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大年三十這天,留在清越觀團年只有顧暖、雪狼、小黃雞、胡萌萌、老黑,以及薄晧。
by戰隊的其他人都各回各家過年去了,蘇木也回了昊陽觀。
他畢竟從小在昊陽觀長大,師父師兄都在那邊,辭舊迎新這麽重要的日子,不回去不好。
更何況年三十清越觀閉門歇業,昊陽觀卻還要開門,還要舉辦辭舊迎新的跨年法會。那邊忙成狗,孫胖胖自然不會讓小師弟在清越觀閑着,蘇木就這麽被抓去當苦力。
顧家打電話叫顧暖回去,被顧暖以道觀離不開人拒絕。
顧浩被顧暖拒絕,落了面子本要發火,但也不知道是被顧老爺子攔了下來,還是被顧瀾阻止,總之顧家那邊這次倒是沒給顧暖找事。
至于薄晧……
薄家是個大家族,更重視這些節慶日子。
薄晧在好幾天前就回去帝都的,衆人還以為他會在帝都待到年過完,結果大年三十早上,他拎着個包自己又回來了。
清越觀衆人看他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憐憫。
這家夥好可憐,明明有家人卻被抛棄,團年夜只能孤零零的蹭他們的。人不如妖啊……
薄晧“……”
他平靜的解釋,“我和家人已經聚過了,他們考慮到我目前在清越觀靜養,而且年初一這邊還有新年法會,并不介意我提前一天回來。”
胡萌萌一臉‘你不用解釋,我們都懂’的神色,破天荒将自己的雞腿讓出來給薄晧。
老黑多給薄晧盛了點飯,別人的飯碗都是平平的,唯獨薄晧的冒了尖尖。
小黃雞用胖成球的身子溫暖他。
就連雪狼都蹲在他身旁,擡爪搭在他的胳膊上,恍若安慰。
這待遇若是讓蘇木看見,估計能氣得七竅升天。
薄晧無語。
一開始顧暖誤會後,他就解釋過不是她想的那樣。但也不知道是母親的表演太成功,還是前世見到陰暗面太多,顧暖壓根不信。
說的越多,她越不信。
解釋越多越錯,連帶的清越觀內的幾只都認為他是被薄家放棄的。
薄晧試圖再次解釋,卻被顧暖打斷。
顧暖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覺得在這種敏感的日子讓他落單估計會瞎想。于是她問“你一會看晚會嗎?”
春節晚會是華夏的傳統,雖然一年比一年沒意思,但每年年三十晚上看個晚會,也成了習慣。
薄晧搖頭,他對春節晚會沒興趣。
顧暖頓了下,覺得他是怕看晚會觸景生情。估計往年都是一大家子一起看,今年卻……
她語氣和緩的沖他道“既然你也不喜歡看晚會,那吃完團年飯,我給你補課吧。”
薄晧“……”
為什麽好好的大年夜,他還要去學那該死的道門知識!
頭一回團年飯,老黑使出渾身解數,整出一大桌豐盛美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些食材是外面買的,味道比起清越觀自己種的,總是差了點。
老黑遺憾的咂嘴,“要是能有更多的地就好了。”
有土地,布下聚靈陣,他們就能有更多種類可以吃。
顧暖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南郊這邊雖然被規劃成商圈,但靠近南山那塊還是有不少村子的。
有村子就有田地,去村子裏租地到是不難。但人多眼雜,怎麽解釋聚靈陣和防止別人偷菜就是個問題。就算弄上障眼法,人多了總會發生點詭異的事,不太合适。
薄晧聽了一會兒,開口道“不如包山。”
顧暖一愣,“包山?南山?”
薄晧點頭,緩緩提點她。
像清越觀這種背靠南山的道觀,若是香火旺盛,規模是可以擴大的。只要合理,手續齊全,直接找道協審批就行。
清越觀周圍,除了面向南山那邊,其他地段都是商業用地,審批通過的可能性極小。反倒是南山那邊可能性很大。
也不用包整個山頭,挨着清越觀的那片山地圈出來一點,就足夠種東西。
而且那邊人煙稀少,不用擔心會有游客去踩踏,在弄個障眼法一罩,基本沒問題。至于能不能種出來,有聚靈陣的話,大概是沒什麽問題。
顧暖想想也對,将這件事記在本子上,打算等過完年去看看情況。
……
飯後,薄晧幻想的兩人獨處一室,甜甜蜜蜜的補課畫面并沒有出現。
小黃雞它們對人類的春節晚會也沒興趣,吃完飯一溜煙的跟着進門,打算湊個熱鬧。
薄晧冷着臉拒絕它們旁觀。
小黃雞不樂意了,它啾了一聲,意思它們也可以當老師啊,顧暖忙不過來的時候,它們可以代班。
不懂道門典籍,它們可以教實戰嘛。
一個打不過薄晧,它們可以圍毆!
顧暖想想也對,等薄晧二十歲時面對的可是萬鬼噬魂,身手方面也不能落下。雖然薄晧打架似乎很厲害,但多練練總是沒錯的。
幾只得了顧暖的容許,立刻圍坐在薄晧身旁,絲毫沒有電燈泡的自覺。
顧暖翻出一張卷子遞給他,“我要先摸下底,這張卷子你做一下。”
薄晧臉綠了,他沒想到學習道門知識,竟然還要先寫卷子。
顧暖認真的叮囑,“好好審題,會的都寫一下,不會的就空着。”
薄晧覺得她這樣子特別乖,他笑了下,拿起筆看題。
第一題下面哪步道門典籍是初學者必讀的?
a,《呂祖說三世因果經》
b,《真氣運行五步功法》
c,《太乙救苦護身妙經》
d,《道教正名》
薄晧僵住,瞪着卷子。
這他媽的都是什麽鬼,一個都沒聽過!
道門初學者入門不是應該是《道德經》嗎,那個好歹他還念了幾天,結果四個答案裏沒一個和道德經沾邊的。
在求學時期一路以碾壓成績優秀畢業的薄晧,這一刻瞬間體會到了學渣的心情。
他面無表情的回想着隊內那些學渣們說過的‘不會就選c’,視線落在c選項上。
《太乙救苦護身妙經》,光看名字都不像是初學者會讀的。
他思考了幾秒,勾了答案d。這個從名字上看起來最像正确答案,字也最少。
答完第一題,他視線往下移。
第二題道門深遠,傳承不易,道之本意是道路,有四通八達之意。是誰在這個基礎上,将道再推進一步,成為世界萬物的根本?
薄晧“……”
第三題道門五術是哪五術?
第四題五術的目的是?
第五題……
薄晧深吸一口氣,放下筆。
顧暖驚訝的看過來,“這麽快都做完了?”
雖然題目不多,但這速度也太快了。
薄晧将卷子反面扣下,唇角微翹,十分自然的道“啊,這些我都不會。”
顧暖“……你不是自學的進度還不錯?”
薄晧點頭,瞎扯,“我學了道德經和畫符。”
顧暖沉思,想到當初面對女鬼時他的表現,“原來你比較偏重實戰嗎?也行,你的情況特殊,實戰是比較重要。”
她摸出朱砂黃紙,擺在他面前。
“你身上的氣雖然可以對付鬼物,但不能只指望這個。到時候除了陣法之外,符箓是最容易滅殺鬼物的。你學好畫符起碼能輕松一點,你畫一張最簡單的平安符我看看。”
按照顧暖的構想,等薄晧二十歲被萬鬼噬魂時,陣法可以滅殺一部分,當陣法抵擋不住,薄晧可以借助符箓之威繼續滅殺,最後的手段才是他本身那詭異的氣。
這樣可以最大程度上減小傷害,增加生存幾率。
薄晧自然能體會到她的用心,心怦怦的跳。
他唇角含笑握住毛筆,氣勢十足。然後在顧暖的期待中,畫了一張鬼畫符。
真鬼畫符。
完全沒有絲毫威力,朱砂墨漬都染成一團,線條雖然都是正确的,但歪歪扭扭猶如被狗啃了。
顧暖“……”
這也太沒有天賦了吧……
小黃雞湊過來看了一眼,用翅膀尖捂住自己的豆豆眼。這畫的都是什麽鬼!
胡萌萌和老黑同情的瞅着薄晧。
還好蘇木不在,否則多掉面子啊。
……
顧暖瞅着鬼畫符,有點想笑。
她是真的沒想到在其他方面那麽優秀的薄晧,在道門上會差成這樣。
為了不傷他的自尊,她憋得唇瓣顫抖,強忍笑意的點評,“嗯……起碼線條畫的都是對的。”
薄晧面無表情,內心甚至有點絕望。
他恹恹的說“你想笑就笑。”
小黃雞爆發出一陣嘹亮的咯咯咯咯咯,就連胡萌萌和老黑都沒忍住,嘿嘿嘿嘿了幾聲。
唯獨雪狼吼了聲,非但沒笑他,還用爪子鼓勵他。
身為半魂,它能體會到薄晧的不容易。
兩輩子都不招道門待見,想想也太心酸了。
薄晧絲毫沒覺得被安慰到,撸了一把狼頭,将它推開。
大年三十的夜晚,外面爆竹聲聲響,伴随着喜慶的歌舞聲,顧暖坐在薄晧對面,和他頭對着頭看着鬼畫符,輕輕的說“剛開始畫不好是正常的,我慢慢教你呀。”
薄晧愣住。
昏黃的燈光下,她笑靥如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距離,溫軟的對他笑。
他猛然想起上一次她這樣靠近自己的時候,還是在大殷朝,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時。
那會他不過是個被遺忘的皇子,宮裏大宴百官,負責伺候他的宮人都去前面湊熱鬧,指望巴上貴人,絲毫不在意他們的主子是否餓着肚子。
五六歲的女娃娃似乎是迷路了,也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他所在的宮殿。
她歪頭看着他,聽到他肚子咕嚕響,軟軟甜甜的問“你餓了嗎?”
那會他雖然從小被人冷待,自尊心卻十分高,硬撐着不理她,還狠狠的瞪她。試圖以氣勢将她趕走。
結果她不但沒走,還從随身帶着的小袋子裏拿出香甜的點心,一邊不舍,一邊湊近他,将點心遞給他,軟糯的道“給你吃,這個可好吃了,是我最喜歡的。”
他也不過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常年被冷落欺壓,讓他猶如野獸。不但沒看出她的善意,反而憤怒的以為這是羞辱。
如同那最受寵的三皇子,曾經妄圖讓他吃‘嗟來之食’。
他憤怒的打翻了點心,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紅痕。還怒氣沖沖的指着殿門,讓她‘滾開’。
猶如琉璃娃娃一樣的她似乎被吓到,白嫩可愛的小臉呆呆的看着掉落在地上,已經沾了灰的點心。
幾秒後,她開始嚎啕大哭。
這哭聲引來了旁人,無數宮人慌亂的将她圍在中間安慰,他才知道這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是侯府嫡女。
那被他拍掉的點心,是侯府的秘方所制,哪怕是嫡女也不會無限供給,每月的例份都是有數的。
侯府勢大,對他一貫忽略的父皇自然要給侯府一個交代。
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子和權臣的嫡女比起來,哪怕自己身為皇子,也會被懲戒。
他已經忘了當初被懲戒時在想什麽,唯一記得的就是她哭的傷心的小臉。
那以後不久,就在他以為這輩子不會在和她有什麽交集時,她被侯府送了過來,成了他的青梅竹馬。
只是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像第一次見面那般,笑着主動靠近他。
等到後面長大懂事了,明白侯府的打算後,她對自己就更加生疏敷衍。
……
可是現在,她就坐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偏着頭,真摯軟甜沖他笑。
薄晧眼神漆黑,胸口有點熱。
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向自己靠近的這一步,他已經等了兩輩子。
……
薄晧眼前的畫面逐漸模糊,兩輩子的她似乎在慢慢重合。他緩緩伸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臉,悄悄的感受她的溫暖。
顧暖一擡頭就被薄晧戳個正着。
她不自覺的蹭了下他的手,歪頭問,“你幹什麽?好好聽我講呀。”
薄晧的心有一瞬間的酥麻,他低低的應聲“你講,我聽着呢。”
顧暖拍掉他的手,拿起筆給他示範畫符。
“你看好,符是這樣畫的。我給你示範的是拆解畫的,但你自己畫時要一氣呵成,中間不能停斷。要想符箓具備更大的威力,引入符箓的氣也要均勻。”
因為離得近,她的聲音也不大。軟軟的,像是情人間的低語,溫軟勾人。
薄晧第一次覺得原來這些道門知識也沒那麽讓人焦躁,起碼她講的時候,他能聽進去。
顧暖畫完一張最簡單的平安符,怕他看不清,她特意拆解分開來畫,讓他好将每個步驟都看明白。
這樣畫出來的符箓自然是廢符,但無所謂,反正是示範用的。
她講完,擡頭看他,“懂了嗎?你重新畫一張我看看。”
薄晧卻沒看符,他的視線一直都落在她身上。
眼神深邃,仿佛在懷念什麽……
懷念?
顧暖擰眉,“薄晧?”
“嗯。”他應了聲,依舊移不開視線。
今天是年三十,她給外公守孝,依舊穿的白色。房間裏有暖氣,脫了外套,薄薄的白色毛衫将她婀娜的身段顯露出來。
十八歲快十九歲的女孩子,出落的凹凸有致。
薄晧不由自主的和前世的她做了個對比。
唔,看來現代夥食好,她那裏發育的比前世這個年紀還要好些。
顧暖察覺到他心不在焉,順着他的視線低頭……
顧暖“!!!”
她猛然站起來,一巴掌拍在他頭上。
“你不好好聽講,看什麽看!”
薄晧“……”
兩輩子頭一回被人打頭的薄帝王皓有一瞬間的懵,他只是看看,又沒上手,竟然被打了!
放在前世,這可是掉腦袋的罪。不過現在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她生氣的樣子也挺好看,白皙的臉頰上染上紅色,因為生氣,那雙眼睛更亮,黑白分明又純澈幹淨,整個人都鮮活許多。
白色毛衫是修身款,這一站起來,曲線更明顯。
顧暖見他的視線死死的黏在自己身上,生氣的問“你到底還想不想學!?”
薄晧答非所問“你的腰也太細了,以後多吃點,太瘦不好。”
顧暖生氣的拿毛筆砸他。
染着朱砂的筆從他額間擦過,留下一抹紅痕。
這紅痕讓他本來俊美漂亮的臉頓時添了一絲妖異,他絲毫不覺,還輕笑着哄她,“我學,我想學呢,你別生氣。”
怕她生氣走了,他連忙道歉“剛剛走神是我的不對,保證以後不再犯,你重新給我講一次?”
顧暖抿唇,“要是你還不好好聽呢?”
薄晧舉手發誓,“那就讓蘇木被雷劈。”
顧暖噎住,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人的臉皮怎麽這麽厚,這關蘇木什麽事,蘇木做錯了什麽就要被雷劈?
薄晧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他說,“好了,不開玩笑。我好好聽,否則就罰我一輩子都學不會畫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