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城市魅影(十三)

秦濤林有兩處房産。刑警隊是在他位于市中心的房子裏逮捕他的,同時也搜出了兇器——水果刀。其他的并沒有什麽發現。

這天,宋原、微微、周楊、劉敏知一起去搜索秦濤林的另一處房子,這裏他不常居住,顯得格外冷清,地板上、家具上蒙着一層淺灰。

陸微微轉了一圈,發現立在牆角的冰箱是通着電的。她覺得納悶:“咦,都不住人了,怎麽冰箱還開着?”

周楊聞言說:“說不定秦濤林偶爾會來這裏住,冰箱裏放一些吃的喝的很正常啊。”

宋原沒在意,衛生間的門開着,窗明幾淨,七月*如火的驕陽照射進來,白色的地磚亮得發光,宋原定定地看了幾秒鐘,“老劉,你過來。”

“怎麽了?”劉敏知見宋原徑直走進衛生間,也跟着走了過去。

宋原蹲下身指着牆磚的某一處說:“你看這裏有一枚指紋。”

劉敏知定睛看了看,搖頭:“指紋是殘缺的,沒有鑒定價值。”

“你對指紋比較敏感,我對血比較敏感。”宋原拿出勘察箱,拿出一張濾紙在指紋上剮蹭了一下,然後做了聯苯胺試驗,試驗結果呈陽性。

劉敏知吃驚:“這是血?”他話音剛落,客廳裏爆發出一聲驚叫。伴随着一聲“卧槽”。

劉敏知一凜:“是微微。”他回頭——宋原已經沖了出去。

“什麽情況?”宋原剛走到客廳,陸微微就朝他撲了過來,死死地抱着他,聲音輕顫,“吓死我了。”

宋原拍着她的背輕聲安撫着,犀利的目光掃了眼呆若木雞的周楊,又掃了眼被打開的冰箱門。心裏頓時明白了,微微跟他辦過不少案子,走過很多命案現場,見過各種各樣的屍體,能把她吓到——肯定是件超級恐怖的事。

宋原有些心疼,明明只要負責美貌如花便可,偏要風裏來雨裏去地當警察。他摸摸她的頭:“好了好了沒事了,是死的,又不是活的。”

陸微微牙齒打顫:“就是因為是死的我才會被吓到。”

宋原:“你确定?冰箱那麽小,走出個活人不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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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微微:“你閉嘴。”

那邊,周楊回過神,打趣道:“微微,我離你這麽近,你非得繞個彎跑去找老大,看來你對老大的依賴已經遠遠超過了恐懼,這是真愛呀。”

陸微微笑罵:“去你的。”被周楊這麽一攪和,她反倒沒那麽怕了。

周楊戴上手套從冰箱裏拽出一顆頭來,還是長發的,“我和微微打開冰箱就只有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盯着你。我一個大老爺們都被吓得不輕,更別說微微了。兇手簡直是喪心病狂!”

劉敏知也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喔,這是什麽情況?”

陸微微聞言擡頭,又被宋原按了回去。他說:“既然害怕就別看了。”

陸微微舒了口氣:“事情太過突然我才會被吓到,如果有心理準備就好了。”

“啧啧,冰箱都被塞滿了。這女人肯定是秦濤林那變~态的老婆。”周楊嘆了一聲,“我去拿屍袋。”

陸微微叫住他,面上已恢複平靜:“周楊,你剛才拍照固定了嗎?就把頭給拿出來?”

“我……”周楊語塞,連忙放回了原位,“我去拿屍袋,拿相機。”

宋原走到冰箱前往裏看了看,然後拿出手機給傅支隊打了個電話:“秦濤林位于人民路的公寓裏又發現了一具女屍,被分屍藏在冰箱裏。”

彼端傳來傅支隊長長的嘆息聲:“我正打算跟你說呢。剛才我們審問秦濤林時說他身負4條人命,他自己說不是4條,是5條。”

宋原沉默了下,說:“我知道了。”變~态的思維果然非常人所能理解,殺人時不擇手段,認罪時毫不隐瞞。

——

冰箱裏發現的屍塊拼成一副完整的人體。這些屍塊在冰箱裏凍了好幾個月,解凍了後散發出陣陣惡臭。

周楊把死者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剃光,可以看得出來,死者有着漂亮的頭骨。

屍檢工作持續了三個小時。屍檢完畢後。宋原神色冷峻,總結道:“死者,女性,身高,體重45~47kg。

死者頭部皮膚有撕裂,顱骨粉碎性骨折,頭皮損傷處含有白色牆漆,她是被人揪着頭發反複撞擊牆體死亡的,死因是重度顱腦損傷。

死者胃內容物充盈,是在飯後不久死亡的。

死者的子宮裏有未成形的胚胎,她懷孕了。”

“懷孕了?”陸微微聽得頭皮發麻,秦濤林的殘忍程度簡直刷新了她對人類的認識,“死者應該是秦濤林的老婆吧?那孩子也是他的,他怎麽下得了手!”

周楊:“喪!心!病!狂!啊!”

秦濤林的妻子是孤兒,經過秦濤林的母親還有鄰居的辨認,死者确實是秦濤林的妻子。

秦濤林在提到自己的妻子時,仍是一臉的冷漠:“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掙錢養她,供她吃好喝好,她拿着我的錢在外邊養小白臉,難道不該死嗎?”

審問的民警說:“她懷孕了,你知道嗎?”

秦濤林:“不是我的。”

民警不置可否:“是不是你的,等dna結果出來就知道了。”

秦濤林的同事和鄰居普遍反應秦濤林非常的有禮貌,而且談吐幽默,當然,做銷售的有幾個不健談的。他見到熟人後會主動打招呼,見到鄰居獨自拎着重東西還會上前幫忙。他被抓後,和他熟識的人普遍感到不可思議。

提到秦某的妻子,同事和鄰居都不大有印象,“他老婆很宅,也不善交際,幾乎足不出戶,我們很少見到她。也沒去過他家裏。”

秦濤林老婆唯一的好朋友說:“我跟曉荷、秦濤林是高中同學,剛入學那會兒,秦濤林非常的孤僻、不合群,可是曉荷被他身上的憂郁氣質迷得要死,高二時兩人就談起了戀愛,曉荷是孤兒,秦濤林家境也不好,兩人可能是惺惺相惜吧,感情一直很好,就是秦濤林的占有欲很強,不準曉荷和別的男人說話,兩人結婚後,曉荷就當起了家庭主婦。秦濤林也很能掙錢,兩人過得貌似不錯。曉荷曾對我說秦濤林的愛讓她窒息。後來畢業後,我們就很少聯系了。其其他的我不是很清楚。”

秦濤林的母親得知兒子被抓後瞬間老了十歲,嚎啕大哭。明明兒子經濟條件不錯,名下還有兩套房,但秦母并沒有跟兒子住在一起,她自己的說法是:“我怕我的存在令他感到恥辱,所以我一般不會去打擾他。他每個月都會給我打錢,電話也很少打。他話很少,有時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或許他痛恨我把他生出來吧。”

偵查部門在後續的調查過程中,從秦濤林老婆的微信聊天記錄裏發現,他老婆确實出軌了。普通男人被戴綠帽尚且不能忍,更別說秦濤林這樣在不健全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心理變~态的男人。

兩天後,dna結果出來,孩子确實是秦濤林的。

秦濤林得知這個消息後,一臉大寫的冷漠:“是我的又怎樣?孩子有這樣一個母親,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活着還不如死了。”

陸微微聽到這裏想起秦母的那句話——或許他痛恨我把他生出來吧。

陸微微說:“你錯了,出生在什麽樣的家庭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但人生的路卻是由自己決定的。你的心态是積極向上的,你的人生也會是光明的。反之,你自暴自棄,怨天尤人,你即使掙很多前錢,你的人生也是陰暗的。”

秦濤林扯了扯嘴角,一臉的無動于衷。

陸微微沒再說什麽,因為對于他這種人來說,說再多也是浪費口舌。就讓他帶着他的偏執與冷酷下地~獄去吧。

——

半個月後,慶功宴上,一片歡聲笑語。

秦濤林一案塵埃落定,案子未破時,每位民警心頭像壓了一座大山,如今這座大山終于被移去,渾身上下都變得舒服自在。

最高興的莫過于傅支隊,畢竟案子是在他的轄區,他的壓力也是最大的。如今案子破了,他也因功被提拔為副局長,他舉着酒杯和宋原輕輕一碰:“這回多虧了宋處長啊。”

宋原說:“哪裏,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他不是在謙虛,而是在陳述事實。

傅支隊呵呵一笑:“我是真高興啊。”

這邊,陸微微和周楊坐在一起。周楊将目光從宋原身上收回來:“我感動到想哭。”

陸微微忙問:“怎麽了?”

周楊說:“我最近剛相了一次親,我嬸給我介紹的,見面之前我讓我嬸先別告訴人家姑娘我的職業,人家姑娘要是非得問,就說我是警察。結果見了面之後,姑娘對我挺滿意。處了幾次之後我跟姑娘坦白說我是法醫,姑娘的臉就跟六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了,指控我騙人,我巨冤,我哪裏騙人了,法醫也是警察好不好?我們也是穿警服的人,就是不帶槍而已。姑娘說你就是騙人,電視上演的警察都是荷槍實彈,威風凜凜的,法醫只能算是後勤部們。我說她淺薄無知,然後就鬧掰了。”

陸微微戲谑:“是得掰啊,你都罵人家淺薄無知了。”

“怎麽能是罵呢?我說得是實話啊。”

陸微微說:“不能接受你職業的人是萬萬不能跟她談戀愛的。”

周楊喝了口悶酒:“你說普通人吧一聽到法醫這個職業就望而卻步,就連在工作上,法醫也沒有刑警吃香啊,你看每次破了案子,受誇獎的永遠是奔波在外到尾偵查部門,我們這些幕後工作者反倒顯得默默無聞。我剛來省廳那會兒并沒有跟着宋原,當時都有辭職的心思了,後來跟了宋原,我就滿血複活了。”

“你可別惦記我家宋原。”

周楊翻了個白眼:“我們老大就是我們法醫界的傳奇和驕傲。法醫很偵查員比起來,必須得是我們法醫略勝一籌。”

陸微微聽到這裏不依了,不客氣地嗆回去:“我們偵查側重推理邏輯,你們法醫側重技術。我們是靠腦子吃飯的,你們是靠技術吃飯的,高下立見。”

周楊說:“你敢說你比宋原厲害?”

陸微微:“你不要拿個例當普遍好不好?宋原在娘胎裏就受到影響了,工作也比我早。沒有可比性。”

“話不能這麽說啊。”周楊反駁。兩人誰也不讓誰,非要評比出個高下。

兩人正争執着,宋原走過來,“你們在吵什麽?”

陸微微回神,唇角一彎:“沒有吵,我們在辯論,我是正方,他是反方。”

周楊無恥地說:“微微說你沒她厲害。”陸微微驚呆了,笑笑不說話。

宋原特別坦然地說:“我是打不過她。”

周楊:“……老大啊,這麽多人看着呢,你也不嫌丢人。”

宋原輕描淡寫:“打不過老婆不丢人。”

周楊拱手:“服了,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你根本就不是我們法醫界的傳奇和驕傲,而是打不過老婆界的傳奇和驕傲。”

宋原無所謂:“你開心就好。”

周末,宋原、微微、周楊、劉敏知在一塊小聚,就在街邊的大排檔,熱熱鬧鬧的。

周楊喝了點酒,提議說:“我覺得應該這麽辦,我們四個人成立一個小組,宋原當組長,我們專門負責我們省各種疑難重案。這樣,宋原是我們組的能力擔當;老劉你就是經驗擔當;微微是功夫擔當;我嘛,就是搞笑擔當,我們四個合起來就是有史以來顏值最高的破案小組。”

陸微微故意怼他:“這樣不錯啊。但是你的存在拉低了我們整體的顏值啊。”

周楊感覺胸口中了一箭。宋原淡笑:“我倒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先前我也這樣想,既然你提出來了,大家都沒意見的話,回頭我就跟張總反應一下。”他也是有私心的,成立固定的小組意味着可以永遠和微微并肩作戰。把她放在自己身邊才是最放心的。

劉敏知哪看不出來宋原的心思,不過他也不反對就是了。

周楊舉杯站起來,激情四射:“既然都沒意見,我們碰一個。祝我們以後輾轉南北,無往不利。”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劉敏知也舉杯站起來。

“還得用成語。不行,我不能輸。”陸微微想了一下,“那就希望世界和平,海晏河清吧。”

宋原笑:“再說下去,我們就可以回家歇業了。”

說完,四人都是一笑,幹了這杯酒,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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