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流波山

東海流波山,入海七千裏。

無邊無際的碧藍大海如同天地間上好的綢緞,地平線之上出現一座巨型島嶼,綿延伸向遠方天際。

遠遠看去被淡淡的雲霧缭繞着,如同淡墨山水畫中的一筆。

幾人多繞了一點路,在流波山西南角的地方落下。

那裏,是正道門派的紮下的營帳。

還在雲端的時候,鄭之湄就眼尖地看到幾個青雲弟子站在林地上,田靈兒嬌俏的粉衫很是紮眼,一如往昔的靈動。

“齊大哥!小凡!”

“小凡!”

“小凡!”

“齊師兄。”

“曾師弟。”

來人都是大竹峰的子弟,還有——

鄭之湄看着幾步開外的女子,文靜恬淡,着一身水白色的衣裳,正看着她笑。

鼻子忽的一酸,她走快了幾步上前,“文敏師姐……”

文敏看着有些日子沒見的師妹,輕攬過她抱了抱,“在外吃苦了,還瘦了些。”

鄭之湄搖頭,“沒有沒有,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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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敏又看着走上前來的另一位師妹,沖她溫婉一笑:“身上的傷可好了?”

陸雪琪溫聲道:“沒有大礙。”

“此次前來流波山,一應事宜由龍首峰蒼松師伯和大竹峰田師伯負責,蕭逸才師兄從旁協助。天音寺來了以法相師兄為首的年輕弟子,還有金剛門大力尊者,另有一些正道的門派你們多半沒聽說過,等見了面,我再細細給你們介紹。至于焚香谷……有長老呂順呂師叔……”

焚香谷……

鄭之湄身子輕顫。

文敏輕輕拿住她的手,“呂師叔早已跟兩位師伯說了,我亦聽了一耳,但是你放心,你的事必定是要師父開口才行。”

大竹峰那邊熱鬧之後氛圍頓時詭異地安靜了下來,連向來多話的田靈兒都擠不出笑容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齊落在張小凡手中的燒火棍上。

宋大仁與文敏相視一眼,又和齊昊對上,神色之中皆是憂愁,對方的消息師長們都收到了。宋大仁嘆了一口氣,“走吧,小凡,師父和蒼松師叔都在裏面等你。”

“……弟子并未勾結魔教。”

“混賬!你的話說出口,誰信!”

“我信!”

“我信!”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林驚羽和陸雪琪走到正中央分別跪在張小凡兩側。

“師伯,師父。”林驚羽拱手一拜,“小凡從未勾結魔教,如今這般的狀況,多半是魔道妖人構陷。小凡心善,涉世不深,誤落了魔道的陷阱,還望師長明察。”

田靈兒在一邊猛點頭,“是啊爹,小凡是你看着長大的,他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兩位師伯。”陸雪琪清聲道:“在碧火天冰湖,弟子親見張師弟如何鋤奸,在萬蝠古窟內,弟子親見張師弟如何誅魔,死靈淵內,弟子親見張師弟如何斬妖,狐岐山上,弟子親見張師弟克敵。張小凡,他絕不是魔道妖人。”

堅毅的女聲郎朗,吐字清晰。

“現在說的是這些話嗎?”田不易怒火不減。

陸雪琪又道:“魔教天書是在死靈淵內,鬼王宗妖女驅動那石刻被弟子與張師弟阻止,陰差陽錯之下進入小凡體內……”

“那噬血珠呢?”蒼松淡淡地開口,從座位上站起來,眼神銳利深沉,像是要把地上的弟子都盯穿一個洞,“噬血珠也是下山之後才有的不成?”

“師父。”林驚羽往前跪了兩步,“我與小凡自草廟村被屠之後就進入青雲,若是小凡的底細不清白,那我是不是也有魔道之嫌?”

“驚羽!”張小凡急忙去拉兄弟的胳膊。

“放肆!”蒼松一個拂袖,把燒火棍扔在地上,滾到了張小凡面前。

齊昊看着師父臉色不善,心裏也急,正欲出聲,卻被身側的蕭逸才按下。

“兩位師叔。”蕭逸才朗聲開口,“關于張師弟所用法寶一事,當日弟子在長門也聽到了一些。”

田不易轉過頭看他,青年不慌不忙,徐徐道出:“當日曾師叔也說,這燒火棍是有異常,卻又不是完全的魔道嗜血之物,而靈尊後來也無異動。”

“你們這幫年輕人知道什麽。”蒼松開口,“噬血珠是八百年前黑心老人的法寶,曾敗在枯心上人的天琊神劍中,兩物相生相克。靈尊後來為什麽沒有異動?還不是七脈會武上兩件法寶大打一架。要是現在再把燒火棍拿到青雲山上,你看看靈尊會不會再次發怒?”

曾書書收起手中的扇子,也雙膝跪地,發出一聲悶響,“師叔,世間法寶皆為主人所用,哪怕是九天神兵也會為魔人所用,毒神手裏的斬相思,鬼王宗青龍手上的乾坤清光戒……只要持有者心正向善,是正道還是魔道的器物,又有什麽要緊呢?”

“铮——哐啷——”

純淨的紫芒乍起,驅動軒轅劍的人是田不易,只見他手并兩指,赤紅色的光芒緩緩流淌,操控着軒轅神劍在賬內飛舞一圈之後重新回到曾書書的身旁。

之餘淡淡的紫輝依然流轉,看得人身心清越。

“看到了嗎?”田不易問,“你們看到了沒有?這就是清正的法寶用于清正之人!書書,從你拿得動劍開始,軒轅就是你的,這把劍至正,非善不能使用。”他又看着陸雪琪和林驚羽,也掃過蕭逸才,“天琊,斬龍,還有七星,哪怕是你,齊昊!”

被點到名的人身體一凜,像是知道長輩要說什麽。

田不易看着那柄散發着冰白光芒的仙劍,“寒冰是你自己練就,可用的原料卻是先祖從北地冰川之下帶回來的至聖寒玉,是也不是?”

齊昊低下頭,不說話了。

田不易又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徒弟,不知道是氣極了,還是憂心至極,“老七啊,你有什麽本事能夠控制噬血珠,你又有什麽本事能讓噬血珠不反噬你?”

營帳之內的氛圍又陷入了死寂。

兩位威嚴氣盛的師門長輩,一衆被推翻理據的小輩。

直到外面傳來清潤的男聲,“阿彌陀佛,天音寺小僧法相,求見青雲道長。”

蒼松和田不易相視一眼,“進來吧。”

跪在地上的人并沒有起立,中間的張小凡臉色有所動容。

跟在白淨和尚後面的翩翩公子一身紅衣,但他只保持着掀帳的動作,并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鄭之湄知道自己躲不過了,勉強維持住臉上的表情,對着蒼松和田不易開口:“師伯,我……”

蒼松的視線在李洵身上停留了一下,“去吧。”

得到首肯,她俯首一禮,轉身的時候看到曾書書關切的眼神,看到陸雪琪憂心的眼神,以及,林驚羽沉沉如潭的眼神。

“阿彌陀佛,關于張師弟噬血珠一事,家師普泓大師有言,不日會親上青雲,并着張師弟體內天書,協助青雲解決……”

這是一處僻靜的山谷,正道弟子有三五成群在一起談論功法的,也有俨然有序在外巡防的。

焚香谷的營帳在東南角上,已經有好些身着紅衣的弟子往她看過來。

“這就是小師妹吧。”有一男弟子笑嘻嘻地走過來,“聽聞師妹通蟲鳴,知鳥語,懂獸言,師兄不才,只對飛禽感興趣,回谷之後,還請師妹多多指點。”

“孫圖。”李洵輕喝了他一聲,後者縮了縮脖子,感覺大師兄出門在外兇了不少。有什麽好不能說的,找了這麽多年才找到,還不讓人閑聊幾句了。

焚香谷長老呂順,是一個身材枯瘦的老者,那雙貌似渾濁的眼睛在見到鄭之湄的剎那突然亮了起來,嘴裏念着:“像,像……”

鄭之湄掌心濕汗,營帳裏面有李洵、燕虹、那位喚作“孫圖”的男弟子以及幾個生面孔。

陌生的人。

陌生的,所謂熟悉的人。

“見過……見過呂師叔。”

老者大手一揮,笑了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大師兄長年閉關,上官那個老……你上官師伯也是不輕易出谷的,因為擔心阿洵和虹兒鎮不住場子,我就替他們跑這一趟。”

她眉心微蹙,開門見山道:“我有一事想問呂師叔。”

“你問。”

“我為何,使不出青雲道法?”

此言一出,老者臉上和藹的笑容僵硬住,從椅子上起身拉起師侄的手腕,三指搭扣。

“什麽時候的事?”

“驅動玄火鑒以後。”她又補充道,“我能感受到我體內的太極玄清道,但是出手之際,有的只是焚香谷的法術。”

對鄭之湄來說,會不會焚香谷的法術一點都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那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寶物,意外之得。

這份意外救過她,救過林驚羽,可在那兒之後呢?帶給她的只有不安。

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有得必有失,所以,她用不出來她最熟悉的法術了。

青雲功法——

她自小練的。

牙牙學語,蹒跚學步,之後就是練功。

從玉清境第一層開始,年複一年,她付出多少心血才有的修為,就這樣沒有了嗎?

“玄火鑒之故。”呂順放下她的手,眼神倏地渾濁下來,嘆道:“你體內本就有強勁的焚香功法,這可不是先天的,是有人給你灌輸的,立南師姐她……十之八九是不在人世了,否則也不會将畢生修為傳給你。”

鄭之湄說:“我自小身體孱弱。”

“這就是了,也不知道那時是怎樣兇險的狀況,百年的功力,哪裏是一個嬰兒能夠承受的……也是因為這樣,高深的修為對你有所損傷,以致于蓋住了焚香功法,你在青雲的師長才會不知。”

“您還是沒有說……”

“玄火鑒。”呂順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火紅色玉環,“玄火鑒出自南疆,又是焚香谷至寶,你身上流淌的血脈,你承受的功法,遇到玄火鑒之後,自然就會顯現。”

“可是——”鄭之湄強言,“我修煉的青雲道法,是實實在在,我……”

呂順打斷她的話,“十幾年的青雲功法和數百年的焚香功法,誰壓得過誰?”

誰壓得過誰?

是啊,誰壓得過誰?

她的能力還沒強大到可以融會兩種功法。

所以,還是因為她道法薄弱才被禁锢住了嗎?

“您有辦法……”她正色看着枯瘦老者,眼神裏有所希冀,“您有辦法去除我身上,身上焚香谷的法術嗎?”

鄭之湄一直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貪心。

至少,她一點兒都不貪心那神秘缥缈的奇術。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說,小凡的存在感太弱了……那就刷一刷呗

張小凡還是強大的存在,張小凡還是高手中的高高手,小凡注定是不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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