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四十八條錦鯉
葉初然十分機警, 見許晏的神情原本淡漠平靜, 而後臉上表情莫測,一雙桃花眼中光芒突顯,潋滟妖嬈, 就覺得不對勁, 而後見他閉上眼睛低頭靠近自己, 神情恍恍惚惚, 心中更是警鐘大響。
她最近老是遇到神經病, 就像廟裏那個瘋子什麽故人什麽玉簪, 這會子許晏平日裏疏疏朗朗一個人,神志不清下秒變登徒子?
她暗暗着急,自己的錦鯉屬性呢, 平日對自己心懷叵測的人靠近自己都不行, 今晚怎麽被他擁在懷裏都沒有反應,難道這貨也是什麽錦鯉,還是蓋過自己的那種,所以自己錦鯉屬性不靈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她行動遠比心中所想動得更快,身體掙脫不開,她将頭向後傾去, 趁着許晏靠近的時候,對準他的臉猛然撞過去,正好撞在他的鼻子上,那雙手終于松開, 葉初然也被撞得眼前一黑,頭痛欲裂。
許晏捂住鼻子痛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整個人都清醒過來,瞪着眼前的葉初然恨恨的說不出一個字,他自小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裏長大,何曾經歷過這般狼狽,一時之間想把眼前的小姑娘拖出去痛打一頓的心都有了。
葉初然後退幾步,見許晏捂住鼻子張大眼睛瞪着自己,指縫中有血湧出,不禁吓了一跳,是自己撞得太用力,居然把他的鼻子撞出血,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這樣的行為簡直是作死啊。
她忙上前攙扶住許晏,将他扶到椅子旁邊,“許公子,您先坐下。”扶他坐下之後,環顧四周,奔到床邊,将枕頭拿過來,墊在許晏的背後,“您把頭仰起來。”
而後她到水盆旁邊,将稠巾打濕,将他鼻子上的血擦幹淨,而後用稠巾捂住他的鼻子,防止血再次流出來,又拿了塊稠巾,浸濕後放在他的額頭上冷敷。
許晏鼻子裏的血終于慢慢止住,他喘口氣,拿掉額頭和鼻子上的稠巾,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手足無措的立在那裏,嘴裏嗫嚅道,“對不起,是我莽撞了,我不該撞過去的,只是許公子當時神情不太對,我怕您犯癔症或者被餍住了,只能采取這般下策,還請您不要生氣。”
許晏見她的說法清新脫俗,把自己過火的行為說成餍足,這個解釋也說得過去,他原本也算是個君子,今晚一時心魔作祟,做出這般小人行徑,有些後悔,葉初然這個說法也符合他的心境,不由點頭道,“好了,我不生氣,此事就此作罷,不要再提了。”
葉初然走到桌旁,為他倒了杯水,而後退到一旁,看他臉色還算平靜,小心翼翼問道,“許公子,您沒事吧,您是不是把我當作您的某位故人?難道我和她真的很像?”
許晏見她離他遠遠的,一臉小心防範,不禁啞然失笑,沖她招招手,“葉娘,不必避開我,我剛才有些神思恍惚,沒事了,你過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葉初然謹慎的走過去,離他一個随時可以跑路的安全距離。
許晏笑了笑,并不介意,起身從書櫃裏面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她,“打開看看吧。”見她有些遲疑,笑着說道,“沒事,我不會傷害你的。”
葉初然讪讪接過錦盒,打開後裏面是一個畫卷,她拿出來緩緩展開,上面畫着一名少女,正站在桃花樹下手執花枝嫣然巧笑,旁邊提着一句詩,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那少女瓜子臉,柳眉杏眼,唇邊還有個梨渦,和自己長得十分相像,乍一看,還以為畫的是自己,只是畫中少女額間有個胭脂痣,而自己沒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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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然滿臉驚訝的将畫卷合上放入錦盒,語氣都有些結巴,“這……這是……”
許晏伸手接過錦盒,也接過她的話,“這是我青梅竹馬的表姐。”
他看了一眼呆呆立着的葉初然,示意她坐下來,而後緩緩說道,“表姐和我自小一起長大,她照顧我關心我,也是對我最好的人。”
他的神色有些懷念又有些憂傷,頓了頓,繼續說道:“少年時候,我很叛逆,逐漸被父母親戚放棄的時候,是她将我從那些黑暗的泥沼中拉出來,無數次的勸誡安慰,我才變成今天的許晏。”
葉初然有些愣怔,許晏在她和謝臨安面前一直是開朗豁達,人也很幽默,更是豪氣雲天仗義疏財,從未見他這般頹喪悲傷,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不禁有些難過,安慰道,“許公子,以前的事情,你不要傷心了。”
她見許晏突然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讓人無端心疼,更是難過,不禁追問道,“那,後來呢?”
許晏回過神來,淡淡道,“後來她喜歡一個人,那人并不喜歡她,和別人定了親,然後她心情抑郁,纏綿病榻,後來就走了。”
走了葉初然見他秀目中隐約閃着晶瑩,立刻意識到,走了就是去世的意思。
她沉默一會,良久嘆息一聲,“許公子,我不知道說什麽,只是想,她那麽照顧你,如果看到如今你難過的樣子,她恐怕九泉之下也不會開心。”
許晏擡眸定定望着她,唇畔露出一抹笑意,略帶凄然,“十年前的事情了,很多我都已經忘記了,只是見到你和她容貌很像,我突然想起往事,有些情難自禁。”
葉初然點點頭,“我明白你的心情,少年時候的事情有些時候承載在心裏太沉重,也許發洩出來會好的。”
許晏點點頭,“你放心,我今日已經清楚意識到,你是你,她是她,我不會再多想。”
葉初然正要高興,卻聽到許晏話語一轉,“當然,如果你不喜歡臨安哥哥,喜歡我的話,我願意許你十裏紅妝。”他的笑容肆意妄為,似乎又成為那個潇灑不羁的許晏。
葉初然吓得連連擺手,“不是,我很喜歡臨安哥哥,你千萬不要誤會。”
許晏故意追問道,“真的喜歡?”“真的喜歡。”
“那就奇怪了,如果喜歡,你怎麽沒有和他在一起?”許晏笑着問道。
葉初然皺了皺眉頭,“誰說喜歡就要在一起,我喜歡他,他未必喜歡我,強扭的瓜不甜,不必勉強。”
許晏覺得她的話十分有趣,奇道,“若我喜歡是一個人,我用盡辦法也要得到她,怎麽到了你這裏就是不要勉強?”
不知為何,葉初然對許晏一定都讨厭不起來,即便他剛才差點情緒失控,她也不讨厭他,甚至于還有些信任他,直覺告訴她,許晏是個好人,是個不會對她和謝臨安有危險的人,而她對他也傾訴的想法。
她聳聳肩,俏皮一笑,“許公子,喜歡就是照顧他,看他過得好也就開心,他喜歡我我就和他在一起,此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不喜歡我,我就默默和其他人在一起,也會琴瑟和諧,為什麽一定要想法設法得到他呢?不管他喜歡或者不喜歡,生活總是要繼續,無非不過錦上添花和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區別罷了。”
許晏聽罷有些怔住,這個小姑娘年紀雖小卻很是豁達,心胸開闊,這就是佛家說得舍得吧,有舍才有得,搖頭輕嘆,“葉娘,你說的很對,如果表姐有你這般豁達,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去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天。”
葉初然拍手笑道,“既然你這麽明白,何苦還陷入往事,還是早點收之桑榆為好。”
許晏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普天之下你是第一個這般和我說話的人,葉娘,不如我認你做妹妹吧。”
葉初然連忙搖頭,“不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當日在山谷裏你幫助我的恩德我永生難忘,不敢做你的妹妹,只希望以後能有報答你的時候。”
許晏抿了抿唇,“當日我救謝兄出自兄弟之誼,後來更是想把你們帶出那個泥潭,只是見到你之後,就如見到早逝的表姐,我也起了私心,只想日日見到你,如今我也醒悟了。”
他頓了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冰雪聰慧又單純可愛,也許謝兄很喜歡你呢?”
葉初然翹了翹鼻子,聳聳肩,“他沒說喜歡我。”
許晏想起謝臨安的話,豈止動心,是放在心底,重如生命,那個家夥一貫冷漠傲氣,還是讓他吃點苦頭,再說,這個小姑娘确實可愛動人,也許自己還有機會能夠争取一下。
他将話吞了回去,笑着聽葉初然繼續說得,“不過他也沒說不喜歡我,不說了,夜深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許公子,明天見。”
許晏伸手攔住,“這樣吧,我送你回東院,太晚了,我怕你迷路。”
葉初然想了想,點頭默認,兩人沿着長長的回廊往東院走去,路上月明如水花香怡人,蟲鳴聲鳥叫聲,聲聲清脆。
“許公子,你這個宅院還真是景色美麗,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以後我的院子裏也要種滿花。”葉初然羨慕的說道。
許晏捕捉到她言中之意,立刻問道,“怎麽,要搬走?”
葉初然老老實實嗯了一聲,“叨擾許公子這麽多天,也該搬出去了。”出乎意外,許晏并不阻攔,“既然心意已決,那我也不多說了,有什麽事情記得找我。”
兩人到了東院,許晏思索片刻,“葉娘,我就送你到這裏,我視臨安為兄弟,對他确實真心實意,我……”他神情認真,看上去誠心誠意。
葉初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許公子,你放心,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會告訴臨安哥哥,他也是真心視你為兄長。”
許晏點點頭,眼神柔和起來,“葉娘,你真是個好姑娘,善解人意,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葉初然走進院裏的時候,正遇上匆匆往外的謝臨安,見到葉初然,立刻搖着輪椅上前,眉眼間慢慢擔心又有些責怪,“這麽晚了,不在房間,去哪裏了?”
原來謝臨安用罷晚飯,擔心葉初然的身體還未痊愈,想來為她把把脈,想不到她卻不在房裏,他去張氏處尋找,見她房裏熄燈恐怕早就安睡,更是心急,想着出去找找,不想剛出院門就遇到了葉初然。
葉初然四顧無人,将他推到自己的房裏,将許晏找自己去問情況以及自己如何回答一五一十告知他,只是她答應過許晏,将他神思恍惚間抱住自己、想低頭親自己的那段隐去。
謝臨安見許晏詢問圓通寺遇到那個怪人的情形,眉頭皺成川字,“他還說什麽?”
葉初然又将許晏表姐的事情詳詳細細訴說一遍,謝臨安鳳眸閃爍着不明光芒,“原來許兄還有這般往事。”他閉目将這些時間發生的事情串起來從頭到尾梳理一遍,心中大概明白來龍去脈。
良久,他睜開眼睛,鳳目平靜無波,淺淺一笑,笑容卻泛着冷意,“原來如此,許兄倒也是性情中人,不過,很多事情遠比表面複雜,當年的事情未必是真的如此,他這麽做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葉初然一臉迷茫,“臨安哥哥,你這話什麽意思,我聽不懂,當年的事情怎麽了?”
謝臨安神色淡然,唇角含着清笑,“皇……咳咳,我是說許家前塵往事誰知道怎麽回事,名門望族裏面腌臜事太多了,也許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們就不用管了。”
這句話也葉初然倒是十分贊同,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對,臨安哥哥,明天我們還要去找房子找店鋪賣包子,早點睡吧。
眼見謝臨安道了聲晚安正要出去,葉初然弱弱的說了一句,“臨安哥哥,只要許公子沒有危險,我們就不管他們家,可是要是許公子有麻煩,我們還是要幫他的。”
謝臨安沉默片刻,“我心裏有數,這是自然。”
走出門,謝臨安苦笑一聲,他已經大概明白許晏的用意,也知道他要對付的是誰,這位許兄需要幫忙?他不搞事情已經是萬民之福天下之幸。
他心裏暗暗盤算,等到他安定下來,要通過許晏傳遞信息給那位神秘的七皇子,既然他早晚會找上門,不如先掌握主動,為他出謀劃策,表明自己的立場,也許可以暫時保護自己和初然周全,如今只能徐徐圖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