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将軍空老玉門關(六)
從花萼相輝樓回來,我才驚覺不對勁。
将軍善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去逛這花樓?
要知道本司命活了這麽大的歲數,都沒逛過呢,但将軍善這厮此刻已躺在了床上,露出麥色的頸子和……本司命的雲舟!
這雲舟和青蕖的淪波舟都是出自師兄之手,當年師兄替我做了這雲舟和淪波舟後,我便把淪波舟送與了交好的青蕖,卻沒想到,這淪波舟卻也能見證郁離那厮和青蕖的糾葛,而被我留下來的這雲舟也陪着我看了不少話本。
話說回來,本司命要不趁着此刻月黑風高,好好行一行這殺人放火之事?
我走近将軍善,他閉着眼睡得很熟,全然不覺我的存在。
我伸手便向雲舟而去。
但就在此刻!
将軍善忽然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将軍善睜着眼,眼眸似一湖春水,含着幾分戲谑。
“原來你這般好色!”
我覺着手腕燙得很,哼了一聲沒說話,心裏卻在想着要如何解釋。
“我們的婚約可還作數?”我眨着眼看着将軍善。
“自然。”将軍善松開了我的手,坐起了身子,衣衫微微淩亂,露出一截鎖骨。
饒是将軍善此刻衣衫不整,卻也別有一番風致。
我吞了吞口水,美色委實惑人不淺,不過本司命畢竟是一個有格調的神仙,怎能這般容易被這外表所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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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念了一遍清心咒。
“那未婚妻想要什麽東西,你可願給我?”我嗲聲嗲氣地說道。
不能老讓這厮惡心本司命,本司命總是要惡心回來的。
果然,将軍善聞言神情怪異地看着我。
我吐了吐舌。
又聽将軍善曼聲道:“往日我覺着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如今卻是舍不得,恨不能把你拴在我身邊。”
将軍善的聲音裏有無奈,有嘆息,也有歡喜。
仿佛從一段簫聲裏忽然結出一朵亭亭的青蓮來。
“你要什麽,我自然是願意給的。”
将軍善突然而來的深情讓本司命有些措手不及,要知道,前兩世的時候,書生善和小倌善在動手滅了本司命以前都是突然對本司命特別好的。
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一見鐘情,突然愛上了女蘿蔔這事,這可是只有話本裏的男蘿蔔才會幹的事。
這厮突然裝一副脈脈情深的樣子,指不定是為了讓本司命突然放松戒備,然後趁本司命不備,掐了本司命這朵嬌花。
我面上仍笑着,心中卻正紮着将軍善的小人。
“那我要這墜子,你可給我?”我陰恻恻地笑道。
若是此刻有人掀開簾子走進來,一定覺着本司命是一個調戲良家女子的纨绔公子。
将軍善搖了搖頭。
我心中冷笑,這厮果然是在騙本司命的。
卻聽見他緩緩道:“連我也是你的,又何惜一墜子?”
若不是将軍善這個混蛋毫無要把這墜子解下還與我的舉動,本司命只怕就要信了。
将軍善伸手正欲解下墜子,卻忽然又停住了。
我愣了愣,這厮究竟意欲何為?難不成男子也愛口是心非?
不對,此刻的将軍善竟有一分小三的□□,莫非他恢複記憶了?
我看着将軍善,他一本正經地道:“這墜子,陪着我許多年了,你想要,得來東西來換才行。”
勞什子你的墜子?一定是上一世小倌善這厮撿了我的墜子卻又不給我。
我咬着牙,想着怎麽才能從将軍善手中拿回本司命的墜子,可憐本司命的雲舟,在将軍善這厮身旁待了這麽久,不知道有沒有變臭?
我正為本司命的寶貝雲舟肉疼着。
将軍善卻忽然俯身過來,趁我不備,親了我!
我反手便欲給将軍善一個巴掌,但還沒碰到将軍善的一根汗毛便被他的大手捉住了手腕。
本司命發誓,本司命一定是下凡歷劫的仙人中最憋屈的一個,不,還有飛鏡,我忽然想起了當年和飛鏡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者說,是飛鏡和丹闕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曾經,南海的丹闕上仙和天庭的飛鏡上仙毫無交集,直到兩人下凡歷劫時,本司命手一抖把給兩人的話本給弄混了,然後……丹闕君躲在南海不上天庭,飛鏡則致力于在天庭追殺本司命。
果然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本司命竟然栽在了這凡人手中,還敢非禮于我!
将軍善親了我!
這就是說,上善親了我!
被親了一口的我還是從前的我嗎?
本司命還是一個有格調的神仙嗎?
是的,我還是一個有格調的神仙,我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對自己說道。
回去我一定要找句芒好好說道說道,怎的本司命這麽多的爛桃花?
本司命仍記得當初曾拿了青蕖的桃花釀去賄賂他,想知道上善的姻緣好去捉弄上善一番,結果這厮義正言辭,硬是不肯說,還說什麽本司命有一朵絕好的桃花。
結果……
本司命發誓,句芒若是有一日去歷劫的話,本司命一定會給他安排一個好話本。
打破我的胡思亂想的是将軍善的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這厮總是曉得如何最打動人心。
他的嘆息仿佛一朵枯萎的青蓮,在明滅的光裏落地。
明明該嘆氣的是本司命,這厮嘆什麽氣?仿佛本司命才是那個非禮別人的人。
“我覺着這就是報應罷,你看着情深,卻是個再灑脫不過的性子。”将軍善突然松開我的手,又摸着我的臉嘆息道。
手腕上的束情燙得很,我幾乎要忍不住心頭的澎湃,冥冥中似有一股浪推着我往前,又往前,不知要将我推向何方。
師兄也說過這樣的話,師兄說我寡情無心,我倒寧願自己寡情無心,如此,便不會因找不出射出那一箭害死了師兄的人耿耿于懷,哪怕這兩千年一日一日流過,師兄中箭而亡的樣子卻總是浮在我眼前。
而浮在眼前的師兄,胸前總是挂着我送他的護心鏡。
害死師兄的兇手,也有我。
将軍善此刻的臉竟與師兄隐隐有幾分重合,仿佛師兄又來到了我面前。
我怔了怔,将軍善卻沒說話,轉身睡了。
我跟着躺下,身旁傳來将軍善淺淺的呼吸聲。
一深一淺,一呼一吸。
我真的灑脫嗎?
我忍不住伸手在夜裏用手描繪着上善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發愣的樣子,挑眉的樣子,哼氣的樣子。
束情,束情,倒真是束住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上前幾天的。
今天逛了好久的論壇(^o^)/
狀态不是很好
直接上一首詩,洛夫的《我在橋下等你》
我在橋下等你
洛夫
風狂,雨點急如過橋的鞋聲
是你倉促赴約的腳步?
撐着那把
你我共過微雨黃昏的小傘
裝滿一口袋的
雲彩,以及小銅錢似的
叮當的誓言
我在橋下等你
等你從雨中奔來
河水暴漲
洶湧至腳,及腰,而将浸入驚呼的嘴
漩渦正逐漸擴大為死者的臉
我開始有了臨流的怯意
好冷,孤獨而空虛
如一尾産卵後的魚
篤定你是不會來了
所謂在天願為比翼鳥
我黯然拔下一根白色的羽毛
然後登岸而去
非我無情
只怪水比你來得更快一束玫瑰被浪卷走
總有一天會漂到你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