這兒一個土豪。去年,陳姨瞞着媽媽們給她們一人買了一套養老房。”
周簡聲嘆息了一口氣,淡淡說:“都是一群善良溫暖的人。”
蔚溪看着他,所以你也才這麽善良。
将賺的錢都給他們。
獨獨買了套房,一分也沒留。
她說:“你也很善良,這些年賺的錢也沒留多少。”
周簡聲一愣,反應過來她應該什麽都知道了。
他摸了摸後腦勺笑着說:“其實養活一個人很簡單的,就每月定期彙款。而且媽媽們都很疼惜我,從不跟我要什麽。都是我主動打過來的。你看這裏到今天一個年輕人都沒回來,他們都在外面上班呢,說是不想再給我添麻煩了。”
說到這兒,蔚溪突然問:“媽媽們不看娛樂新聞嗎?”
周簡聲偏頭看她,很肯定地說:“看了。”
“那……”
周簡聲轉身一把伸手攬住蔚溪的肩膀:“這就是小星星樂園的奧妙之處啊。”
蔚溪好像懂了,
看了,也會裝作沒有看到。
不過孩子之間就沒這麽多的想法兒了,事件曝光後,這裏的孩子都給周簡聲打了電話,要不是他極力勸阻,指不定他們全都跑來了。
這次他回來,他也沒跟他們說。
說了,怕是走不掉。
吃完飯,兩人穿過院子,來到右邊的屋子。周簡聲推開門說:“這裏是我們的宿舍。”
“環境挺不錯的。”
這裏的孩子不多,一人一間房;因為其他人到現在還在忙于工作,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面積很小,但是布置得很溫馨,單人床,衣櫃書架臺燈。
他十八歲後就很少回來住,媽媽們還給他留着,定期打掃。
床上的棉被松軟,剛曬過不久,散發着陽光的味道。
周簡聲拍拍床:“過來坐。”
蔚溪挨着他坐下:“好軟。”
蔚溪看着桌上的東西,很多小玩具,什麽小汽車機器人,紙折青蛙都還留着。
她看了看,有些感嘆地說:“挺好的。”
慶幸他經歷波折後還有一方溫暖。沒過得不堪,活得差勁。
周簡聲當然知道蔚溪在想什麽,手搭在她肩上:“溪溪。”
蔚溪偏頭去看他。
他什麽話也不說,低下頭吻住那張唇。
門還開着呢,蔚溪驚了一下,推開他:“你幹嗎呢。”
“親你呀。”
蔚溪被他不要臉給折服了,她急忙關上門,一回頭就見周簡聲似笑非笑:“關門做什麽?”
“關門——”當然是不想被媽媽們看到他們倆這副膩膩歪歪的模樣啊!他到底在想什麽!
蔚溪涼涼瞟了他一眼。
周簡聲輕輕一笑站起來,上前一步就将她抵在門上,不管不顧地吻了上去,
他要親腫她。
蔚溪哼了幾句敗陣下來,等她回神時外套裙子不知何時脫了,內衣扣子也被解開了。
偏偏那人還在一個勁兒地頂她。
她情意迷亂哼哼着不要,周簡聲一聽她哼哼就受不了,簡單粗暴将她往桌前一按,從後直接扒了打底褲。
蔚溪的手抵在書桌上,臉都要埋在桌子底下了。房子肯定不隔音,她不敢叫出來,就咬着唇嘤嘤地哼幾句。
太羞恥了,周簡聲這個王八蛋。
周簡聲咬她的耳尖:“乖,叫出來。”
蔚溪偏頭瞪他。
周簡聲往前一頂。
“你個渾——唔!”蔚溪忍無可忍反手往他手臂上就是一巴掌,“渾蛋!”
力道輕輕軟軟的,撒嬌似的。
周簡聲心都要化了,埋在她後頸裏,親了親:“溪溪,你真可愛。”
可愛個屁啊!
……
周簡聲套上最後一件外套,蔚溪還藏在被子裏偷偷摸摸扣內衣,內衣好像有些小,扣了幾次也沒扣上。
她一邊兒調整就看到鎖骨那兒被周簡聲咬的一口紅痕印,她皺了皺鼻子:“叫你輕點兒!”
“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周簡聲!”越來越貧了。
周簡聲裝模作樣“哎”了一聲,手往被子裏一伸,精準地摸到兩邊的帶子扣上,又彎腰撿起地上的毛衣抖了抖套進蔚溪脖子裏。
蔚溪在毛衣裏氣急敗壞吼道:“我自己穿!”
“行行行。”嘴裏說着,又找到內褲,打底褲,裙子。
要不是蔚溪拼命攔着,內褲他都想幫她穿!
終于,周簡聲給蔚溪套上大衣,理了理她的頭發,笑道:“又是美美的溪溪。”
蔚溪真被他給逗笑了。
周簡聲捏了捏她的臉:“走,我帶你去好玩兒的地方。”
兩人爬到閣樓上。
天色已晚,青灰色的月光鋪滿閣樓。許是因為明天要過年的原因,家家戶戶都在放鞭炮、放煙火。
時不時發出“砰”的一聲,頭頂上空有絢爛的煙火炸開。
煙火映襯着星河,夜還很長。
“今天天氣真好。”
周簡聲伸出手,虛摸了摸月亮。
“是啊。”滿片的碎星子,這樣璀璨的星空是在B市難得見到的景象。
蔚溪靜靜地靠在周簡聲肩上,突然說:“簡聲。”
“嗯?”
“給我講講你的故事。”
“你想聽什麽故事?”
蔚溪說:“什麽都想聽。”
周簡聲想了想:“溪溪,你知道農村的自建房嗎,就是那種家家戶戶帶小院子的。”
蔚溪點頭:“知道。”
“小時候夏天沒空調沒電扇,就在院子裏乘涼。我躺在涼席上,我媽在旁邊給我打蚊子。我就看着天上的星星,很亮很美,就像現在這樣,我那時候就想啊……”
蔚溪看着他,在煙火盛開的黑夜裏,他的眼睛很亮,帶着難能可貴的氣質。
她好奇地問:“想什麽呢?”
他說:“想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長大了我要去天上轉一圈。”說到這兒,他興奮起來,“別人小時候的願望都是什麽科學家。我小時候想當宇航員。”
蔚溪“撲哧”一聲笑了,她就是想當科學家裏的那一員。
“別笑啊,我說的是真的。為此我寫了篇作文,還被老師當優秀作文念了。”
蔚溪摸了摸他的頭,誇他:“好厲害。”
周簡聲得意地笑着,放松地将身體向下,頭枕在她腿上。
他從脖子裏掏出鏈子,淡淡地說:“這條項鏈是粉絲送給我的。”
蔚溪毫不意外地點點頭:“猜到了。”鏈子很新,上面還刻着時間,不是母親送的,又沒有前女友,總不可能是好基友吧,那就是粉絲送的。
周簡聲繼續說:“是我頭一年舉辦生日會的時候粉絲送的,我挺珍視它,就一直戴着。”
“不過現在——”他解下鏈子,扔給她,“送你。”
蔚溪捧着兩手接過,也不矯情地戴上,戴完挺胸:“好看嗎?”
“好看。”周簡聲望着她笑。
蔚溪也嘻嘻一笑,低下頭将鏈子藏在毛衣底下。
周簡聲靜靜地看着她,遠方盛開的煙花照亮她柔軟的臉頰和笑容,他的心裏一片寧靜,他淡淡道:“溪溪,回去吧。”
“和爸爸媽道歉,和他們好好過個年,不要為了我的事兒和他們吵架。”不值得,可他到底是沒舍得說出來。
蔚溪手一頓,垂下眼答:“好。”
周簡聲擡手,摸了摸她的頭。
“提前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她抿着嘴想沖他微笑,可嘴角還沒彎起來,懸在眼裏的淚顫抖着落了下來。
“哭什麽?”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蔚溪搖搖頭。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哭,可她想哭。
她艱難地擡起頭來,眺望夜幕的煙花,神色平靜地說:“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周簡聲低低一笑,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摸了摸她的頭:“走吧。”伸手牽住她手。
蔚溪沒動。
他停下腳步回頭,依舊笑着:“溪溪乖。”
“我不乖!”她還是頭一次這樣耍小性子。
周簡聲嘆了一口氣,松開手,彎下腰抱住她的腿,一把将她扛在肩上。
蔚溪尖叫一聲,打他:“你放我下來!”
“別動。”
周簡聲輕輕松松地扛着她走下樓梯,來到一樓。
蔚溪更慌了:“你快放我下來,被媽媽們看到多不好!”
“叫老公我就放。”
蔚溪磨磨牙:“老公。”
周簡聲咧嘴笑得一口白牙,将她放下來。蔚溪站穩,理了理頭發和衣服。
大門大刺刺地敞開着,兩人一轉身,齊齊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