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城市魅影(十一)
陸微微提前坐上車,扯過安全帶扣上,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又解開安全帶。
這時,宋原正好上了車,陸微微興奮地說:“宋原,你看看這個安全帶扣,方形的,像不像死者腰部的那個方形印記?”
宋原低下頭看了看,露出微笑:“還真是。”
“所以死者是在車裏遇害的?”
宋原沉思片刻,讓安全帶扣抵在自己的腰部,身體放松地往後一靠,對微微說,“來,我們來還原一下現場,你掐住我的脖子,整個身體使勁壓過來。。”
“真的要試?”陸微微撲上去,雙手掐住宋原的脖子,雙手施力的同時,身體也用力壓制住他。兩人上半身貼得嚴絲合縫,她的胸~部緊緊貼着他。宋原目光微微向上,就能看到她濃密的睫毛、挺翹的鼻尖,白皙泛紅的臉,看得出來她是真用了力。
作為受害者的宋原盯着陸微微,眼裏帶笑。
陸微微氣得捶了他一下:“你倒是配合我一下,表現出受害者的樣子啊。還有,受害者都不掙紮嗎?”
宋原屈指彈了下安全帶說:“不好意思,這樣暧昧的姿勢,我沒辦法表現出受害者的模樣。”明明就是受益者。
陸微微笑罵:“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啊。”她坐了回去,調整好坐姿,“那換你來。”
話音剛落,宋原的手就移到了微微的脖子上,這麽纖細的脖頸,他兩手環住還有剩餘,他傾身,大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垂下的目光裏暖意融融。陸微微的臉不可抑制地紅了。
正在這時,上廁所回來的周楊拉開車門,猝不及防地看到這一幕,捂着眼睛往後退,嘴裏直呼辣眼睛。
陸微微囧,要知道,他們的初衷真的是純潔的。
周楊回到車上,從後視鏡裏看了看道貌岸然的宋處長,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陸微微,打趣:“老大,我以後再跟着你們是不是不太方便?”他都快修練車萬年燈泡了。
宋原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語聲輕淡:“你想多了。”
陸微微忙解釋:“我們剛才是在還原兇殺現場,确定了死者是在車裏被害的,她腰部的方形印記就是車上的安全帶扣所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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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楊低頭看了看安全帶扣:“還真是啊。兇手在車裏殺人,兇手難道是出租車司機?”因為最近出租車司機性~侵、殺害顧客的案子還蠻多的,他不由就想到了出租車司機。
宋原道:“碎屍案一般都是熟人作案。因為兇手和死者有極為密切的聯系,受害人一旦死亡,首當其沖的懷疑對象就是兇手,他不得已只能分屍、抛屍、藏匿,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屍體,讓警方無法确定死者身份。就像上次的謝明潔一案,我們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後,懷疑對象就只有她的男朋友和同父異母兄長。”
周楊哦了一聲:“那本案也是熟人作案了。”
宋原:“目前傾向于這個。”
多虧于現在的高科技,圈定了死者的年齡和身高後,再将死者的dna輸入失蹤人口庫進行比對,不到半天的時間,死者的身份已經确定下來。
死者賈夢紅,27歲,大明市人,失蹤時間7月18日。
專案組對賈夢紅的家庭關系和社會關系連夜展開了調查。賈夢紅是個家庭主婦,社交圈比較窄,家境中等,長相中等,不功不過地過着,沒有什麽仇家。唯一令人诟病的就是她婚內出軌,她的丈夫謝偉強得知後堅決要離婚,但兩人因為在財産分配問題上無法達成協議,謝偉強起訴至法院,法院還未開庭。
謝偉強是警方第一個懷疑的人。
大明市公安局連夜提審了謝偉強。
謝偉強得知老婆死後,而且還是被分屍的,神情萬分驚恐,驚恐過後,又明顯地松了口氣,這下沒人和他搶家産了,而且他們還沒離婚,查出兇手後,他說不定還能獲取賠償,他定了定心神,說:“我和我老婆分居都一個多月了,這一個月連面都沒見過,就連她失蹤我也是聽我岳母說的,我還以為她跟情夫跑了呢。”
審訊謝偉強的同時,宋原檢查了謝偉強的車,他車上安全扣的形狀根賈夢紅腰部的痕跡不符。
宋原又檢查了謝偉強的家,他家中的地磚跟賈夢紅背部的形狀也不符。
基本已經排除了嫌疑。
放走謝偉強後,警方又提審了賈夢紅的情夫王雲江。賈夢紅鬧婚變後,和情夫也鬧僵了,他也有殺人動機。
王雲江長得高大白淨,跟黑不溜秋其貌不揚的謝偉強比起來,簡直是天仙下凡,也難怪賈夢紅要出軌了。就是王雲江似乎有些膽小,被警方帶進來後一直坐立不安。他的種種表現反倒被警方認為是畏罪心理。
王雲江在聽到賈夢紅被分屍後,整個人都不好了,結結巴巴地重複了一句:“分屍?是誰這麽殘忍?”
民警沒答,問道:“7月18日那天你在幹什麽?”
王雲江一顫:“你們在懷疑我?”他大喊冤枉,“我沒殺人啊,我殺她幹什麽?殺她對我有啥好處?你、你們可不能冤枉好人!”
民警說:“你乖乖說實話,沒有人會冤枉你。”
“我……”王雲江正要答,身後的門突然響了,在這靜谧壓抑的審訊室內有些壓抑,王雲江騰地站起來,一下子磕到審訊椅前的木板上,重重跌坐了回去。
天光透進幽暗的審訊室,陸微微走進來,悄悄合上了門,手裏還拿着警棍。
王雲江被吓得不輕,揉揉膝蓋:“你、你們這是要幹嘛?”
陸微微把警棍往桌子上随意一放,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不用在意我,你繼續說,如實說。”
王雲江如坐針氈:“你們這是要幹嘛啊?”
樓上,宋原在監控室看了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分屍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了的,兇手要有極強的心理素質。這個王雲江一看心理素質就不行。對了,他有車嗎?”
民警搖頭:“他自己沒車,但這人臉皮厚,隔三差五地去借別人的車。”
宋原頓了下說:“他不是兇手。我倒是有些想法,今天太晚了,明天專案組會議上再說吧。”
——
7月份是雨季,這兩天淅淅瀝瀝的小雨就沒斷過。從市局出來後,宋原給省廳負責連環殺人案的專案組打了個電話,“你在兇手的基本條件中,再加入這樣一條,兇手在7月18日前後來過大明市,兇手很有可能自己開車去的,而且在大明市開過房。加上這兩條,應該很好查吧?”
對方問:“宋處長怎麽知道的?”
宋原說:“先按我說的辦,詳細的回去再說。”
宋原挂了電話,微微一笑:“如果順利的話,很快就可以破案。”
陸微微和周楊雙雙激動:“你的意思是殺害賈夢紅的兇手就是我們要找的連環殺人案的兇手?”
“不錯。”
陸微微:“怎麽說?”
宋原摸摸她的頭:“已經很晚了,我們先吃飯,回去再說。”
陸微微:“你覺得你不說出來,我有心情吃飯嗎?”
宋原妥協:“好吧,那就告訴你。”
——
大明市公安局會議室內。
“死者賈夢紅的丈夫和情~夫都被排除了嫌疑,現在還沒排查出新的矛盾點,也許,兇手和死者有隐形矛盾呢。”
宋原:“昨天已經說過了,死者賈夢紅的社交圈比較窄,沒什麽仇人。既然熟人作案基本排除,我們何不把兇手放在陌生人作案上?”
一位偵查員說:“陌生人作案?死者當天和朋友去逛街,和朋友分手後她就失去了蹤影,連她開的車還停在商場門前的停車場。我們查了監控也沒能确定她的去向。”
宋原說:“死者自己有車,那肯定不會打車了,可是屍體檢驗證明死者是死在車裏的,想要把一個大活人塞進自己車裏可不是容易的事,我覺得死者是被誘騙至車上的。”
“那什麽人能把她誘騙至車上呢?”
“這個問題我們先略過。我來說說我的看法。”宋原雙手交疊,沉穩開口,“我懷疑本案的兇手跟容城市的連環殺手是同一人。”
一語既然出,語驚四座。
衆人紛紛發問:“有什麽證據嗎?本案跟連環殺人案的作案手法、作案地點、侵害方式完全不一樣啊。”
“有一樣的地方。只是不明顯而已。”宋原接着說,“第一,大家都知道,分屍、碎屍一般都是熟人作案。我們排除了熟人作案,一個陌生人或者說和死者不太熟的人為何要分屍?這樣做費力不讨好,而且有時候做得越多越容易暴露,那兇手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兇手比較變~态,或許是仇恨女性,也或許想掩飾以前的罪行。
第二,死者私生活混亂,這一點跟孟行行、袁曉棠等受害人如出一轍。
第三,連環殺人案的兇手被警方發現過一次,他出于懼怕不敢作案,但又控制不住殺人的*,于是改變作案方法。甚至希望賈夢紅的屍骨被野獸撕得粉碎,這樣一來,就永遠也不會有人發現了。
第四,連環案的兇手上班時間靈活,他完全有時間跑到幾百公裏遠的大明市作案。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昨天晚上我已經給省廳打了電話,現在就等着那邊的消息反饋吧,如果連環殺人案破了,本案應該也就破了。”
當天下午,宋原和微微本來打算回省城的,一場猝不及防的暴雨降臨至大明市,不間斷地下了一夜。路面積□□,高速也封了,他們只好暫時滞留在賓館。
在賓館什麽也做不了。周楊整個人癱在沙發裏,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外面仍是狂風暴雨,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
周楊看了一眼,說:“下吧下吧,可着勁下吧,最好等雨停了,我們一回到省城案子就破了。”
“希望如此吧。”陸微微打開電視,找了一圈,最後定在某綜藝節目上。
周楊伸了個懶腰:“我說,宋~處,你和微微什麽時候結婚啊?我好提前縮衣節食,把紅包給你們準備好。”
“你是有多窮,一個紅包還得縮衣節食?”陸微微轉着遙控器,目光漫不經心地放在電視上。
宋原目光含笑:“微微沒意見的話,等案子破了就結。”
陸微微繼續把玩着遙控器,故意問道:“那如果我有意見呢?”
宋原抽走她手中的遙控器:“你有什麽意見?”
“我……”陸微微剛想說,宋原又來了一句:“有意見保留。”
陸微微:“……”
周楊:“哈哈,微微,你被吃定了。”他跳起來,從抽屜裏拿了副撲克,“來來,我們打牌吧。”
陸微微拒絕:“不玩,我要看電視。”
第二天,三人就坐車離開了大明市。大明市這邊仍是陰雨連綿,省城這邊卻是豔陽高照。三人回到省廳,已經過了下班點,夕陽下的省廳辦公樓格外規整氣派。
走廊上,劉敏知笑着迎過來:“還以為你們還得再被暴雨困幾天呢,沒想到突然就回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正要給你們打電話呢。”
周楊笑嘻嘻地說:“什麽事?公事還是私事?”
“當然是公事。”劉敏知神情一肅。
劉敏知還平常做什麽都是不疾不徐的,鮮少露出這副表情。陸微微看得心口一跳:“那個變~态不會又殺人了吧?”
“怎麽可能?”
“那就好。”
“你們不在的這幾天,上頭又給安排了任務,我給你們交待一下。”劉敏知邊說邊走進辦公室,宋原三人也跟着走了進去。
周楊一屁股坐在椅子裏:“已經下班了,還交代什麽公事啊。明天再說。”
劉敏知當做沒聽見,從桌上拿起數沓文件交給宋原:“你這兩天出差,工作積壓了不少,都放到我這裏來了。你回頭好好看看吧。”
宋原翻看了幾頁,都是屍體檢驗委托書,淡笑:“看來又有得忙了。”
劉敏知看了微微一眼,調侃:“是啊,你再這麽忙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抽出時間結婚。”
陸微微搖頭失笑:“你和周楊老是拿這個開我玩笑,我和宋原不急的。”
劉敏知又拿出一沓文件來甩到周楊懷裏:“這是你的。”
周楊胸口遭遇重重一擊:“哎呀,好疼。”
陸微微白他一眼:“裝吧你就。”
周楊捂着胸口:“我沒裝啊,這些文件都是人命堆積起來的,雖輕若鴻毛,但在我心中重如千斤啊。”
三人紛紛鄙視他。
劉敏知又說:“後天有個重要的會議,每人都得出席,不得請假。”
“知道了知道了。”周楊點頭如搗蒜。
宋原放下手中的文件,拿着微微的杯子走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問微微:“喝水嗎?”
陸微微:“我要喝熱水。”
宋原喝完水:“我去給你接。”
周楊左看看右看看,老劉還在這交待事情呢,這兩人就旁若無人地秀氣恩愛了?
劉敏知又說:“還有,我們省新招錄了一批法醫,過一段時間可能要來省廳培訓。宋原,廳長說了,這事由你主持。”
宋原接了杯熱水,眼裏帶笑:“我知道了。”
劉敏知又交待了一些日常的行政事務,周楊不耐煩地踢了下他的椅子:“你有完沒完?”
“最後一項,案子破了,省廳決定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案件偵破,後天還要開慶功宴,你們一定得去啊。”
周楊一愣:“哪個疑難案件破了?還得開新聞發布會?慶功宴當然要去。”
劉敏知笑道:“就是讓我們最近兩個三個月來一直疲于奔命的、寝食難安的、咬牙切齒的連環強~奸殺人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