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7
自從意外碰見這種事之後,莫可惜去上最後一天班辦交接的時候,總也覺得心裏虛虛的。
回想起安芯得意的神情,看來季仲謙是相信了她吧?也就是說,季仲謙相信了童粵兒時盜竊的“事實”?這樣一想,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就像那句“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原以為還要面對一番安芯的冷嘲熱諷,莫可惜默默地在心裏築好了萬丈圍牆,卻沒想到,一上午都沒見到安芯的身影。
以為她是外出采訪了,莫可惜也就沒放在心上,把稿子都截了,也給未完成的事情找到了接替的人員,到人力資源辦好離職手續,莫可惜的記者生涯,到這一天,算是徹底結束了。
走出報社的大門,沒有預想中的失落,反而有一種輕松的感覺。
她本就不是一個志向遠大的人,當初從事這門行業,也并不是出于多喜歡,而是因為他,而現在,他就在自己身邊,那麽不管去哪裏,不管做什麽,她也就都甘之如饴。
就像他說的:“以前,你為別人活着,那麽現在,我希望你為自己的心活着。”
搬了一大箱的物品到書店,莫可惜把箱子往儲藏室一扔,便開始了蹭吃蹭喝的日子。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莫可惜醒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而他,則一臉惬意地坐在沙發邊的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捧着一本打發時間的英文小說。
看她醒來,尚閱放下書本,湊到她身邊俯下了身子,伴随着窗口灑進的冬日暖陽,尚閱渾身似乎都散發着一股暖意,讓莫可惜一瞬間有些心潮湧動。
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龐,莫可惜忍不住驚嘆了一聲:“你真好看。”
“我知道。”尚閱倒也不客氣,“但你更好看。”
“當然。”
兩人相視而笑,不敢想象剛才的話要是被人聽到,該以為這是一對多麽不要臉的情侶。
“對了,我上次和你說的那件事……安芯好像還是告訴季大哥了,你說,季大哥會不會因此對童粵産生誤解?”感覺到他眼神不對,莫可惜趕緊加了一句:“是前幾天和傾城去逛街的時候意外撞見的。”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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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麽不會?”
“他不會産生誤解的。”
“為什麽?”
“他一早就知道。”尚閱嘆了口氣,似是猶豫了許久,終于還是選擇了坦白。
“什麽?”莫可惜驚訝地坐起了身,“你說他一早就知道東西不是童粵偷的?還是一早就知道東西是你送的?”
這兩件事,雖然性質上差不多,但意義上,卻差很多。
“後者。”
“怎麽可能呢……”莫可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那天安芯下車的時候完全是一臉得意的,要是季大哥一早就知道……”
“暫時的讓步,不一定是妥協,更有可能,是為了下一步的反擊。”
不知道為什麽,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莫可惜突然感覺背後一冷,仿佛看到上一秒還在得意的安芯,下一秒就被推入了萬丈深淵。
“你怎麽知道?”
“經驗之談。”尚閱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沒有過多解釋。
以為是他過往社會歷練所給予的經驗,莫可惜并沒有把兩人聯系起來,只是摸了摸手臂,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之前吧,我還覺得安芯好可怕,現在聽你說完,我又覺得季大哥好可怕。”
“你就負責安安心心地準備當尚太太就行了,他們的事情,不要插手,OK?就算萬不得已需要我們插手,也有我頂着,明白嗎?”
莫可惜點了點頭,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他懷裏,感覺到一陣溫暖,這才讓她心神安定。
隔了大概一個禮拜,莫可惜時刻關注着電視報道,都沒有發現有關那件事的新聞,心想估計是被季仲謙壓下去了,也就沒有再放在心上,卻在即将遺忘這件事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原以為再也不會遇到的人。
那天尚閱有個合作會議,莫可惜難得地準備自己打車回家,沒有等到出租車,卻等到了一輛鮮紅的寶馬。
車窗緩緩降下,莫可惜俯下身,透過冷氣氤氲的距離,看清了駕駛座上的人。
“上車,我們聊聊。”
雖然不知道和她有什麽好聊的,但畢竟也不是敵人,相信她也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麽傷害,于是莫可惜還是聽話地坐進了車裏。
今天的童粵,異常低調,比起以往的濃妝豔抹,今天的素顏,卻令她看起來尤為小家碧玉。說來也奇怪,明明眼前的女人比自己小好幾歲,但不知為何,在她面前,莫可惜卻覺得自己的氣場不由自主地變弱了。
“有事嗎?”感覺到她毫不猶豫地發動了車子,莫可惜系好了安全帶。
“他在找你。”
“誰?”莫可惜本能地問出口後,才發覺自己簡直是在明知故問,“呃……找我有事嗎?”
“他很愛你。”童粵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道出了一個事實。
“什麽?!”莫可惜抓緊了手裏的安全帶,無語而尴尬,“你在說笑嗎?季大哥……和你不是情侶嗎?”
“說笑的大概是你吧。”童粵冷笑了一聲,動作迅速地将車轉了個彎,“從頭到尾,我都只是一顆用來妨礙你和尚閱的棋子而已。情侶?那大概是隔着一層網絡的人才會相信的假象吧。”
“你是說季大哥派你來拆散我們?可是你并沒有……”莫可惜心想:你并沒有發揮出這個“拆散”的功力啊?但又怕這麽說,會傷了她的自尊心。
“尚閱是我的恩人,在我一無所有甚至不知道活不活的下去的時候,是他救了我。我一直努力成為他手裏的武器,也一直讓自己掩藏一切情緒,但當我知道他要正式攻擊尚閱的時候,我還是下不了手。說我心軟也好,沒用也罷,我無法害一個救過我的人。”
“季大哥一直想拆散我和尚閱?所以你退出內地市場是因為……?”莫可惜頓感心寒,如果想象是真的,那季仲謙,未免讓她感到恐懼。
“棋子無法完成自己的任務,那自然也就不配作為棋子了。”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莫可惜還處于極度的震驚中無法恢複。
“人都是自私的,你不妨覺得我是在報複他吧。”
莫可惜沒有反駁,但她很明顯能感覺到,童粵此番話,絕對不是為了報複。這個女人,不過刀子嘴豆腐心罷了。
但到底是因為什麽呢?她猜不透,也沒多大的興趣猜。但眼看着窗外的風景漸漸變得陌生,莫可惜的心也被提起了一寸。
“你要帶我去哪兒?”
“到了。”
看着童粵熟練地踩下剎車,将車子停靠在人流稀少的馬路旁邊,莫可惜側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家裝修精致但也沒什麽其他特殊點的咖啡館,頭上不禁起了黑線,她這樣大費周章,結果只是為了請她喝杯咖啡?
看童粵習慣性地帶上了墨鏡和口罩,莫可惜也受了影響,本能地用長發遮擋了一下容顏,畢竟和大明星一起出現,也是該低調點的,何況自己今天還完全沒有打扮。
跟随着她急切的步伐,走進了一間包廂,童粵只點了兩杯卡布奇諾,待咖啡上桌之後,便果斷地關上了門。
看她一臉淡定地用勺子攪動着被子裏的咖啡,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莫可惜實在是忍不住了,放下杯子直截了當地問:“你究竟是找我來幹嘛的啊?不會就為了喝個咖啡吧?”
“等人。”
莫可惜無奈地嘆了口氣,想問蒼天,這個世界,能不能少些說話老喜歡說一半的人?
放棄了提問,莫可惜認命地低頭喝起了咖啡,直到大概一刻鐘過後,門被嘭一聲推開,莫可惜循着聲音望去,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
“尚閱?!”莫可惜驚喜地呼喊出聲,“你不會在開會嗎?”
似乎是奔跑過,尚閱還有一絲氣喘籲籲,連看到她朝着他奔去都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反而只是直直地盯着童粵,不置一語。
莫可惜順着他的眼神望去,才發現童粵的表情很奇怪,帶着一絲笑意,眼神裏卻似乎流露出莫名的嘲諷。
“恭喜。”童粵冷笑着拍了拍手,似乎并不意外這個結果。
“你到底在搞什麽鬼?”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莫可惜一下子冷了臉色。
“她只是在賭,賭我和季仲謙誰會先到罷了。”尚閱冷冷地瞪視着一臉閑适的童粵,面無表情。連他都覺得自己無聊,明明她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卻還是忍不住自己鑽進了套。
“什麽?”莫可惜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你無不無聊啊?”
“無聊啊。”童粵點了點頭,不屑地撇了撇嘴,“但就算無聊,你們不還是自覺地陪我玩了這個賭局?”
正當莫可惜漸漸有些惱怒的時候,門口又傳來了一聲冷靜的提醒:“童粵,你玩夠了吧。”
室內的三人默契地往門口看去,果不其然發現了季仲謙的身影。
“很可惜,你輸了。”童粵同情地搖了搖頭。
“你們先出去。”季仲謙臉色鐵青,語氣絲毫不容置疑。
雖然他沒說“你們”是誰,但尚閱和莫可惜還是很有眼力見地退了出去,并且體貼地關上了門。
“我選的地點,離你比較近,選的時間,尚閱在開會,可是你還是輸了,我該說你對她并沒有那麽重視呢?還是說你的重視程度,确實比不上尚閱?”畢竟是季仲謙教出來的學生,一言一行,似乎都帶着季仲謙的風範。
童粵喝了口咖啡,冷冷地扯動嘴角,言語裏都是冷漠,但眼神卻是矛盾的。大概也只有她一個人清楚,自己發現尚閱贏了的時候,內心的波動。
“兩者都不是。”季仲謙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表演的小醜,又像在看一個撒潑的小孩,總之,都是不care,“當時我有客人。”
“客人?”童粵恍然大悟,失落溢滿心頭,表情卻依舊嘲諷,“啊……那位安記者嗎?我還以為你對莫可惜多麽情深義重,原來也不過就是一時興起罷了。”
“你的語氣,聽上去可不像是不屑。”
季仲謙冷笑了一聲,突然一個轉身,将她緊緊地鉗制在懷裏,只用一個手便将她的雙手禁锢在背後,無從躲避。童粵根本懶得掙紮,反正也清楚地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她從來無法抗拒。
“你最近,很不乖哦。”他冷淡的語氣裏,全是威脅。
雙手被他緊緊地按住,手腕有些生疼,童粵皺了皺眉頭,但沒有任何埋怨,只是擡起了眼眸,靜靜地凝視着他僵硬的神情。
“測試你一下就叫不乖啦?那我要是告訴你,我把你的心思都告訴她了,你是不是得殺了我?”
出乎她意料的,季仲謙并沒有任何驚訝和惱怒,反而含着笑意松開了她的手,把她轉過身,靜靜地撫摸着她手上的紅印。
那股觸感,隐隐約約到虛幻,卻又帶着一絲現實的溫熱。童粵不自覺地縮了縮手,才發現他的力道很輕,卻不容她退縮。
“你不生氣?”她問得惴惴不安,垂下眼眸不敢回頭。
“其實,我似乎已經很多天不曾想起過她了。”季仲謙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原來只是存在于腦子裏的一個自我發現,說出口,才發現足以震驚自己,“當你不曾得到一個人的時候,她在你心中永遠都是美好的,所以你有種錯覺,你可以愛她,窮極一生。直到某一天,有個誘因出現,讓你重點轉移,學會以一個第三者的角度去觀察,你才會發現,其實一直以來愛的,不過是記憶中的一個幻影。”
“誘因?”手上的疼痛感在他的輕撫中慢慢淡去,童粵回過頭,直視着他的眼眸,“什麽誘因?”
季仲謙沒有說話。
沉默,還是沉默,直到短信提示音打破了一室的沉寂。季仲謙拿出手機瞥了一眼,便默不作聲地放回了口袋,表情沒有絲毫起伏。
即使不想看,但餘光還是本能地瞥到了手機屏幕上的那個名字。童粵自嘲地冷笑,眼神裏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絲絲光亮,瞬間消失殆盡。她自認是個聰明人,卻在他這兒,一次次地明知故問,一次次地自讨苦吃。
安芯。
這個名字,就是他的誘因吧?
“我明天,要去美國了。”童粵假裝沒看到那個名字,識相地轉移了話題,“以後,大概也不會回來了。”
“嗯。”季仲謙應了一聲,坐在沙發上,右手把玩着手機,似乎聽到了,又像沒聽到。
如果讓童粵選,他說過的話裏,哪一句最傷人,那麽,這個“嗯”,大概就是第一名。
原以為她的這次胡鬧,會讓他怒不可遏,也能讓自己徹底死心于他的無情。卻未想,原來他早就佳人另抱,不痛不癢,不過好在結果是一樣的,那就是,她死心了,徹徹底底。
“我還要回去收拾行李,先走了。”不容自己再心軟,童粵沒有再等他開口,直截了當地奔向門口。
一開門,不免和門口的一對璧人面面相觑。
“哎……”莫可惜看到她失落的表情,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但還沒等到她開口,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莫可惜往包廂裏望了一眼,季仲謙還坐在沙發上,姿态優雅,靜靜地喝着一杯冷掉的咖啡。
但是……那咖啡不是童粵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