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季運動會如期而至。
這無疑是整個學校的組織和社團同步活躍度最高的時候。
主席臺上播音臺在滔滔不絕着稿子。
團委組織好的志願者在操場裏外不停地活動。
街舞社和一些藝術類型的社團在開幕上已經出盡了風頭。
胡辛妲覺得自己當初同意加入禮儀社就是個操蛋的決定，比她投交學生會的申請稿還要操蛋。
高一在觀看臺的臺下角落和一幫美女坐着等頒獎還不夠，高二了，居然因為高一有個新人請假還要她額外打工，還沒學分。
她的英語作業真的泛濫了你們知道嗎？！！端來凳子借着一點用來放水和面包的桌子，她在奮力地完成閱讀理解。
同來的高二人員還有禮儀社副社長容泰音，至于黃平露已經是社長了，高三人員一般不出面這些活動了。作為副社長，容泰音自然也是校花之一，并且是文科特別班四班的。
文科特別班的容泰音不得不對胡辛妲的閱讀理解發出吐槽：“我說你都盯着這篇文章看了有十多分鐘了吧？”
胡辛妲不得不拿下自己那沒什麽卵用的耳塞：“那麽吵，我怎麽看得進去？”她的臉都快皺成一塊了。
“哎呀你別看了，等會是高三男子組三千米，一起喊加油啊。”
忘了說，容泰音暗戀，咳，明戀徐白。
胡辛妲躲也似得搖頭，拿起試卷問起之前劃出的單詞：“這個什麽意思啊？”
“哦，incredible，不可思議的。這個不是課本上有嗎？”
“有嗎？”
“沒……有嗎？”容泰音也糊塗了，“可能有吧，我看原著看多了，可能是那樣學到的。我忘了。”
看幾百字文章看十多分鐘的胡辛妲：夠了，不要傷害寶寶我可以嗎？
廣播裏傳出了播放聲：“高三男子組三千米的參賽人員入跑道。1057號還未到位，1057號還未到位。”
忘了說，這回禮儀社的位置安排在一號看臺和二號看臺中間，看臺交替坐着高一高二高三。這邊一號看臺最旁邊今天下午安排着的是高三（3）班的位置。
槍聲還沒打響，吶喊聲先起來了。
“徐白！加油！！”
“徐白！加油！！”
再旁邊一些開去的二班嗓門那才叫一個震天動地：“柯琅瀚！加油——！！”“哇哄！！”
廣播裏又響起了聲音：“1057號還沒到嗎？1057號？”
胡辛妲旁邊的志願者就攔住了一男一女，準确地說，他是攔住那個突然沖出來想要強行搬開障礙的人：“這邊不能進！去那邊。”
低沉清越的男聲響了起來：“我是運動員。”又補充了下，“1057。”
胡辛妲在一邊按着電子詞典查找不會的單詞。
志願者看了眼他的號碼牌趕緊退開路：“行行行，你快去。”
跟着又是女生的聲音：“你別走你還沒答應我呢？”上前就要抓住男生的手臂。
男生直接一個快步閃開，周圍是障礙移開的金屬交錯聲。
志願者趕緊攔住了那個女生：“你不能進！哎，你幹嘛！你不能進！！”
那個女生實在沒辦法了，也不管影響，沖着他就喊道：“你要是跑前三我就做你女朋友！！”說完就跑掉了。
胡辛妲這才幸災樂禍地朝那男生看去，只捕捉到了一個背影，穿着背心和短褲，露在外面的膚色偏深，粗粗一看就看見了手臂上清晰的肌肉輪廓，長得還挺高。
過了會才聽見那些禮儀隊中小高一的議論聲。
“好帥啊。”
“你看見他肌肉了嗎？”
“那個女的怎麽那樣啊？”
“對啊，人家根本就不喜歡她，還你跑前三我就做你女朋友。”
“哎，學姐？學姐？”
聽見靠近的聲音胡辛妲這才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擡起頭看去：“怎麽了？”
這小高一披着及肩的短發，笑得很內斂：“剛剛那個學長你知道他叫什麽嘛？”
胡辛妲不可遏制地笑了笑，聳肩：“抱歉，我不知道耶。你們去找一下運動會的安排本呗，對下1057號的名字和班級。”
“謝謝學姐。”輕聲細語地道謝，接着她抿起嘴轉身看向自己的同伴，“找安排本吧。”
容泰音早就站到跑道邊去滿懷激動地遠遠眺望徐白，眺望了會又跑回來：“哎胡辛妲，你說要不要拿瓶水？”
她緊緊張張地問着，胡辛妲看了眼她已經從一旁箱子裏拿起的水，其實什麽話都不想說。“志願者會給他送水的。”
容泰音臉上的小興奮頓時洩氣。
正這時，廣播裏響起了裁判的聲音：“各就位。”緊接着“嘭”的一聲槍響。周圍瞬間響起了爆裂般的加油聲。容泰音刷得跑了出去，彙入了加油潮。
“書尹，加油——！！”
這女生突然從一號看臺的另一頭沖到這旁邊來，挂在看臺的欄杆上，加油聲尖銳得胡辛妲一顫。
手肘碰到了放在一邊的電子詞典，“彭”得掉在了地上。
顯然三千米的大部隊已經移動到這裏，那女生又沿着看臺一路喊回去：“書尹，加油——！！啊！！”
胡辛妲十分憋屈地往看臺看去，企圖找到那個女生，可惜滿目都是亢奮的三班人群。
“哇哄，gogogo！！”“徐白！超他——！”“男神加油啊！！”
她只能無比郁悶地低頭撿起自己的詞典，很不幸的，液晶屏幕碰巧摔在了課桌的角上，胡辛妲看着屏幕上的裂縫，氣憤得抿起了嘴，忍不住只能狠狠地攥拳。書尹——！！每次聽見他的名字就沒有好事！！！！
想起自己《二戰風雲》上的破頁；想起那次勞委開會他的友情串場後，自己出會議廳下樓梯差點摔殘；想起某次吃完飯走在路上，迎面來的一波腦殘粉急着看比賽，差點把她撞進了池裏去；還有他獲全國xxx英語競賽金獎被表彰的那天，她垂死掙紮的英語成績第一次不及格；再看看此時自己手上的屏幕，胡辛妲暗自擰了一把淚。
好在屏幕摔得不嚴重，勉強還能用，胡辛妲就心塞塞地繼續查着單詞。
那邊高一的已經翻起了安排本。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看臺總在自家隊員路過的時候響起吶喊聲，不過小了很多。
容泰音突然急急忙地跑了回來：“胡辛妲，你跟我去看看好嗎？”
胡辛妲正戴着耳機聽歌，一邊抖腳，一邊輕哼，一邊完成單項。這下摘下耳機一邊：“怎麽了？”
容泰音看上去快急哭了：“不知道啊，徐白……徐白……”
“徐白怎麽了？”胡辛妲起身往跑道張望了下，她們在看臺中間的位置，這個角度看不見什麽。
“我……我也不知道，他好像摔了。”
“哈？”胡辛妲頭頂黑人問號。
“你……你跟我去終點看一下吧！”
胡辛妲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禮儀社的頒獎禮服是長款旗袍，這裝扮實在太惹眼了。她轉身抓起了校服：“行吧，去看下。”
這邊的小高一圍在安排本前。
“1057。”
“1057。”
“不是這個，這個是1059。”
“啊，這個這個。”
“高三（1）班，書尹。”
“書尹。名字也挺好聽的。”
跟着容泰音往外沖的胡辛妲下意識地剎住了車。
“怎麽了？快走啊！”
胡辛妲對着她那焦急的樣子，實在沒法拒絕。只能無奈地在心中淚流滿面，她今天一定會倒黴的！
這是造的什麽孽啊。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胡辛妲此時就站在賽道終點，看着徐白像一只死狗一樣地接近終點。好吧，還能動，那就是活狗。
一看他過來，班主任、志願者、他的同學等已經團團把他圍起來了。容泰音只能隔着幾米看着他。
胡辛妲問向旁邊的一個志願者：“這是第幾啊？”
“啊，第三。”
胡辛妲的嘴微微喔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都能跑第三？正想繼續問，就見徐白推開一群擁簇的人沖到了草坪這邊來，吐得那叫一個震天撼地。
胡辛妲連連往後退站遠點，容泰音卻不懼困難地跑了上去，擰開蓋子往他嘴邊遞，又是在身上搜什麽的：“你怎麽樣啊？還好嗎？”
胡辛妲：……
容泰音在身上口袋找遍了都沒掏出什麽，轉身沖她喊：“你有餐巾紙嗎？”
胡辛妲摸了摸校服口袋：“有。”一邊走過去，一邊掏出來遞給她。
容泰音是一邊扶着，一邊手忙腳亂地拆着：“你怎麽樣？喝水嗎？”伸手要給他擦嘴角。
徐白猛地揮手甩開她，轉到另一邊又開始嘔。
胡辛妲看得眉都皺了起來，下意識地頭往後一仰，就要往後退，身邊擦過一個人。那人是跑過來的，只是跑得也不算急，到了徐白面前也不是很熱絡。
只是很平常地問了一句：“怎麽了？”
徐白這邊終于緩了一些，腰還是微微弓着：“你大爺！”
合着第一句話就是罵人的。
容泰音見他好一點就想伸手給他擦，徐白把那紙接過去自己擦了起來，擦了一張還不夠，直接将整包拿了過去：“昨兒你在幹什麽？啊？就我一個在喝！還做不做兄弟了！！”扯出一張抹了一把臉。
胡辛妲這一看，就發現這個後來的人有點眼熟，再一看，不就是剛剛那個賽前被人逼着交往的1057號嗎？她還沒感慨完，就眼睜睜地看見書尹拿過徐白手上的餐巾紙，掏出了一張，甩了一下，将它對折，再對折，然後擦了下自己的汗。
胡辛妲：……嗯？嗯？嗯！！！
注意到她那熾熱的目光，書尹轉頭輕瞥了下她，那看空氣的眼神片刻就收了回去，還一邊擦着汗，一邊對着徐白說道：“我勸過你，你不聽。”
幹什麽啊，幹什麽啊！！你那是什麽眼神？有本事把我的紙放下！！胡辛妲心中已經抓狂無比了，最後只能狠狠地暗自咬牙，果然是學生會的，沒一個好東西啊！啊！！！！
“我去，你那叫勸？”徐白的手不停比劃着，“你說說，啊，我喝了多少？你喝了多少？！”說着咽了下，難受得又彎起了腰，還捂住了肚子，這都不能阻止他發洩自己的不滿，“小書，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我跟你講，我瞧瞧我昨晚的，好家夥，兩瓶，至少的，兩瓶紅的。你在那幹啥？啊？一個勁地吃菜，下回不找你了，沒勁！我告你！沒勁！”
胡辛妲絕對相信徐白他沒少和他爸出席應酬，這小小年紀，指着人說着說那的模樣簡直是老幹部級別的，尤其這一邊難受，一邊暈頭轉向比劃手地論喝酒，神了！
反正胡辛妲是看得那叫一個嘆為觀止。
一旁的三班班主任倒是那叫一個淡定，仿佛沒聽見自己學生昨晚上出去拼酒的事，在另一邊扶着徐白：“徐白啊，你咋樣，我叫人扶你去校醫那邊。”
“哎，不用不用。我好着呢？”說着就推開左右扶着他的班主任和容泰音，正起身子來走了幾步，“哎~還真有點暈。”
不等旁人上去扶，書尹直接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
徐白一拍他的肩：“好兄弟。”一點都不客氣地趴了上去。
容泰音緊緊地跟着走：“你要不要再喝點水？”
“不用~”連連晃頭，又把自己晃暈了。
班主任在旁邊操心那：“哎呀慢着點。”被書尹瞧了一眼，立馬解釋，“我是說徐白你別搖了。”
徐白擺擺手，看向容泰音，語出驚人：“你誰啊？”
你誰啊？貴姓？借過、不認識。哎，這些簡直就是比——我不喜歡你，更加令人發指的傷人詞條。
胡辛妲就看見容泰音的臉一下就白了，那眼睛都泛起了水光，楚楚可憐。
“哎你咋了？”徐白好似還很奇怪，“你叫什麽啊？我回頭記着。”
容泰音立馬笑了：“我叫容泰音。容貌的容，泰山的泰，音律的音。”
徐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接着腳重重一蹬，對着書尹催促道：“你快點！我胃疼死了！”
胡辛妲終于又一次把目光落在了書尹身上，他的步履很穩，氣息和緩、因為背着身上的徐白，手臂的肌肉緊繃着，運動後的汗水在結實的肌肉上，随着走動讓陽光把它照得迷人。不過他這輕松得真不像是長跑下來的人。
“他剛剛跑了三千，應該比較累吧。”哼，裝得氣息很穩的樣子，她也會啊。胡辛妲最愛幹的就是跑完八百米，然後極力調整和壓制自己的呼吸，搞得自己在一幹氣喘籲籲的弱女子中與衆不同。好吧，她就是愛裝逼。所以說，書尹，裝毛啊？
雖然她話裏已經有點不符常理的暗嘲，但是這話的對象是書尹，說這話的又是個女生。那叫不得不讓別人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至少徐白很八卦地一笑，還瞧了胡辛妲一眼，拍了拍書尹的肩：“你放心，他‘體力’好着呢。別說三千，就是三萬也不帶喘的，你說是吧，書尹~~？” 越說笑得越蕩漾，突然就痛呼了一聲，“嗷！”
原來是書尹狠狠地擰了下他的小腿：“還不老實！”
這個重音的“體力”，讓容泰音小臉一紅。
胡辛妲卻是偷笑，體力好又不代表那方面好，沒準學生會會長是個ED男呢。想着書尹将來在床上秒射，她噗嗤一下沒忍住。
頓時三雙眼睛都看了過來，最讓胡辛妲感到壓力的是書尹，那目光和她曾經見過的筆鋒一樣淩厲，已經有了少年雛形的氣勢。只沉默地看着你，就仿佛深淵在審視你的靈魂。
胡辛妲将上揚的嘴角抿了回去，弄出一個我很無辜的笑，然後默默地轉過頭去看風景。下一秒又沒辦法地開始偷笑。
書尹看了會她就收回了目光，肩都抖成那樣了，笑點真低。
一行人穿越過了一半的跑道，就見教導主任急沖沖地跑了過來：“哎呀這怎麽弄的啊？”
教導主任這種生物，歷來是學生的天敵。別說容泰音，就連胡辛妲也不想面對。可徐白任是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小金啊，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昨晚喝多了。今天這一跑，肚子難受。”
主任的工作重點抓得十分到位：“肚子不舒服啊？我叫校醫在那等着了，你讓她先看一下，不行咱們等會送醫院啊。要不我給醫院那邊先打個電話……”
“別別別，不用。不是什麽大問題。吃點藥就行了。”
“真的呀。你等會要再不舒服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啦。”
胡辛妲：……
這邊主任又将注意力轉向書尹：“書尹啊，你這不剛跑完步嗎？你累不？要不我來背？”
書尹大步一邁拒絕了他的幫助：“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