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将軍空老玉門關(九)
“你是誰?”我握着簪子,防備地看着他。
那人受傷地看着我,仿佛我給了他一劍一般,真是莫名其妙,我在心裏想着。
“連城,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那人垂着手,一臉黯然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往後退了幾步,我分明不認識這人,莫非這人是想和我搭讪?
“連城,你連這個也忘了嗎?”那人撩開衣袖,露出手腕。
他的手腕上也有一條紅線,我之前問過阿白為何我的手上會有一條紅線,阿白卻支支吾吾不肯告訴我。
這個人,我認識嗎?
他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突然有些頭疼,但越靠近他,越多的碎片浮上了水面,做蔥油餅的男子的背影也愈發清晰。
“為什麽你的手上也會有這紅線?”我走上前去,看着他的手腕。
但這人卻忽然抱住了我。
我心下一慌,果然不該相信這人的,萬一這厮要把我做成人肉蔥油餅可怎麽辦?我又想着若是教阿白瞧見他抱着我阿白一定會傷心的,立刻用力推開了他。
“我已有了未婚夫,你這人怎的行事這般孟浪?”我顫抖着手,指着他。
這人瞧着十分正經的樣子,但是行事實在是……
“未婚夫?”那人一臉震驚地看着我,仿佛我吃了他的蔥油餅卻說那是我的蔥油餅一般。
“我就是你的未婚夫啊……”那人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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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阿白告訴過我,這人一臉的深情,怕是要騙過我去了。
“我未婚夫明明是阿白,才不是你。”我大聲沖着他說道。
“明明我才是……”那人失魂落魄地看着我,剩下的話卻沒有再說出口。
我突然可憐起這人來,這人指不定是被刺激了,所以見着誰都說是他的未婚妻。
我解下了面紗,溫聲道:“你看,我和你未婚妻長得不一樣,你認錯人了。”
那人搖了搖頭,想上前,我見狀立刻退了幾步。
“你可知道白家?你若是能送我回去,阿白一定會有很多東西給你的。”我猶豫幾番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這人瞧着不像壞人,就是腦子不太好。
那人愣愣地看着我,随即咬牙切齒地道:“是白葆梓對你做了這些?”
白葆梓?這是阿白的名字嗎?這人和阿白莫非有什麽恩怨?那我豈不是撞到了阿白的對頭?
“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去找別人。”我扔下這句話便往一旁跑去。
那人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的手,力氣大得我掙不開。
“連城,你和我一起回軍營好不好?”那人的神色裏帶着幾分祈求。
可惜我不是他的未婚妻,我搖了搖頭。
那人神色凄怆地看着我,過了許久,我才聽到他說了一句“好”。
那人帶着我在街上穿梭,很快我又看到了和阿白一起跨過的那道門檻。
我轉身對那人說了一句“多謝”,便見他一言不發緩緩地轉身而去,他的背影很快便看不清了。
我的心裏忽然有些難受,但想着阿白,這難受便輕了許多,我轉身便欲進去,誰知忽然出來一個紅衣女子卻擋住了我,我看着她,她也一臉厭惡地看着我。
莫非我失憶之前和她有過什麽恩怨?
“這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的地方。”那紅衣女子雙手抱着胸,不屑地看着我。
我捏了捏拳頭,這紅衣女子分明是在罵我,若不是我打不過這紅衣女子,我一定要和她動手。
“這是阿白的宅子,不是你的。”我繞過她便想進去。
但她卻伸手擋住了我。
“這裏自然是我說了算,你可知道他們都叫我什麽?”紅衣女子撐着腰,笑着地看着我。
“叫你什麽?”我順口問道。
“他們都叫我夫人。”
紅衣女子話音一落,我便聽到什麽碎了。
她是阿白的夫人,那我是阿白的什麽呢?
“若是你願意奉茶認我做姐姐,我自然是願意多一個妹妹的。”紅衣女子的臉上有幾分得意。
我才不要做你的勞什子妹妹呢?這不是阿白說的,我不信。
紅衣女子和守在門口的人都攔着我不讓進,我只好又回到了街上,街上人來人往,我的心裏卻空落落的。
阿白他怎麽還不來找我呢?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着,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轉過頭去,是剛才的那人。
方才我還可憐他沒了未婚妻,現在或許要輪到他可憐我了。
“一言難盡,你身上有銀子嗎?能不能請我吃兩個蔥油餅?”我摸着空空的肚子,厚着臉皮說道。
他愣了愣,随即摸出銀子在一旁的小攤上買了兩個蔥油餅遞給我,我難為情地接過蔥油餅。
說起來,還不知這人的名字呢。
我和他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我蹲在牆角吃起了蔥油餅,一邊吃一邊問他叫什麽名。
“上善。”他溫聲答道。
上善?
“那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叫若水啊?”我随口問道。
他搖了搖頭。
“你未婚妻她不見了嗎?”說完我才發覺自己似乎勾起了上善的傷心事,要不把蔥油餅分給上善一口好了?
我掰下一小塊蔥油餅,掂了掂,覺得自己太小氣,又掰了一小塊遞到了上善面前。
有這蔥油餅,若是再來一壺果子酒并上一只荷葉雞就更好了。
我想着卻有些驚詫,果子酒和荷葉雞是什麽?
上善接過蔥油餅,送進了嘴裏,他吃東西的動作緩慢而悠閑,就像一只天豚。
我拍了拍自己的頭,怎的老是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詞兒?
“我想她不喜歡我。”他忽然有些凄怆地說道。
“那你別那麽喜歡她不就成了嗎?”我歪着頭看着上善,他的臉棱角分明,就像被雕琢過的玉盤。
他搖搖頭沒說話,我看着上善,覺着此刻的他就像一只無家可歸的狗。
我生出幾分憐憫,用手拍了拍他的頭,上善卻握住了我的手。
好心安慰他這人卻想要非禮我?我正欲拍開他的手,卻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連城你還好嗎?”是阿白的聲音。
我擡頭看去,阿白似乎憔悴了不少,明明我才不見了一小會兒,都是因着我,我看着阿白心裏委實難受得很,早知道不和阿白置氣了。
“他是誰?”阿白臉上有薄怒之色,似乎凝了一層冰霜。
阿白,這人想輕薄我。我正想說出這句話,但又覺着這樣實在不厚道,更何況他也可憐得很,還請我吃了蔥油餅,便不再與他計較,改口道:“阿白,我方才找不見你,又餓得很,這人請我吃了餅。”
阿白皺着眉頭把我從上善身邊拉到了他的懷中,我吃痛地看着捏着我的手腕的阿白的手。
“連城,我在這裏,別擔心。”
“白葆梓你對連城做了什麽?”上善倏地站起身來,咬牙切齒地看着阿白。
原來阿白的确叫白葆梓麽?這名字真好聽。
“我以為我們該是銀貨兩訖才是。”阿白的臉上浮着一些我看不透的情緒。
什麽是銀貨兩訖?瞧着阿白剛才的樣子,他應是不認識這上善才是,我實在被阿白搞得有些糊塗。
“銀子我早就給你送回去了。”上善滿臉怒氣地說道。
我想,若是上善的手中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劍的話,上善一定會動手把阿白砍成肉渣然後再做成人肉蔥油餅。
可惜,上善手中并沒有這樣一把削鐵如泥的劍,只有一把破銅爛鐵。
我在一旁數着地上的螞蟻,我數到第三百八十八只的時候,阿白和上善總算快說完了,說起來也奇怪得很,今天這巷子裏怎的有這麽多的螞蟻,莫非是知道我無聊因而特意過來給我湊趣的?
阿白拉着我的手,語重心長地道:“連城,我們不怪他好不好,他失了朋友,心裏頭難過得很。”
“好,阿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對阿白笑了一笑,阿白這麽說我就放心多了。
“你雖失了朋友,但也不能對別人這般孟浪,下次可別這樣了。”我憐憫地對上善說了這句,便挽着上善的手出了小巷。
我沒有回頭看,自然也不知道錯過了什麽。
和阿白回了白府,剛到門口便看到之前的那紅衣女子,此刻的紅衣女子一臉順從,毫無方才的倨傲之色,人的臉竟可以變得這般快麽?我有些疑惑,對了,還得問問阿白這女子之事呢。
“阿白……”我扯了扯阿白的衣袖,“你有夫人嗎?”
阿白愣了愣,揪了揪我的鼻子,笑道:“有啊。”
心頭湧起一股失落,原來阿白這張蔥油餅已經有人啃了,我正欲松手卻又聽見阿白的一句“就是你啊。”
此刻我心頭就如買到了最後一個熱氣騰騰的蔥油餅一般甜。
“但是,她之前說她是夫人……還說什麽讓我當妹妹……”我向阿白告着狀。
紅衣女子恭順地立在一旁,竟也不為自己辯解幾句,這人實在奇怪得很。
阿白身子一僵,随即臉上又浮現了之前的笑意,“她不過是與你開玩笑。”
“可是她之前都不讓我進來。”我嘟囔道。
“我會懲戒她的,在此之前,我先帶你去吃飯好不好?”阿白摸了摸我的頭。
我點了點頭,随即從袖子裏拿出之前的那支珍珠攢花簪子,在阿白面前晃了晃。
“阿白,送你。”我把珍珠攢花簪子放到了阿白的手心。
阿白看着我,好久沒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