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離京

鑄造坊為凝光院三坊之一,但因為規模小,坊內只有堪堪二十名匠師,且平日裏又是聽命于制藝坊上界坊行事的,故鑄造坊沒有單立坊主,只由羅坊主統管。

“馨姐姐,去鑄造坊不是壞事,漫說煉爐不會真将人烤得去層皮,而且馨姐姐你到了鑄造坊後也會被分在鑄形堂,而非煉鑄堂。鑄形堂內匠師做的事情單一,只要照上界坊金匠師的要求,将金料打制成金箔、拔成金線便可。”華琬從陶嬸娘處了解到不少關于凝光院的事,與林馨說起來頭頭是道。

“真的麽?不知上界坊的金匠師會不會很嚴苛。”林馨仍癟着嘴,先才羅坊主與她說時,她心下雖不情願,卻也知道自己究竟幾斤幾兩,不敢違逆羅坊主,不敢與羅坊主争辯。

“自是真的,上界坊匠師對鑄造坊應該不嚴苛,畢竟金箔厚度、金線粗細,皆有規制,馨姐姐只要耐心、仔細些,定沒問題了。”

制藝坊下界坊的匠師是接朝中六品以上官員、京中貴族、世家府上定的首飾,而上界坊的金匠師,則是直接面對少府監或者皇宮中的金龍金鳳。

皇家和少府監定下首飾後,不可能像尋常官宦人家,将制首飾的料子一道送過來。

所有替皇家制飾的工料都必須由凝光院自己準備。

鑄造坊就是為籌備制飾工料而存在的,金匠師需要什麽,鑄造坊必須在半日內悉數準備妥當,只要不拖延,并保證了金料的質地成色,金匠師們就不會去為難鑄造坊。

由此可見鑄造坊的事情是較單一的,比之留在琢石坊和制藝坊的匠師,鑄造坊不需非常精湛的技藝。

林馨臉仍耷拉着,華琬看出林馨心裏疑慮未全消,并不肯完全相信她說的話。

過了好一會,林馨終于斂去一臉頹喪,勉強擠出個笑來,“去鑄造坊總比被趕出凝光院的強,往後我仍能與阿琬住在一起,如此便是最好的。”

林馨想起一事又同華琬問道:“羅坊主說你也要離開工事房,你這般好的技藝,怎可能讓你去鑄造坊了?”

華琬亦不解,她的想法與林馨一般,琢磨着只要羅坊主不将她趕出去便好。

……

林馨從制藝坊調入鑄造坊,不過是羅坊主一句話的事,本來次日林馨就要去鑄造坊了,可恰逢初十八,林馨和華琬皆休假。

林馨一大早回了京城東郊的莊子,華琬将廂房收拾一番後準備去置物房看望陶學錄。

剛走出西廂,就聽見青荷在喚她,回頭看到羅坊主帶着青荷朝她走來。

“是要回工學堂嗎。”羅坊主說道:“我也要去看望師父,正好一起走。”

“嗯!”華琬歡喜地應下,跟在了羅坊主身後。

……

九月中旬置物房院裏的金桂香味差不多散盡了,半焦枯黃的桂花是雀鳥的美味口糧,一只只在枝頭跳躍啄食,腹囊撐的羽毛都要豎起。

是以雀鳥們對樹下不斷吆喝,要掰糕點與它們吃的小陶視若無睹。

“阿琬!”小陶看到華琬,煥然笑起,拍拍手朝華琬跑來,摟着華琬的胳膊不肯松開。

陶學錄亦從屋內走出來,站在廊下朝羅坊主和華琬慈祥微笑。

“阿琬陪我鬥草,陪我踢毽球。”小陶抓住華琬就嚷嚷開了,華琬離開置物房後,她每日整理完屋子便無事可做,一個人在院裏玩不起來,日子真真是百無聊賴。

故逢八的日子成了她的最大期盼,若知曉華琬逢八不過來,她會生一整天悶氣。

“小陶姐別急,我先與嬸娘說會話,再陪小陶姐玩。”說着華琬從荷囊裏掏出一只比較簡單的魯班鎖,魯班鎖上頭雕有有趣的圖案,羅坊主都忍不住偏頭看了兩眼。

華琬将魯班鎖遞給小陶,“小陶姐先拿着,若喜歡,我下次多做幾個。”

有了新玩意兒,小陶終于将華琬手松開,笑眯眯地站在陶嬸娘身後,開始擺弄魯班鎖。

陶學錄其實并不知道華琬被關柴房一事。羅坊主不會主動提起,華琬也不好意思去提這不光榮的事了。

三人說着話,置物房外忽然傳來動靜,華琬登時站起身,看了過去。

陶學錄笑道:“不是他,是前院的仆婦,我知曉你們要來,遂請仆婦送些新鮮蜜橘過來。”

華琬讪讪笑着坐回圓凳,羅坊主疑惑道:“華丫頭以為是誰要來。”

陶學錄呵呵笑道:“是一位故人之子,經常帶些不常見的美味,所以華丫頭和小陶都盼着他來。”

羅坊主不禁掩嘴笑,“竟都是些嘴巴饞的。”

“是啊。”陶學錄看着華琬,眼中滿是慈愛,“華丫頭,你陪小陶出去玩會,你瞧她魯班鎖解不開,又要生氣了。”

華琬這才注意到小陶看魯班鎖的眼神已滿含哀怨,忙牽了小陶往屋外走去,“小陶姐,我教你怎麽解這魯班鎖,一會我還吹葉笛你聽……”

見兩個孩子走遠,羅坊主開口與陶學錄說道:“師父,少府監已應了吳院使遞的書函,想來不日華琬便會升為金匠師了。”

陶學錄颌首道:“這半年她成長不少,我教的她也多半聽進去了,可終歸她天性純良,不擅将人往壞處想,将來生為金匠師,時日久了免不了被召入皇宮,其實我也猶豫過。”

羅坊主亦不解,“既然師父有擔憂,何不就讓華琬在下界坊,不顯山露水,也容易些。”

陶學錄搖搖頭,“終歸不想埋沒了那孩子的才華。”

“徒兒能明白師父的心思。”羅坊主認真道:“宮裏那些人,哪些能見哪些不能見,徒兒心裏都有數了,而且華丫頭進宮,徒兒會盡量陪着,師父可以放寬心。”

“好,有你這話我就安心了。”

庭院裏華琬和小陶在追逐玩鬧,兩人的身影時不時闖入陶學錄的視線之中。

心裏有不舍,也想過安逸日子,可大事未了,她不能躲在這丈方天地裏裝聾作啞。

“瑾娘,華丫頭身邊有你在,我就不多操心了,過兩日我會帶小陶離開京城一段時日,歸期未定,此事你不要同華琬說,小陶到時候不肯走,一人哭哭啼啼就夠我受,我實是見不得華琬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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