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網吧
“兄弟，抽煙嗎？”
一支手夾着一根煙遞到他面前，擋住了他落在屏幕的視線。
那雙手纖長白皙，偏偏指甲塗成了大紅色，點綴了幾顆碎鑽，顯得輕浮豔麗。
“不抽。”
喬懿回答，聲音很輕，視線仍在電腦屏幕上。
一手握住鼠标，一手按在鍵盤上。
“那我抽了啊。”那女人收回了手，半點沒有被拒絕的尴尬，很自然地掏出打火機，“啪”地一下打開。
“這裏不準抽煙。”喬懿皺皺眉頭，總算轉頭看她，“這裏是無煙區。”
那女人有大波浪卷頭發，唇色也是紅豔豔的，眼線畫的很重，偏偏底子好，桃花眼，瓊鼻小嘴，竟然不難看。
她眯着桃花眼，眼睛彎彎，打量他一下，慢悠悠地說：“喲！高中生？”
喬懿現在還穿着校服，頭發是板寸，沒有打耳洞，五官尚且稚嫩，幹幹淨淨的模樣。
他沒有回答，狠狠瞪了她一眼，就扭頭繼續看電腦屏幕了。
那女人卻不打算放過她，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今天周四。”
言外之意，是你沒上課，逃課來上網吧。
喬懿剛和家裏吵完架出來，心情不佳，而且他性格偏孤僻，聞言只抿了抿嘴，拿起耳機戴上，徹底隔絕和這個陌生女人的交流。
女人輕嗤了聲，終于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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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懿身上的錢包了一天兩夜，餓的時候把吃網吧提供的泡面。
他把精力全部放在游戲上。
只有在游戲裏，才不會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一直到腦子遲鈍，手指速度也放慢。他這才吐出一口氣，把耳機摘下，餘光一瞥，竟發現那個女人還在。
她的電腦屏幕因為長時間沒有使用而處于黑色待機狀态，她兩手平放在桌上，額頭抵在手臂上。
——似乎睡着了。
喬懿眉頭一皺，腦海裏浮現那些熬夜打游戲猝死的新聞，他有些不确定。
直到再次仔細地查看，目光從她大波浪卷發，落在她裹在黑色裙子裏飽滿的還在起伏的胸部，這才敢确認。
她是真的睡着了。
有過路的人望了眼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他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行為有些……不正當，驚慌地把目光收了回來，随後似乎掩飾般，趕緊起身，若無其事去吧臺那裏買了一杯奶茶。
巧克力味的，稍帶一點苦。
他坐回原位，正準備繼續奮戰游戲的時候，察覺到周圍人的表情有點奇怪。
坐在女人另一邊鄰桌的人看了一眼女人，笑容暧昧地跟他旁邊的人交談。
還有跟他們背對着打游戲的人，不時回過頭來，極快地勾了下嘴角，然後戳戳其他人，指指那個女人。
甚至還有人特意假裝上廁所，從女人身後路過，飛快地瞥了眼。
喬懿去看，才發現女人已經換了睡姿，她把臉朝着他這邊，頭發往一邊散落着，透過她下巴和手臂，可以看到極深的線勾出圓潤的弧度。
這一下，什麽都明白了。
他雖然是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也跟幾個好基友偷偷摸摸相約觀摩某位老師的教育片，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有道德有底線的學生。
他心裏有些不舒服。
網吧烏煙瘴氣，魚龍混雜，她一個女孩子，幹嘛要來這種地方？
他拍拍她的肩頭，語氣清澈有點冷。
“喂。”
女人睡眼惺忪，半擡起眼望了他一眼，随後又閉上了。
喬懿忍住尴尬和羞意，加大聲音：“喂！”
女人耍賴似的，紋絲不動。
怎麽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喬懿本想置之不理，但心底隐隐厭惡周圍如狼似虎的眼神，于是脫下自己的校服，扔在她背上。
校服遮擋住一大部分，她看上去很成熟，身體卻很嬌小，只露出半截毛茸茸的腦袋，竟然有點乖。
喬懿撇開視線，心裏冷哼一聲。
乖個屁！
他旁邊的男生見他這樣做，忍不住問了一句：“兄弟，你認識她？”
喬懿說：“不認識。”
“那你還多管閑事？”他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你該不會看上了她，想先下手為強撩她吧？”
喬懿冷下臉：“……瞎扯淡！”
他戴上耳機，又開始打游戲。
這是他最後一個在網吧度過的夜晚，之後何去何從，心裏也沒打算。
他身無分文，兜兜轉轉，還是要回去的。
再怎麽桀骜，始終要妥協。
他今年高二，學習成績不算特別好，就仿佛沒學習天賦。
他也拼了命學過，反而成績還退步。父母不理解他，說他成天就知道玩游戲，投入到學習上的時間和精力少了，才沒有見到成效。
于是瘋狂報補習班，瘋狂給他布置作業。讓他心情更加煩躁，惡性循環。
他有個秘密，他的天賦，在游戲上。
反應力、手速、操作意識，他仿佛一開始就具備這些電競選手必備的基礎屬性，而且數值不低。
他在游戲的世界為王。
在現實的世界卻卑微如蟻。
他想當個電競選手。
國際電子游戲《渡》的職業玩家。
手握着冠軍杯，在世界之巅閃耀。
喬懿這樣想着，只覺得渾身都有數不清的力量。
早上七點二十，他伸伸懶腰，又開了局匹配。
在等待匹配界面的時候，脖子那邊忽然有點癢。
他還未完全轉過頭，就聞到一陣芳香。女孩子的氣息又香又軟，他控制不住臉紅，随後對上了一雙熟悉的桃花眼。
喬懿：……
“你怎麽還沒走？”
女人洗幹淨了臉，沒了眼線和口紅，膚色依舊白皙，透着淡淡的粉，但許是因為昨晚沒睡好，眼底浮現一層青。
“你不是也沒走嗎？”
喬懿無言以對。
“謝謝你的校服。”
女人把衣服還給他。
“不用。”
喬懿接過，順手搭在椅子上。
女人的視線落在他的電腦界面上，語氣有點故作的訝異：“你也在玩渡啊？”
渡不僅作為全球最火爆的游戲，而且還成為電競比賽的官方游戲，由此衍生出很多俱樂部，戰隊和職業選手，玩它的人很多也不覺得稀奇。
“嗯。”到了選英雄的界面，喬懿選了個刺客覆舟者。
“這個擺渡人的操作難度很高。”
女人這次是真的驚訝。
這個英雄皮脆，但傷害高，技能冷卻快。
操作靈活，但容錯率很低，一般渡的玩家不會挑這個英雄，怕打出懷疑人生的戰績。
喬懿說：“還行吧。”
他戴上耳機，伴随着“游戲開始”，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他認真的時候格外專注，睫毛很長很直，唇色很淡，眼神很堅定，整個人似乎在發着光，格外吸引人。
女人彎下腰，一眨不眨地看他的操作。
他正當打游戲反應最快手速最快的時候，加上一些天賦，操作這個英雄游刃有餘。
“還行吧”這三個字不是逞強裝逼。
很快。
對方被打得投降，他輕輕嗤了聲。
把耳機摘下，起身。
女人還沒來得及誇贊他，就見他起身，一時脫口而出：“你要走了嗎？”
“是啊。”八點是二十點是白天場，二十點到八點是夜場，他的時間到了。
喬懿往門口走了幾步，突然又想起什麽，對她說：“好好讀書。”
她看起來年紀不大，雖然發育比較好，但應該還是個小女孩，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一身壞習慣，濃妝豔抹，抽煙撩漢。
這世界有天賦的人少，沒天賦的人更少，大多數都是還過得去的平庸人。
像他這樣對學習完全沒天賦的人，整個世界就只有他一個吧。他想說，但凡有那麽一點天賦在，就沒有不努力的理由。
女孩盯着他笑了，桃花眼彎彎，又狡黠又可愛。
她口音怪異地模仿他的話：“你才是，小pong友就該有小pong友的亞子，好好毒術。”
喬懿：？
女孩拎起自己的包，跑到前臺去付錢，随後轉頭極其自然地對喬懿說：“你沒吃早飯吧？一起吧。”
“啊？”喬懿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跟她這麽熟了。
可是肚子裏傳來陣陣饑餓感讓他無法拒絕。
“不用了。”這是他軟綿綿的自尊心。
“沈婆早餐店的豆漿特別好喝，我帶你去啊。”她蹦蹦跳跳走到他前面的位置，見他還沒跟上，回頭對他說，“不去你會後悔的，錯過了人間美味。”
喬懿講不出來拒絕的話。
過度使用的大腦倦憊，運行遲鈍，他只點頭，便跟在她身後。
走了幾步，他開門見山：“我沒錢。”
女孩看着他。
他突然有種窘迫，但是實話還是得說：“我沒錢，身無分文那種。”
“那我借你吧，以後你還我就成。”
早上八點，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沈婆早餐店的客人擁擠密集。
女孩越過重重人海，來到一個衣着樸素的老人面前：“婆婆，四根油條，兩杯豆漿，兩個鹵蛋，再加一籠蒸餃，在這兒吃。”
老人認識她，很熟練地用塑料袋包着手，從熱氣騰騰的鍋裏和蒸籠裏拿早餐，問她：“小音，送弟弟上學啊？”
喬懿快速說：“不是！”
他的反應太奇怪，惹得老人擡頭看了他一眼。
女孩笑了起來，眼睛彎彎，調侃一句：“小孩子害羞呢。”
老人叫了人，給他們重新架個小桌子，兩人就在膝蓋高的小桌子上吃早餐。
女孩把豆漿推到他面前：“吃早餐之前，先喝豆漿。”
喬懿輕輕說了句：“謝謝。”
他接過豆漿卻沒有喝，問了句：“你帶紙筆了嗎？”
“我看看啊。”
她低頭在包裏翻翻找找，最後找到了一支口紅和一包衛生紙。
喬懿：……
“可以用嗎？我想寫字。”
“可以啊。”
喬懿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以後你找我還錢，就打這個電話號碼。”
“你這孩子，也太實誠了吧。要是出社會，被人騙了也不知道。”
她說的話就像是每個長輩對晚輩會說的話，語氣也是縱容寵溺的。
喬懿問：“你會騙我嗎？”
女孩俏皮地哼了聲：“誰知道呢。”
她從包裏找了張名片，兩個食指按着名片的邊角，鄭重其事地把名片推到喬懿視線內。
“我叫駱音。深海俱樂部老板兼經理。我覺得你打得不錯，要不來我們俱樂部發展發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