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條錦鯉 (1)
謝哥哥這個稱呼也太昭顯親熱, 葉初然一怔, 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悄悄擡眸望着那位許小姐,容貌豔麗氣質高華, 一身華麗的七彩衣裙讓她顯得猶如瑤池仙子般高貴不可逼視。
那雙和許晏如出一轍的潋滟桃花眼緊緊盯着謝臨安, 滿眼熱切和愛慕猶如烈火般殷殷, 葉初然不由自主的握緊輪椅的把手, 身體微微顫抖一下, 很快又恢複常态。
她正想收回自己的目光, 不經意間發現許晏正看着自己,秀目灼灼,含着各種情緒, 似乎有憐惜有同情又似乎有着後悔, 後悔?葉初然吓得連忙收回視線,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謝臨安雖然看不到葉初然的表情,但是他感覺到她抖了一下,他向來聰慧,自然知道她想寫什麽,衣袖輕拂,寬大的袍袖落在把手上, 衣袖下的手握住那雙小手,握的緊緊的,似乎在說,“放心, 我只是你的臨安哥哥。”
他神色淡漠,平靜一笑,“許小姐不必客氣,我雖和許兄情同手足,不過如今我等投奔許兄,客人罷了,還是叫我謝臨安吧。”
他神情疏遠,清清冷冷的坐在那裏,白衣勝雪清俊絕倫,冷到極致也秀到極致,冷如天邊寒月高山皚雪,秀如空谷幽蘭高嶺翠松,許然一時看得有些癡住。
許晏有些尴尬的望了眼許然,清咳一聲,“大家都累了吧,不如稍作歇息再用飯。”見謝臨安點頭道謝,他立刻命人将謝臨安三人送到客房。
東院是一間獨立的小院,十分清淨,許晏是個很懂生活的人,院裏種滿各種花,姹紫嫣紅,房中的布置古雅大方,很是耐看,按照葉初然現代眼光來看,那就是低調奢華有內涵。
因阿南的再三吩咐,許府的下人都知道這三位是自家公子的貴客,絲毫不敢怠慢,房間打掃的幹幹淨淨,錦被羅帳,香茶點心,疊落的整整齊齊。
原本有三間獨立屋子,葉初然想着張氏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養了,有些擔心,極力要和她一個房間。
張氏自從與謝多壽和離,心情好再加上休養也好,整個人胖了一圈,臉色白白潤潤,十分清秀好看,她輕拍着葉初然的手,“葉娘,我是養過三個娃娃的人,自會照顧好自己,你啊,多多照顧三弟,他的傷勢還需要靜養。”
所謂的神助攻不過如此吧,謝臨安一貫冷淡的臉上笑出朵牡丹花,言不由衷,“大嫂,我也不需要照顧,還是讓葉娘照顧你吧。”
葉初然想了想,“這樣吧,我住在中間的小屋,你們有事情叫我都聽得到。”
她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好,就去幫助張氏收拾衣物,走進屋中,見張氏握住一根小小的發帶發呆,那根發帶上繡着朵小花,細細一看,正是大丫的發帶。
她有些心酸,上前握住那根發帶,摩挲一會,“大嫂,你不要想太多,你放心,等你養好寶寶,我們就去把三個孩子接到燕地。”
她等待片刻,見張氏不說話,安慰道,“大嫂,你放心,大哥不管怎麽說,良知未泯,他是三個孩子的爹爹,不會對她們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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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然眨眨眼睛,結結巴巴問道,“大嫂,你是不是後悔了?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是我連累你了,我……”
張氏擡眸靜靜打量着葉初然,見她滿眼關心,心中突然安寧下來,她自小家境平寒,爹娘重男輕女,對她和姐姐非打即罵。
她十六歲嫁入謝家,雖說和謝大夫妻還算恩愛,可是謝家公婆刻薄,對她如牛馬虐待使喚,謝大愚孝,聽謝老太的話不知道打了她多少次,自從她養了三個女兒,更是過得連牛馬都不如,連着三個孩子也不被當人看待。
可是她也是幸福的,她有三個孩子,還有葉娘這個妹妹,她後悔過無數件事情,可是救了葉娘和三弟,離開謝大和謝家這件事情,是她今生最勇敢也最不後悔的事情。
想到這裏,她溫婉一笑,握住葉娘的手,“傻葉娘,我後悔過嫁入謝家,後悔過太過懦弱,害了三個孩子過苦日子,可從未後悔過離開謝家和謝大。”
她笑容溫暖,“葉娘,易求無價寶難覓有情郎,你以後一定要好好選擇良人。”
葉初然歪了歪腦袋,有些不解,她們最近有遇到良人?靈機一動,難道是指許公子?
“大嫂是說許公子吧,他為人仗義疏財又文武雙全,确是良人,不過我不喜歡他,他是世家公子,更不會喜歡我,良人應該是兩情相悅吧。”
張氏聽葉初然這番話語,忍不住眼角跳了一下,接下來的一番話噎在喉嚨口,說不出也咽不下去,原來她雖說平日裏不言不語,卻也聰慧,更是看着謝臨安長大,對這位三弟的人品和性格都很了解。
她見慣男女之事,對于謝臨安的心事自然看得出來,知道他喜歡葉娘,葉娘單純可愛生性善良,與三弟倒是天造地設一對,有心想撮合幾句,不想葉娘居然會想到許公子。
張氏啞然一笑,聽到葉娘的聲音有些惆悵,“許小姐端莊大方氣質高貴,這才是大家閨秀,比那個無恥的縣丞千金好上千百倍。”
隐隐約約含着醋意,看來葉娘也不是對三弟全無感覺,可能年紀小還不知道情為何物,張氏了然笑道,“葉娘可是看出來那位許小姐對三弟不太一樣?”
葉初然點點頭,“是啊,就像嫂嫂說的,臨安哥哥又是無價寶也是有情郎,他天文地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年紀輕輕就是解元,許小姐喜歡他也是正常。”
張氏嘆口氣,提醒道,“葉娘,你就沒有什麽想法?”
葉初然摸了摸胸口,那裏又酸又澀,“大嫂,其實我挺舍不得,和臨安哥哥相處那麽久,患難之交,他對我又那麽好,只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如果他和許小姐能成佳侶,也是好事,我也就放心了。”
張氏恨鐵不成鋼的捏住她的小手,隐約提醒着,“我是說,和謝多壽比起來,三弟難道不是良人?”
葉初然冷哼一聲,“謝多壽那個畜生怎麽能和臨安哥哥比?那是山雞窩裏飛出鳳凰。”
“咳咳……”門外傳來咳嗽的聲音,謝臨安推着輪椅坐在院裏,“大嫂,葉娘,許公子派人來請我們去用飯。”
葉初然腳步輕盈的走出屋子,“這樣啊,你們先去,我去廚房做幾道拿手小菜,感謝許公子的招待之恩。”門口的小厮見貴客提出要求,立刻畢恭畢敬的引着她去了廚房。
望着葉娘離去的背影,張氏無奈的搖頭微笑,轉眸望着謝臨安,“三弟,你都聽見了?”
謝臨安沉默片刻,“多謝大嫂成全之意,葉娘還小,我不想讓她為難,我希望她是因為喜歡而接受我,不想她因為報恩而勉強。”
張氏笑了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兩人明明互相喜歡,偏生又都只想對方好,這一念之間卻如山水迢迢,拍拍謝臨安的肩膀,“三弟,用飯去吧。”
且說許晏命人将三人送去上房休息,伸手倒了一杯茶遞給許然,“三妹,你我大概有半年沒見吧,爹娘可還好?”
許然接過茶盞輕啜一口,“七哥,你都在忙什麽,自從年後就一直沒見你回京,爹娘和大哥都很惦記你。”
許晏沉默半晌,語氣淡淡,“大哥最近身體如何?”
“還是老樣子,只是他愈加沉默寡言,我聽他的随從說,除了處理事務,難得聽他開口說句話,不過,他的病近期還好,不像以前時時發作。”
許然一邊說一邊偷觑許晏的臉色,見他臉色如常,不由膽子大起來,“七哥,你還是對大哥有成見嗎?我聽人說,你和大哥以前形影不離,這些年卻是對他不理不睬,其實大哥真心待你,這半年不見你,他很擔心,放下事務來燕地看你。”
許晏臉色一沉,“聽誰嚼舌根,這種妖言惑主的人應亂棍打死,我和大哥沒什麽,你年紀小,很多事情壓根記不得,以後不許再說。”
許然吓得不敢再說,許晏見她害怕的臉色發白,語氣不由軟下來,“好了,都是七哥不好,不該兇你,只是有些話不能亂說,隔牆有耳,被爹爹聽到,這罪責擔當不起,更何況,四哥那個人沒事也要找些事。”
許然頻頻點頭,“七哥,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許晏笑了笑表示不必再提,“對了,大哥為何不在府中?”
“我和大哥前幾日到你的府上,結果管家說你外出未歸,等了幾天還不見你回來,大哥就去福祥山的圓通寺燒香禮佛去了,順便去探望淨長高僧,說是有事想問問他,請他解開心結。”許然一五一十告訴許晏。
許晏嘆了口氣,當年那件事情發生後,他和大哥心裏一直有個結,這個結讓他們兄弟反目,讓他至今都不肯原諒大哥。
他微微蹙眉,大哥如今在圓通寺師父那裏,這倒是個機會,秀目轉了轉,一個計劃浮現腦海中,好極了。
許晏正想的出神,耳邊傳來許然有些羞澀的聲音,“七哥,那個謝公子是什麽人?”
許晏轉眸望去,三妹臉上緋紅,眼睛卻是亮晶晶的,不由調侃道,“怎麽,三妹對謝賢弟很感興趣?不過也難怪,他雖行動不便,但卻是一個博覽群書志向高潔的人,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年。”
許然越加害羞,“七哥又在開玩笑,我只是随口問問。”
許晏忍着笑意,“這位謝公子十四歲就中了解元,要不是因病癱瘓在床,去年春闱的狀元郎非他莫屬,當年應天府考試,他第一我第二。”
許然十分驚訝,眼見自家哥哥忿忿不平的模樣,掩口而笑,“當真是才華橫溢,七哥,你居然敗給別人,下次爹爹再說你文武雙全,你可慚愧?”
許晏作勢伸手要捏她鼻子,被她嬌笑一聲躲開,“當真是女大不中留,這八字還沒一撇,就胳膊肘往外拐,不過是文采比我略高一些,這相貌可比七哥差遠了。”
許然想了想,“七哥,他長得比你好看。”
“你這丫頭,讨打。”
兩人正嬉鬧間,外面的小厮來報,飯菜已經準備好,許晏想了想,“将酒席擺到水榭軒吧,那裏靠近湖水,涼爽。”
“是。”
水榭軒三面臨水,上面種滿了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十分涼爽,一陣微風輕拂,更是帶來清新的水氣。
衆人落座後,許晏客氣幾句,“謝兄,我讓廚房做了些清淡的菜,不知道對不對你的口味,待會嘗嘗看。”
“叨擾許兄了。”謝臨安微微皺眉,避開許然灼灼的眼神,禮貌的回道。
許晏四處打量,咦了一聲,“怎麽不見葉娘,去哪裏了?難道是不舒服?快去請個大夫。”
他這一疊聲,衆人神情各異,許然驚訝自家哥哥怎麽對那個小姑娘這麽上心,謝臨安臉色有些難看,勉強道,“葉娘去廚房做幾道小菜,感謝你的招待之恩。”
許晏挑眉笑得十分肆意,“那可真要感謝葉娘,為兄就喜歡吃葉娘燒的菜。”
就在此時,不遠處葉初然急急走來,後面跟着名小厮,拎着一個大大的食盒,累得氣喘籲籲。
指揮着小厮将食盒放在桌上,葉初然從食盒裏将菜肴一個個拿出來,她做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空氣中飄着一股濃香,許晏不禁贊道,“葉娘的手藝當真不錯。”
只是菜肴拿出來後,衆人皆有些驚訝,除了一道松子桂魚、龍井蝦仁,其餘的杏仁露、玫瑰酥以及雪花乳糕都是女孩子十分喜歡的甜食。
葉初然将松子桂魚和龍井蝦仁放在中間,“許公子,我聽廚房管事說,燕地偏好清淡,您的口味也是如此,所以我做了兩道南方的菜,希望你喜歡。”
許晏靜靜望着她,良久,大笑起來,“好,冰雪聰明,很好。”
葉初然也不答話,将甜品放在許然旁邊,“許小姐,我從未見過您這麽美麗靜雅的女子,一時激動做了這些甜食,希望您喜歡。”
許然有些詫異,不知為何這個小姑娘對自己這樣上心,女孩子大多喜歡香膩的甜食,她好奇的夾起一塊雪花乳糕放在嘴裏,甜而不膩入口即化,淡淡的牛奶味道在口中化開,回味中又有着薄荷的清涼。
她眉花眼笑的又夾起一塊,吃完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葉娘,你的這道點心太好吃了,我在京城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乳糕。”
葉初然笑着将杏仁露和玫瑰酥推到她的手邊,“許小姐,你再嘗嘗看這個,玫瑰酥要玫瑰美人來吃,和您相得益彰天生一對。”
許然迫不及待舀了一口杏仁露,微苦後回甘,齒頰留香,而玫瑰酥更是清香酥脆,帶着玫瑰的香甜,“葉娘,你的甜食做的真好吃。”
吃貨之間有很多話語要聊,許然品嘗着美味,聽着葉娘嘴像抹了蜜一般,好聽的話層出不窮,不由越看這個小姑娘越順眼,一頓飯還未吃完,兩人已經聊得十分開心。
“不要老是許小姐的叫我,太見外了,我今年十六歲,你還未到十四,我比你大,你就叫我許姐姐,我叫你葉妹妹。”許然也是個性情中人。
葉初然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許姐姐。”
兩人叽叽咕咕說說笑笑,其他衆人卻是神态各異,許晏雖不知道為何葉娘會和自己三妹這般親近,但是将兩個小姑娘神情親密,搖頭笑了笑,自己這個妹妹向來是個吃貨。
謝臨安面上雲淡風輕,不緊不慢吃着面前的一道蜜餞,心裏卻翻江倒海,想着剛才在院裏聽到葉娘的話,難道她對許小姐這般好,真的是要撮合自己和她?
他不禁望向張氏,見她微微蹙眉,大抵和自己想的一樣,心中越發難過,初然,難道你就這麽想把你的臨安哥哥推給別人?
一頓飯沒滋沒味的吃完,謝臨安正要喊住葉初然和許晏道別後一起回東院,許然已經起身,“七哥,我和葉娘說好了,我帶她去園裏逛逛,她教我做玫瑰酥。”
還未等許晏答應,許然拉住葉初然的手,兩人說說笑笑走了出去,謝臨安見狀,也只能怏怏不樂的回東院。
許府的後院是個小花園,雖說地方不大,卻十分精致,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奇花異草,看得葉初然目不暇接。
許然見她十分喜歡,更是自告奮勇為她介紹,“別看這個園子小,是七哥最喜歡的地方,七哥說了,這個園子是他仿照京城的園子。”
葉初然不經意的問道,“京城的園子?許姐姐,你們一家都住在京城啊?”
許然點點頭,“是啊,後來七哥就被爹爹派到燕地了。”說到這裏她眉目間有些哀傷。
葉初然連忙從懷裏拿出一包蜜餞,“許姐姐,你不要不開心,這是我自己做的甘草糖,你嘗嘗看,好吃又潤喉。”
見許然抿了一顆,“好吃,葉娘你真厲害,什麽都會。”
葉初然有些羞澀,“我也是随便弄弄。”
她接着剛才的話又問道,“許公子是個很好的人,才氣又高,你的爹爹怎麽舍得讓他來燕地啊?難道是犯什麽錯嗎?我以前犯錯,爹爹不過就是罵我一頓,不舍得讓我出去的。”
許然十分喜歡她,見她天真幼稚又單純,根本不防備,順着她的話回道,“不是犯錯,七哥和大哥不知道因為何事有些不開心,後來他對大哥不理不睬,爹爹不想他們之間不和,就把七哥派到燕地,希望他能想清楚。”
葉初然眨眨眼睛,不解的問道,“兄弟間會有什麽事情啊?難道是許公子搶了大公子的零食?”
許然被她逗得嬌笑連連,“說得真有趣,我那個時候年紀小,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聽說是因為某人兩人鬧得不開心。”
葉初然低下頭,眼珠轉了轉,“許公子這麽好的人,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他這次救了臨安哥哥和我,是我的大恩人,他還說在燕地他是七皇子最信任的人,所以帶我們回燕地了。”
許然愣了愣,噗嗤一笑,“真有意思,他說是就是吧。”
葉初然見她有所隐瞞,暗暗揣測,難道說許公子并不是七皇子的幕僚,或者說他根本不認識七皇子,只是認識七皇子府裏的重要人物,神神秘秘的。
她和許然又聊了一會,見也套不出什麽話,不再追問,她和許然脾氣相仿,都是直性子,一會功夫就手拉手去園子裏采了玫瑰吵吵鬧鬧的去廚房折騰玫瑰酥。
不說兩人差點拆了廚房,且說謝臨安剛回到東院,坐在院裏的花架下品茶,手裏拿本書正在翻閱,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隔得很遠就聽到許晏的聲音傳來,“臨安,這裏住的可還習慣?缺什麽不用客氣,盡管讓他們去拿。”他帶着幾名低眉順眼的丫鬟走進來。
謝臨安忙拱了拱手,“許兄太客氣了,這裏什麽都不缺。”他看了一眼許晏身邊的丫鬟,“許兄,這些是……”
“哦,我命她們來東院服侍着。”許晏随意說道。
謝臨安連忙擺手,“不用了,太麻煩許兄了,還請許兄帶回吧。”
許晏嗯了一聲,“臨安,這些丫鬟不是給你的,是留下來照顧你的大嫂。”
謝臨安雖說不解許晏的意思,依然面色從容,擡擡下巴示意許晏繼續說明原因。
許晏最欣賞他的從容不迫和波瀾不驚,屬于那種泰山崩于前而毫不變色的人,笑着說道,“臨安,師父如今正在圓通寺,你知道他的,一年裏大半年都在雲游,難得此刻在那裏,所以你不如明早就動身去圓通寺,找師父醫治你的雙腿。”
謝臨安一怔,為何這時候就讓自己去圓通寺?“是否有些太急了,我要和葉娘一起先去找好住處,安排好一切,然後再去圓通寺探望淨長師父,請他醫治。”
許晏搖搖頭,正色道,“臨安,什麽事情都不比你的腿重要,當日你服用熱藥也許已和雙腿的經脈有些沖突,還是趕快去醫治,不要耽誤了。”
謝臨安知他關心自己,也知他醫術了得,“好,許兄言之有理,只是我行動不便,麻煩許兄派一名随從駕車帶我去圓通寺,葉娘和嫂嫂麻煩許兄……”
許晏打斷他的話,“你的嫂嫂在這裏放心,我會安排人照顧她,至于葉娘,還是随你一起去圓通寺吧,圓通寺距離燕都有兩天的路程,路上也好有個人照顧。”
謝臨安想了想,“好,那就多謝許兄了。”
許晏拍拍他的肩膀,又吩咐了丫鬟們要好好照顧張氏,而後離去。
葉初然回來的時候,許晏已經離開一會,她走進院子,發現兩名丫鬟向她行禮,第一反應以為自己走錯院子,反複看了幾遍,是東院沒錯。
遲遲疑疑走進謝臨安的房中,見他坐在窗邊,擡眸望着天際,好看的眉頭微微皺着,似乎在想什麽事情,“臨安哥哥,怎麽多了兩個丫鬟,發生什麽事情?”說完走到他的身邊。
謝臨安轉過身,“哦,這幾名丫鬟是許兄送來的,是照顧大嫂的,明日一早,我們啓程去福祥山圓通寺,找淨長師父診治我的雙腿。”
“好啊,”葉初然立即答應,她想了想,“怎麽這麽突然,臨安哥哥不是說我們搬出許府安定下來再去圓通寺嗎?”
謝臨安不想說出熱毒可能讓他的腿上經脈有些問題,淡淡笑道,“許府安靜,适合大嫂靜養,又有人照顧,我們也可放心。”
葉初然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好啊,我收拾一下,明早就出發。”
她正要離開,卻被謝臨安扯住衣袖,“初然,你今天為何對許小姐那般殷勤?難道你有什麽事情要她幫忙?”
謝臨安鳳眸幽黑深邃,無力地望着她,他面上從容,心中卻是又傷心又絕望,唯恐她說出這是為了自己着想,許小姐實為良配。
不曾想葉初然鬼鬼祟祟的走到門窗出,打量着外面沒有人,而後壓低聲音,“臨安哥哥,你太聰明了,你怎麽知道我是有所圖。”
謝臨安心裏一沉,葉初然繼續說道,“那天我聽你說要我不能和許公子說全部實話,我就琢磨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問題,許公子和阿南都很聰明警覺,我不能打草驚蛇,所以我就從許姐姐處下手,希望能夠探聽到一點信息。”
謝臨安幾乎一口氣沒喘上來,這個小姑娘,狡猾起來也真狡猾,勉強忍住笑意,按捺住翹起的唇角,“初然真是聰明,可探聽出來什麽。”
葉初然将從許然那裏聽來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謝臨安,謝臨安閉目思索片刻,勾唇一笑,“原來如此。”
見他一年參透的表情,葉初然忍不住了,扯住謝臨安的衣袖用力搖了搖,“臨安哥哥,你一定是想到了什麽事情,趕快告訴我。”
謝臨安白皙細長的食指放在唇邊,“噓,佛曰不可說。”
他越假裝神神秘秘,葉初然就越想知道原委,整個人的好奇心都被他重重提起輕輕放下,臉漲得通紅,恨恨牽住他的衣襟,身體左搖右晃,“要不是我去探聽消息,你肯定想不到,快點告訴我。”
不想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倒在謝臨安的懷裏,謝臨安忙伸手攬住她,緊緊摟住,“小心,你啊,我不是不想說,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想通,等我想通了立刻告訴你,好不好?”
葉初然不情不願的起身,“好吧,說話算話。”
謝臨安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裏,“我哪次哄騙過你。”葉初然也不說話,清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住他,謝臨安有些心虛,“好吧,偶爾幾次善意的謊言。”
葉初然懶得和他計較被賣還幫他數錢的經歷,氣哼哼的去收拾明日出行的行李。
第二天一早用罷早飯,許晏派了府中的馬車,帶着謝臨安和葉初然一起去福祥山,他千叮萬囑兩人務必要路上小心,又吩咐駕車的家丁好好照顧兩人,方才依依不舍的分別。
一路上無風無浪,除了馬車颠簸一點無任何事情發生,錦鯉屬性保佑,平安抵達福祥山。
福祥山是燕地出名的聖地,山腳下望去,草木蒼翠欲滴,半山腰雲霧缭繞,雲霧深處一座暗紅色的寺廟隐現其中,正是圓通寺。
圓通寺建寺已有百年的歷史,香火旺盛,前來上香的香客如織,因此經過每年香客的捐贈與自發修路,從山腳下直接有一條路環繞着山蜿蜒通向圓通寺。
許府家丁将馬車停在山腳下,葉初然推着謝臨安沿着山路前往圓通寺,一路上欣賞風景,兩人說說笑笑倒也不是很吃力,大約兩個時辰後,兩人就到了圓通寺的正門。
朱紅色的正門簇新,金碧輝煌,上面挂着一座牌匾,寫着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圓通寺,旁邊經過的香客紛紛稱贊,葉初然聽他們所言,這個圓通寺是燕王來了燕地後重新修繕過,匾上的字也是燕王所題。
葉初然滿眼羨慕,“這個七皇子還是個重佛教的人,真想見見這位七皇子是什麽人物。”
謝臨安淡淡一笑,“會有機會的。”
葉初然咋咋舌,“我不過是一個平民百姓,如何能夠見到天潢貴胄,還是做夢比較快。”
謝臨安也不說話,只是握住她的手清淺一笑,“初然,也許你已經見過了呢?”
葉初然笑得眉眼彎彎,“夢裏見過吧。”
她推着謝臨安從旁邊的小門走進圓通寺,向着門口的一個小和尚作揖問道,“小師父,我想找貴寺的淨長大師,還請您引路。”
小和尚躬身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兩位是淨長大師的什麽人?”
謝臨安笑了笑,“小師父,我是淨長師父的俗家弟子,曾經從師半年學習醫術。”
小和尚點點頭,“淨長大師在後院講經,兩位請随我來。”
兩人随着小和尚從寺廟偏門沿着回廊一直走到後院,院裏傳來朗朗的誦經聲,葉初然從院牆外偷偷望去,一群小和尚正在誦經,前面盤膝而坐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和尚,神态端華,寶相莊嚴,令人肅然起敬。
小和尚正要進去通報,謝臨安伸手制止住他,“小師父,還是等淨長師父講完經。”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終于院裏的小和尚紛紛散去,淨長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長眉微動,善目未睜,“外面的兩位施主請進來吧。”
艾瑪,這老和尚還真有點世外高人的風采,葉初然心裏嘀咕着,推着謝臨安走進院子。
“臨安見過師父,好久不見,師父還是風采依然。”謝臨安聲音有些哽咽。
淨長驀然睜開眼睛,“臨安,你來了。”這個少年跟随他學習醫術和佛經半年,他從未見過這般天資聰穎的少年,舉一反三過目不忘,對他期望頗深,當年謝臨安為了赴京趕考離開圓通寺,他十分不舍。
淨長打量着謝臨安,長眉輕顫,“你的腿怎麽了?”
謝臨安見師父滿眼關懷,心中十分苦澀,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淨長聽後沉默不語,良久嘆息一聲,“你上前來,我為你診脈。”
葉初然推着謝臨安上前,淨長和尚伸出手搭在他的脈搏上,細細診斷,大約一盞茶後,他沉吟片刻,“你的脈象很是複雜。”
葉初然急忙問道,“大師,究竟怎麽樣?”
謝臨安忙道,“初然,你先出去,在旁邊的廂房等我,師父要仔細診治,不要打擾他。”
葉初然雖說心中不情願,也只能嘟着嘴走到後院廂房,等待淨長和尚為謝臨安診病。
待到葉初然走出去,謝臨安看着淨長,“師父但說無妨。”苦笑搖頭,“反正臨安已經癱瘓了三年,也習慣了。”又想到葉初然,淡然一笑,“能用這雙腿換得一心人,也不算傷懷。”
淨長和尚指了指門外,“可是剛才那個小姑娘,你和她倒是有緣人,只是究竟是因還是果,是緣還是劫,聽天而定了。”
謝臨安一愣,“還請師父明示。”
淨長搖搖頭,“天機不可洩露,臨安,你的脈象十分奇怪,你中過六葉花毒,毒入浸骨,游走到腰部以下,因此癱瘓不起,這毒似乎是三年前所中,又有一種熱毒。”
“更奇怪的是,脈象顯示,你的體內還有一種熱流,六葉花毒是寒毒,你體內的熱毒和熱流正好和寒毒中和,如今你體內寒毒已經解得差不多,我再用金針将餘毒清除,這樣腿部的經脈就可以暢通無阻,我再教你吐納之法,你稍加訓練就可以站起來行走。”
謝臨安一顆心怦怦亂跳,幾乎快要跳出胸腔,他無論如何也未想到,自己居然這麽快就可以行走,體內熱流,他清楚的知道這是葉娘帶給他的。
他靜靜看着淨長師父,鳳眸漸漸模糊,“多謝師父,您的大恩大德徒弟沒齒難忘。”
淨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臨安,你是為師這麽多年來最器重的弟子,出家人不談什麽恩德,只希望你以後能夠多多行善積德,也算替為師還了心願。”
“是,徒弟謹遵師父教誨,弟子還有一事相求,懇請師父不要告訴方才那個姑娘,我可以很快行走了。”
淨長和尚訝然問道,“你能痊愈是好事,為何不告訴那位女施主讓她也為你高興。”
謝臨安搖搖頭,“師父您有所不知,我和她之間的事情一言難盡。”
他将自己與葉初然的事情詳詳細細告知了淨長,淨長微微颔首,“臨安,你和她兩人也是性情中人,原來你的熱毒居然是這樣來的,倒也算誤打誤撞,因禍得福。”
淨長念了一聲佛,“種如是因,得如是果,善惡諸業,果寶分明,你二人有此淵源,倒也是前世夙願。”
謝臨安嘆息一聲,“師父,她秉性善良,知道我癱瘓不起,便願意照顧我一輩子,可如果知道我的腿好了,便會離開徒弟,我不想與她分開,只能瞞着她。”
淨長和尚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臨安,你既然已下定主意,就去做吧,我佛慈悲。”
謝臨安十分感激,“多謝師父救治之恩,多謝師父成全之意。”
淨長和尚笑了笑,“你們就在旁邊廂房住下吧,為師明天起幫你診治,大概十幾天你就可以行走了。”
謝臨安十分高興,“多謝師父,徒弟明天起早上陪師父誦經。”
淨長和尚最喜這個徒弟對于佛經的領悟,聽到這句話,很是欣喜,“好。”
淨長吩咐一名小和尚領着謝臨安和葉初然去後院的廂房居住,一路上葉初然不發一語,只是偷眼看着謝臨安,欲說還休的樣子引得謝長安心中暗暗發笑,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故意裝作看不見。
終于到了廂房,葉初然将行禮放下,就去了謝臨安的房間,猶豫片刻,小聲問道,“臨安哥哥,你告訴我,淨長大師怎麽說啊?”
她偷觑一眼,見謝臨安面無表情,連忙收回眼神,補充道,“我只是好奇問問,其實沒有關系的,站不起來也沒什麽的,我會一直照顧你,你想去哪裏我都會推着你去,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