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木棍從盧世開手中掉落,“哐當”一聲。
時間仿佛在此刻凍住。
盧世開開始還有些不相信,他反肘摸了摸後背上的傷,攤開看,血沾染了整個手掌。
身子在那一剎打了個寒顫,疼痛感突然從傷口處爆發了出來。盧世開張着嘴想要說些什麽,遲遲卻發不出聲。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歲穗,只見她抽噎着,雙腳無意識向後退了兩步。
昀天趴在地上,血如溝壑一般在他臉上縱橫,觸目驚心。
他吃力地擡起眼皮,眼睜睜看着盧世開的臉色一點一點失血變得蒼白,然後整個人就那樣,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血透過衣服,從他的身下漫了出來。
昀天心裏頓時生起一股寒意。
他擡眼望向歲穗,她就像被抽去了靈魂一樣,恐懼與絕望交織,滿布在她那張凄涼而又悲哀的臉上。
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控制範圍,八字胡顯然有些慌了,好半天才緩過來,手足無措地跑到盧世開身邊。
他不安地頻頻眨眼,帶着遲疑,顫顫巍巍伸出手在盧世開鼻下探了探,然後猛地縮回,整個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昀天看在眼裏,心猛地一沉。
八字胡埋下臉,落在膝上的拳頭緊緊攥着。
好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見八字胡咬了咬牙,像是終于做了什麽決定,擡起頭站起身,大步朝歲穗走了過去。
歲穗顫抖着身軀,垂下的手臂又再舉了起來。
她拿槍指着八字胡,淚水拼命地往下落:“你別過來。”她搖着頭,一步步向後退,破碎的聲音裏透着哀求:“不要再逼我了。”
指腹扣上扳機,老廠房傳來“砰——”地一聲,八字胡應聲倒了下去。
昀天撐着木棍站在後頭,隔着八字胡倒下的身體,與歲穗遙遙相望,血從棍子上滴滴答答落下來。
兩人情緒都很激動。
老廠房的門在這時被推開,強烈的光從外頭打了進來。
守在門口的那兩個小啰啰聽到槍聲,還以為是自己人開的,好奇心驅使下推開門,本來只想窺探一眼,不想卻看傻了眼。
他們驚恐地互相瞅着,幾乎出于本能,匆匆忙忙拔腿就跑。老廠房卻響起“砰——砰——”兩聲,昀天拿着從歲穗手中奪過的槍,眉頭都不皺一下,走近了,沖他們腦後又再補了兩槍。
兩個小啰啰很快就斷了氣。
昀天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返身回到八字胡身邊,舉槍對準他的胸膛。
歲穗的聲音傳來,纖細孱弱:“不要。”
她的精神狀态看起來馬上就要崩潰。
昀天看了她一眼,又再看向血泊之中的盧世開,手指再次扣動扳機。
正是為了歲穗,八字胡不得不死。
***
蕭然看到短信以後,第一時間就回了電話。打了好幾通,全部無人應答。
佩拉比他還要緊張,巴巴地望着,每結束呼叫一次,心就沉了好幾分。
她将行李原封不動提出來,二話不說往屋外走。
蕭然明白她的意思,擡腳跟了上來。
兩個人什麽也不用說,默契滿分。一個開車,另一個就繼續打電話。可直到回到市區了,還是沒能聯系上昀天。
自收到短信到現在,已經過去快五個小時了。蕭然和佩拉兩人心照不宣,坦白說,全是些不太好的猜想。
車子在昀天家樓下剎住,兩個人匆匆摔下門上了十八樓。家裏似乎沒有人,貓眼透出來的光都是暗的。
蕭然輸入密碼推開門,果然,屋子裏空空蕩蕩。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佩拉已經急得開始掉眼淚了。
她聯想到公司前臺菁菁前段時間才在茶歇處跟她說的事。
“怎麽辦?”佩拉擡手放在額頭上,舉足無措。
蕭然知道她心裏急,伸手将她攬入懷中。他的腦子也亂的很,昀天沒有說,但他心裏猜了七八分,把歲穗抓去的人,應該是阿開他們。
太多明顯意圖,報複、威脅……
蕭然曾試探性地問過阿邦他們,發現DenIs裏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看來昀天只給他留了句話,就只身一個人前去救歲穗了。
奇怪的是,盧世開的人也聯系不上,這是蕭然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找上他,而是先來昀天住處确認的原因。
思路理着理着,蕭然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地方,他們很有可能在那。”
外環的一處僻靜小獨棟內,昀天憂心忡忡地望着把自己蜷成一團縮在暗處的歲穗。
她已經保持這個狀态快兩個小時了,昀天就陪了她快兩個小時。
門鈴聲意料之外地響了起來。昀天頓了一下,很快又鎮定下來。綁架闫嫣的那次,蕭然肩膀曾被槍擦了一下,不敢上醫院又四處避風頭,昀天于是帶他來這裏躲過一段時間。
果然,可視對講機上投映着他的臉,畫面同時還有一臉急迫的佩拉。
昀天按下開鎖鍵,過了一會,蕭然和佩拉穿過前院走了進來。
昀天就站在門口等他們,兩個人懸了好半天的心直到那一刻才終于落下。
可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多久,蕭然的腳步很快又沉重起來。昀天的表情裏有事,蕭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和蕭然不同,佩拉解不出昀天緊鎖于眉宇間的謎,她一顆心全部記挂在歲穗身上,她只想馬上确認她還好嗎。
偌大的客廳裏只開了一盞立式燈,佩拉掃了一眼,沒看到歲穗的身影。她轉頭看昀天,昀天用下巴沖她比了個方向。
佩拉往裏走了兩步,順着昀天比出的方向看去,在燈投照不到的昏暗角落裏發現了她。
只見歲穗抱着膝,眼神是木的,身上臉上都是髒的,胳膊和腿上還有傷,擦上了黃色藥酒後,更加觸目驚心。
佩拉的心瞬間揪成一團。
她走到她身邊,歲穗的目光終于從一個固定點移了出來。
佩拉的眼淚啪嗒嗒地就掉了下來。
有佩拉陪着,昀天暫時能放下心。
他和蕭然走到後院,兩個人一起坐在了木塌上。
蕭然在等他先開口。
昀天知道。他擡頭望着月色沉默了好一會兒,蕭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見他相當沉地嘆出口氣,然後将視線收回轉向蕭然,終于開口說:“我殺了阿開。”
談不上有多震驚,因為在進門的時候,蕭然心裏已經有了大膽猜測。可也不能說毫無波瀾,蕭然的表情還是發生了變化,眼睑微微一跳。
他需要幾秒鐘的時間來消化,蕭然将視線從昀天臉上移開,半晌,又轉了回來:“歲穗她?”
昀天知道他想問什麽,搖了搖頭;“只是被吓到了。”
“……那就好”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言的沉寂。
阿開在DenIs畢竟有一定地位,這件事不是那麽好過去的。
之後有可能會發生什麽,蕭然甚至不敢去想。
“屍體呢?”
昀天淡淡說:“處理掉了。”
蕭然聞到,昀天身上有股很重的腥鹹味,像是去過海邊回來。
月光涼涼淡淡灑在院子裏。
昀天給自己點上一支煙,折起一只腳踩在木榻上,一只手撐地,重心向後移了些。
他微眯起眼,望着徐徐飄散在空中的煙,突然問蕭然:“你有沒有想過離開DenIs?”
蕭然視線直直地又再落向昀天,會這麽問,說明他心裏已經萌發出了這種念頭。
他實話說:“從我和佩拉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了。”
昀天轉頭看他,兩個人都笑了,跟那月光一樣,涼涼淡淡,有些凄然。
“可是我們倆畢竟不同,你在DenIs打拼了那麽長時間,馬上就要出人頭地了……”
昀天搖頭:“這些都不重要。”
蕭然為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多少感到有些意外,轉瞬又全都理解。
“可是要想離開DenIs,不是件容易的事。”
昀天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兩人都回過頭。
佩拉面色凝重,站在推拉門邊上看着昀天和蕭然,躊躇着說:“我今晚想留下來陪歲穗。”她怕被昀天拒絕,馬上補充:“我覺得她的狀态很不好,我很擔心。”
昀天垂下眼睑,細細琢磨了一陣,然後看着佩拉說:“那就麻煩你了。”
佩拉一愣,沒見過他這樣。
蕭然從木榻上站起來,說:“那我回去給你們拿些換洗衣服來。”
佩拉聽着有些疑惑,蕭然的意思,怎麽好像他們要在這裏躲上一段時間似得。
***
從昀天家裏出來以後,蕭然順便拐回家一趟,也幫佩拉整理了幾樣必需品。
偷了一點時間,蕭然将整個身體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緊繃的神經終于一點一點放松下來,他真有些累了。
上衣口袋裏還躺着個盒子,蕭然将它拿出來。那是一個紫色的小絨盒,蕭然本來打算在島上的時候把它交給佩拉。
……
他本來打算在今晚向她求婚。
絨盒在手中越捏越緊,蕭然起身走到書房,拉開抽屜,将戒指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