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談心
駱音一瞬間愣住。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于公于私都有原因，她稍稍斟酌了下語言，便回複道：“實不相瞞，我們俱樂部剛成立，平時能找到的一起打友誼賽的戰隊很少，而且資金不足，待遇不算特別好，所以那個人在被別的戰隊挖掘，以更高的待遇承諾之後，冒着違約風險走了。”
希望別人簽下合同，難道不是吹些自己東西的彩虹屁嗎？怎麽反倒這麽老實地說一些缺點？之前她是怎麽說服TOTO父母同意的啊？
喬懿看不下去，補充了一下：“他走了是他背信棄義，我覺得深海挺好的。”
“你才待過幾天你就說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喬媽媽顧忌駱音還在這裏，想說的話就沒說出口。
“阿姨，深海是個很稚嫩但很友善的團隊，我會盡我所能為深海謀取利益的。渡的聯盟比賽是個很正式公平的比賽，就像高考一樣……”說到這裏，駱音被喬懿用胳膊頂了頂，眼神警告“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喬媽媽把他們的小動作看在眼裏，突然沉沉地嘆了口氣：“我家兒子成績不争氣，他出去玩一年，肯定把十一年學的知識忘得一幹二淨。”
言下之意，是拒絕。
喬懿說：“媽，我保證，打完游戲回來，我一定好好學習。”
“你上次保證期中考班級前十呢，考到了嗎？”
喬懿無言以對。
駱音很嚴肅地指正：“阿姨，那不是玩，那是磨煉。您相信我，給我一年時間，還給您一個更加成熟認真的喬懿。”
“懿懿平時打游戲都是胡亂打的，怎麽可能比得上那些職業的？叫他過去，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看來喬媽媽早在他們進門之前，就想好了絕對不會同意在監護人那行簽字。
駱音一字一句：“喬懿很厲害的，他不輸給任何一個人。”
Advertisement
喬懿鼻頭一酸，抿緊唇。
從小到大，他幾乎從未得到認可。父母希望他學習優異，他竭盡全力地去學，最後卻連差強人意都算不上。辛辛苦苦付出，卻難以看到收獲。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想去逃避這些他難以做出成就的東西，被同學帶去網吧，打了一局游戲，從此，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他在游戲上格外有天賦，或許上帝關了門但會開窗，曾經指導他打游戲的小夥伴轉眼之間就被他遠遠甩在後面，他嘗到了滿足感。
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和不擅長的東西，為什麽要抛棄自己擅長的東西呢？
但是，游戲在大多數人眼中，只和“娛樂消遣”、“網瘾少年”挂上邊，很難看到，會有那麽一群人，分析游戲裏的每項數據，研究比賽策略，苦苦訓練技巧。
絢麗活潑的青春，熬在枯燥乏味的訓練室。
存在即合理。
現在只是理論合理，等到大衆認可，便是道德認可。
他在獲取道德認可之前，得到了駱音的認可。
駱音告訴他：他不輸給任何一個人。
少年的自尊心在這一刻得到了維護。
喬爸爸這時候回來了，用玻璃杯裝着鮮榨橙汁，遞給喬懿和駱音。
“謝謝叔叔。”
喬爸爸卻沒回到沙發那端坐下，跟媽媽一起規勸着叛逆天真不聽話的孩子，而是對駱音說：“駱老板，你拟好合同了嗎？”
駱音從包裏掏出那份合同，雙手遞給喬爸爸。
喬爸爸就這樣站着，黑着臉，氣場逼人，把合同看完，随後又問：“能麻煩給我支筆嗎？”
駱音一臉懵地把筆給他。
喬爸爸刷刷簽下自己的大名。
駱音：！
喬懿：！
喬媽媽：？
“你去打比賽吧。”喬爸爸把合同留了份拿在手裏，第二份遞了回去。
駱音接過的時候，看着右下角的龍飛鳳舞的簽名，持續懵逼。
喬懿也一時半會兒不覺得說什麽，只讷讷地喊了聲：“爸。”
喬媽媽溫柔但很倔強，喬爸爸暴躁但很果斷。
“那個皮帶的事……對不起。”喬爸爸面露愧疚，“你這麽大了，我不該打你的。”
“沒事，爸。”
倆父子都不是健談的人，簡單對話之後，就是一陣沉默。
喬媽媽驚愕地睜大眼睛：“老喬……你在幹什麽？咱們之前不是說別讓懿懿去打游戲嗎？”
“路是孩子選的，我們現在阻攔，怕孩子之後會怪我們。”喬爸爸拍拍喬懿的肩，“你現在還年輕，有試錯的機會，年輕人，确實得有年輕人拼搏的樣子。但爸媽跟你講的事，都是對的。學習這條路大多人都走，或許很平凡很普通很千篇一律，但它是對的。”
他談了口氣：“你走這三天，爸爸想了很久很久，還是覺得，不該束縛你，當年老爸我就是沒聽你奶奶的話，才娶到你媽，後來才有了你。”
他寬厚的手掌按在喬懿的肩上，說：“咱們父子多久沒談心了，你願意進房間跟爸爸談談嗎？爸保證，絕對不幹涉你的生活。”
喬懿點點頭，側頭對駱音說：“你等我一會兒。”
“好。”
喬爸爸對喬媽媽說：“秀雲，你的看法呢？”
“你簽都簽了，我還能說什麽？”喬媽媽瞪了他一眼，但勸阻之意沒那麽明顯，等到倆父子進了卧室，她坐到駱音的身邊，明明知道喬懿聽不見，她還是壓低了聲音，“駱老板，你有男朋友了嗎？”
駱音：？
“沒有，阿姨。”
“那之前談過嗎？”
“有一個，阿姨。”
喬媽媽握住她的手：“我們家懿懿還小，我們不想他早戀。”
駱音：？？
跟我說這幹啥？
“你不知道，我們家懿懿小時候做過一個夢，夢見有個桃花眼的姐姐，對他笑，對他說話，然後醒來第二天，他就坐在小區門口，我們拉他回去，他不肯，說是萬一姐姐路過了，就會看見他，然後就再也不能抛下他了。後來生了場大病，懿懿不記得了，可我們做家長的還記得。”
駱音尴尬地笑着：“可是這和我沒什麽關系……”
喬媽媽一臉嚴肅：“當時我問過懿懿那個姐姐叫什麽名字，懿懿說叫駱音。”
駱音垂死掙紮：“可能是同音不同字或者是同名同姓，巧合而已……”
喬媽媽握住她的手：“是駱駝的落，音樂的音。駱老板，雖說都二十一世紀了，宣揚封建迷信不好，但前世今生這種事，誰說的好呢。”
“不是吧阿姨……”
“你長得好看，性格脾氣都是懿懿喜歡的類型，而且年紀輕輕就創業了，很有能力，懿懿遲早有一天喜歡上你不奇怪。如果有一天懿懿想你表白了，你如果也喜歡他，可不可以等他高中畢業再在一起，高中生還是學業比較重要，我和老喬都盼了十多年了，家裏就一根獨苗苗。”
駱音整個人都玄幻了。
“阿姨，我和他相差八歲，我們是不可能的。而且阿姨，您放心，我們俱樂部除了我之外都是男孩子。喬懿絕對不會早戀的。”
喬媽媽嘟囔一句：“都是男孩子也不是不可能早戀……”
駱音：……？
阿姨你的想法有點危險。
幸好喬懿和他爸爸的父子暢談已經結束了，喬懿出來，站在駱音前面，猶豫着半晌沒說話。
喬爸爸在那裏催：“帶你老板出門逛逛，附近有個新開發的小公園，挺不錯的。我和你媽在家裏把午飯弄了。”
“沒事叔叔，我就在這裏吧，還可以搭把手。”
“不用不用，就一些小事，你和懿懿出去走走，免得待在家裏無聊。”
駱音見喬懿不是很情願的樣子，還沒想好說辭推脫，就被喬懿扯住手腕。
“走吧。”喬懿沉聲道。
兩人出了門，路過好幾個小區叔叔阿姨。
他們都知道喬懿離家出走幾天，連忙問：“喬懿，你去哪兒？”
“出去逛逛，待會兒回去。”他的聲音年輕又清冽。
“這位是……”叔叔阿姨狐疑地瞧着跟在他身後看起來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你女朋友？”
他耳尖冒了點點緋色：“不是。”
他一慌神，拉住駱音的手急匆匆地走了。
駱音：……
這反倒像口是心非。
他拉着她到小花園，坐在涼亭下。
喬懿問：“最近的一場比賽是在什麽時候？”
“下個月十二號，算起來，練習的時間不到一個月。”駱音略為惆悵，“之後一個月，可能每天都得打幾場比賽了。”
“你是真的要讓我當打野嗎？我之前都沒打過職業賽，深海的戰績不錯，打到常規賽也不容易，來自世界各地的三十支隊伍。”喬懿之前在網上也稍微了解了基于渡這款游戲的國際聯盟比賽規則，“每支隊伍打二十九場，最後按照積分制，選出積分最好的前十二名選手進入第二輪比賽，根據淘汰制選出六名進入半決賽，最後是決賽。”
駱音贊許地點點頭：“不錯。我們的對手是全世界二十九支隊伍。之前深海一直缺了個位置，各個俱樂部屬下的公會也進行人才壟斷，不太好招人。我以為深海會遺憾退出比賽，直到遇見了你。”
她從脖子上摘下一串吊墜，挂在喬懿的脖子上。
喬懿只覺得一陣馨香撲面而來，空氣變得柔軟，她的聲音緩緩落在他的耳畔。
“喬懿，你是深海裏的一束光。”
他低頭一看，那個吊墜是一個小小的貝殼，圓潤可愛，似乎預示着堅不可摧的外殼和柔軟的內心。
——深海戰隊的徽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