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殘症候群患者(10)

他接過白九川遞來的報紙,那上面最大版面披露容家闊太的惡行,虐待原室遺子,買.兇.殺.人,加粗标題赫然在目,還配有一張白韻從前出席公衆場合的照片,打了個巨大的醒目紅叉。

“卡車司機招供,是白韻指使。兩人被判殺人未遂,十年有期徒刑。容家股票一跌再跌,容伯父求爸爸幫忙,爸爸沒幫。還有,白雅楠失蹤了,警方正到處找人。”

容淵将報紙放到一旁,垂着眸子不說話。摸不清他的想法,白九川繼續道:“校長去了。很突然,原本已經出院,走到一半就不行。聽說穆棱在他身前哭了一天,第二天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陰沉冷漠。我想,他大概還是很在乎校長。”

她拿起容淵的手,放在手裏握着,“你要不要,試着和容伯父”

容淵搖頭。他擡眼,沖白九川淡淡一笑,眸光頗為難,如履薄冰藏在眼底最深處,好像是想拒絕,又怕白九川對他失望。

白九川看着心中一疼,“那就不見了。咱倆過。”

容淵的笑意這才真切了些,連帶着一雙眼眸也彎成愉悅的弧度。

一年後。

b大新生報道處。四海八方的莘莘學子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穿着各式各樣光鮮亮麗的衣裳,手裏拿着鮮紅的錄取通知書,目光锃亮在人海中逡巡。

太陽很毒,照得人汗流浃背。狹窄的長道,擁擠人群散發着不太美好的氣味。

白九川推着容淵,辦好兩人的手續就往自己早在校邊租好的房子走。

沒拖着沉重行李箱,也沒狼狽不堪的奇特兩人組很快吸引了多數人的目光。

少女略施粉黛,梳着幹淨利落的馬尾,一舉一動都在照顧着輪椅上的少年。輪椅上的少年面相俊朗,溫潤如玉,望起來很是般配。

大多數人報以的都是羨慕憐憫目光。但也有少數,對美好事物的嫉妒在心裏催化成惡毒言語,一根筋的腦袋只作擺設,故意在白九川推着容淵路過時好奇般對旁邊的人笑嘻嘻地,“學長,你看那個人,裝得不會是假肢吧,真可憐呢。我還只在電視上看過呢。”

白九川停下。側頭望一眼,是一個提着粉色行李箱的少女,白襯衫牛仔裙,說話嬌滴滴的,帶着份少女的懵懂。容淵仍舊笑着,毫無表示,白九川瞥過一眼不予理會要走,卻被少女攔下,“哎,你這人,怎麽這麽不友好!瞪我做什麽!”

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開學打扮得那麽漂亮幹什麽,還推着一個廢人,不會是從高中就開始亂搞了吧,噫,還敢瞪她,真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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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歡脖子一挺,正義凜然。眼睛裏那點嫉妒任何一個通透點的人都看得出來。

“九川!”她旁邊那個被叫做學長的人接待過另一個學妹,回過頭忽然驚喜叫道:“真的是你!”

柳峰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笑容滿面,舉止得體。如果不是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和胸前帶着的名牌,恐怕誰也不會将他和當年那個總是緘默的學霸聯系在一起。

他跑過來,看清輪椅上人的容貌時胸腔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當年他不如他,也配不上九川,可現在,今非昔比。導員的看重,傲人的成績與學生會副主席的位置帶來的自豪與追捧讓他貧瘠的內心充斥起巨大自信。

“容淵!你們是一起來報道的?”

白九川沖他一點頭,“已經辦好入學手續了。”

柳峰望着自己從前就心儀,至今也念念不忘的姑娘微微有些緊張,“需不需要我幫忙?我是經管的,你們是什麽系?宿舍”

白九川看他那模樣不禁一笑,她長得好,将許多過路人都看呆了,容淵眼神黯淡,嘴角的笑意仍在。

她打斷他的話,“不用,我們都辦妥了。現在要回去了。謝謝你哦。”

柳峰的手握成拳,又見白九川饒有趣味地看了唐歡一眼,“那是你學妹?”

“嗯,經管報道的新生。”

“不太會說話。可得好好教一教,不然以後要吃虧的。”

唐歡剛才與白九川的沖突他聽着了,聞言看唐歡的眼神就由一開始的慈和變成不喜,他沖白九川溫和一笑,“我會的。”

唐歡臉色一白。

她不傻,知道自己得罪了學生會未來的主席會是什麽下場。

白九川再沖柳峰禮貌一笑,道句謝,推着容淵回到公寓。

房卡滴地一聲将門打開,白九川給容淵推進去,低身給他換鞋。

容淵黑沉沉的眸子落在她的頭頂,“九川,我拖累你了。”

白九川打他的小腿一下,毫無知覺。

“再說今天午飯別吃了。”

容淵抿唇,繼續道:“你值得更好的。”

“哦。”白九川給他換完鞋自己換,關上門,給他推到客廳飯桌前。“那你先吃飯,我去找一找更好的,唔,我想想,就柳峰怎麽樣。”

容淵不吱聲。

白九川轉身往門口走,走得很慢,一步,兩步,三步,快速回頭,容淵仍笑着,眼眶紅了。

淚水在裏頭打轉。

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學會的這技能,說來就來,毫無防備。

白九川一嘆,走過去,輕輕給他眼裏的水光擦去,“舍不得我就再不要說那樣的話。”

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柔軟觸感讓還青澀的少年臉色微紅,“你才是最好的。”

少年別過眼,藏住一閃而過的得意,才恢複一副無奈表情,看着白九川進廚房,端出兩人份的午餐。

大學不是象牙塔,是個小社會。

即便如此,白九川也想讓容淵多接觸它。

他倆一節課都沒有落下。

然而效果不佳。

雖沒有明說,容淵還是潛意識排斥別人的靠近。

二人只得人貼人的前排挪到了清淨後排。

容淵很喜歡記筆記。

白九川喜歡看他記筆記。

修長白皙的手指握住黑色鋼筆,在泛黃的筆記本上刷刷刷寫字的時候,顯得這個人格外好看。

白九川拄着頭,琢磨琢磨,男人認真的時候最美,此言甚有理。

二人選的天文系。

有一個教天體演化的老教授很有意思,待容淵也很有意思,憑一副随意畫的天文圖,非說他有靈氣,從此課上就盯住了他,時不時教他回答問題。

又是老教授的課。胖乎乎的小手往這邊一指,白九川百無聊賴趴在桌上。

“白九川同學。”

猛然一驚,她站起來。

老教授眯了眯眼睛,一雙歐式雙眼皮下的大眼睛在鏡片下閃着賊光,“請你回答一下問題。”

白九川愕然無語。

她根本沒聽課,哪裏答得上來。

容淵輕輕開口,聲音有點兒小,白九川一時沒聽清,推了推他,他聲音大了點,“冥王星。”

白九川剛要張口,老教授道:“哎,容淵同學答得很好嘛。”

這老教授怕是沖她來的。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是,“你說說你,做為大學霸的家屬,成天不思進取,給不給你家當家的丢人。”

老教授痛心疾首的模樣白九川被逗樂了。

事實上,她并沒有給容淵丢人,期末考她第一,容淵第二。當然,容淵故意一科做錯了幾道填空,尤其是天體演化。

後來白九川才知道,老教授一開始看上的有靈氣實則是她。一看她就有反骨,才想了個這麽個迂回的法子來提拔提拔她。

白九川面無表情地哦一聲,順便拒絕了老教授請她吃飯的邀請。老教授是學院副院長,別人得不來的機會,白九川推了是為了容淵。

她不在,容淵會餓肚子。

一頓也不行。

老教授氣得發抖,手指指着白九川恭恭敬敬退下的背影,待她完全離去,才哼一聲,順便給白書遠去了個電話,“哎,老白啊,你家這姑娘可得管一管啦。”

老教授和白書遠是忘年交。

天寒地凍。學生走了一波又一波,偌大校園空蕩蕩的,白九川推着輪椅上被全副武裝的容淵,在冰天雪地裏漫步。

“今年真不回去了?”

容淵側過頭望她。

白九川想了想,“二十八回去吧。過了年再回來。”

白書遠近來被一個小秘書追得勤快,看樣子能成。聽說小秘書人挺小,她倆回去該要壞事,白書遠是個很要體面的人。沒她倆也許會縱容縱容,有她倆大概就會快刀斬亂麻。

她也希望白書遠身邊能有個人。

容淵點頭,沖她笑着伸手,白九川嘴裏說着,“都在一起這麽久了,怎麽還黏黏糊糊的。”還是松開輪椅的把手,走過去,蹲下,微微調低銀灰的圍巾,在他粉色的唇上輕輕碰下一吻。

容淵笑着,目光落到不遠處,那個原本還歡欣跑來的僵硬身影。

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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