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孤勇
徐雪在廚房裏煮雪梨姜絲醬,姜絲的辛辣氣息和雪梨清甜的味道混在一起,變成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洌。
權至龍在客廳的沙發上滾了滾,還是聞見了味道,皺着眉頭把自己往領子裏埋了埋。
瓊不受這股味道的影響,歡樂地在地上爬來爬去。
他們的小家因為瓊的到來,木質地板上鋪滿了花花綠綠的塑料泡沫板,一點點的簡約氣息都沒有了。
“雪啊~還要熬多久啊。這個味道不好聞啊。”權至龍沖着廚房喊了一聲。
權爸爸野釣回來就感冒了,雖然不是重感冒,但是喉嚨一直不舒服。徐雪送了一點姜糖雪梨醬過去給他泡水,權媽媽特地打電話過來謝謝她,說是好用,所以徐雪就趕緊再做一罐。
徐雪也不愛聞這個味道,耐着性子往鍋裏添了一點蜂膠增加醬的濃度,沒好氣道“都叫你上樓呆着了,你又不去。”
好不容易有時間空下來,當然是離徐雪越近越好了。權至龍不說話了,賴在沙發上哄着瓊:“啵啵呀,啵啵快過來,阿爸要bobo。”
權至龍每天索要早安聞、晚安聞被瓊撞見了,小朋友驚訝地瞪大眼睛有樣學樣,黏糊糊地每天要糊一臉口水在徐雪臉上。權至龍就給他取了小名叫啵啵。
後來權至龍哄着他玩,要瓊親他,結果幾天沒刮的胡子把瓊紮哭了,至此後就十分驚恐地要避開權至龍的臉,一看權至龍要親吻徐雪就擔心地跑過來用小手捂着徐雪的臉頰。
覺得權至龍十分危險。
啵啵看了他一眼,愛答不理地扶着冰箱站起來,一颠一颠地進廚房找徐雪。
紅色的寬松衛衣塞在淺藍色的背帶褲裏走的十分果決。
徐雪正熄火準備出去,看見啵啵進來,一雙藍色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褲筒下面露出小小的腳趾頭。
她蹲下身,把他抱起來,啵啵頓時張大嘴巴在她臉上糊來糊去,因為他的這個習慣,徐雪保養品都不塗了。
“這個小子,和我一點也不親,也不看看誰給他買的衣服。”權至龍故意氣呼呼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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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啵啵覺得每天不刮胡子的人最恐怖了。”徐雪調笑了一句。
“要把他糊口水的習慣改改才行呢。”
徐雪聽了也贊同,“是呀,不然誰知道吃了什麽髒東西進去。”
“不然雪兒的臉出門被風一吹就要皲了。”權至龍皺着眉頭,沒聽見徐雪的話,伸出手指夾着了啵啵的嘴巴,“啵啵呀不能再這麽做了知道麽?”
徐雪微微一愣,伸出一只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權至龍的臉,果然又沒剃,雖然肉眼看不太出來,摸上去已經是紮紮的了。心裏卻暖暖的。
啵啵苦惱地蠕動着嘴唇,奮力地把被捏成鴨子嘴的唇瓣解救出來,新生的門牙狠狠地磕在權至龍的食指上緊緊咬住。
“啊啊啊,松開。”權至龍想要把手□□,但是又害怕蠻力把孩子的牙齒弄松動了。
徐雪也手忙腳亂地哄着孩子,然後就看見啵啵嘴巴一嘬一嘬地吮吸起來。
兩人恍然大悟,孩子餓了!
權至龍把手指□□去桌邊泡牛奶,徐雪抱着啵啵默默跟上,啵啵眼睛則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權至龍的動作。
“下午要去公司吧?”
“嗯,編曲的工作差不多了,過去對一對。”權至龍小心翼翼地擠一點牛奶在手背上試了試,把啵啵抱過來放在地上,奶瓶往他手裏一塞,自己抱着徐雪,賴在她懷裏。
“雪兒啊,歐巴有點累了……”
一方面是高強度的工作,一方面是對徐雪的有心無力。兩個人的相處總覺得有了不知名的隔閡一樣。
自從結婚以來,這種感覺就一直盤旋在權至龍的心上,他和徐雪的關系遠遠沒有之前那樣愉快自然了。
但是,他又疑心是自己的新鮮感在作祟。他之前就一直覺得自己的愛情沒辦法超過三個月,一旦關系穩定下來,喪失了暧昧期和蜜月期的趣味和推拉,保鮮期也就過的差不多了。
徐雪用手順一順他的背脊覺得之前補出來的肉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了。
兩個人抱了一會兒,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徐雪就把權至龍送出了門,另外塞一罐今天熬得醬給他。
“工作強度這麽大,秋天又幹燥,大家嗓子都不舒服,帶到公司去泡水和大家一起喝吧。”
今天權至龍自己開車去公司,上了駕駛座,又把那一小罐玻璃瓶拿出來,雪梨在高溫熬煮下氧化地特別快,變成軟塌塌的棕色模樣,糖姜絲的模樣也糊在雪梨泥裏,萎靡不振。只有糖姜的晶瑩給它們添上一點光彩。他看了看,把瓶子放在駕駛座上,又掏出手機看時間,主屏幕是他和徐雪在日本出門午睡拍的那一張,他一直沒有換掉。放下手剎出發。
而徐雪在門前呆了一會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屋裏,啵啵躺在地上睡着了,手裏還抱着奶瓶。
徐雪也不去管他,只是把奶瓶拿走放在桌上。
不同于老年人的想法,徐雪覺得屋裏開着暖氣甚至有些熱,孩子睡得舒服就好,沒有必要把孩子再折騰一遍放到床上去。
所以權母因為權父生病回家,還讓她松了一口氣。兩個人的觀念相差的太多了,她注定沒辦法做為家庭奉獻自己的女人。
相反,她可能更像那個把她抛棄掉的那個女人。自己的人生比別人更重要,一切妥協不過只為一點:我願意。
縮了腳團在沙發上,拿一本書來看,卻只是愣愣地發呆,一個字也讀不下去,幹脆抱着枕頭發呆。
Andrew做完前期的周邊考察,突然良心發現給瓊來了視頻電話。她也和Andrew聊了幾句。
結果Andrew給的卻不是什麽輕松的話題。自己籌備出版的書,又要擱淺了。
Andrew說這本書沒有靈魂和感染力,只看到一扇緊閉的門。共情在藝術創作中是最重要的,超越了一切的技巧和修辭。
就像她在Big棒裏最愛大成的solo,是因為他的歌聲讓她共情。
徐雪不驚訝自己的100個小心願會獲得好評,因為在寫這些游記的時候她是歡喜的,旅行是輕松的,她有野心,小野,有彌生,還有新生的愛情。
但是現在的她只是龜縮在自己假造的地方,執拗地要抓住一些東西。
但是手中的沙子,你握得越緊,它走的越快。
徐雪很明白,但她無力去做什麽,或者是不願意再做什麽了。
正發着呆呢,茶幾上的iPad跳出一條視頻申請,她看見名字,就忍不住笑出來,點了同意。
Ben在視頻裏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歡快地揮揮手,“Shirley!Shirley!你猜猜我在哪?”
徐雪故意假裝猜不到,“不再東京還能在哪?”
Ben心急道:“是在jasmine總部啦!總部!我被福田友美那個老女人派到美國來了,哈哈哈哈。”
“一邊叫人家老女人,一邊笑這麽開心,你不太地道。”徐雪問,“所以呢,是有什麽任務在身?”
“主要是參觀,學習。不過這次超模比賽我們公司作為合作方,我參與了那個項目喲。我又能和你一起工作了。”Ben笑眯眯的,很自然地露出大男孩的模樣。“不過,你是怎麽回事,一點精神都沒有?”
“剛睡醒,還有點困。”徐雪笑笑,“你男朋友呢?你出國了,又要參加到處出差的新項目,他怎麽辦?”
Ben前兩個月前出櫃,和他的學長在一起了,家裏的人思想并不是很開放,徐雪為了他捏了好大一把汗。
“管他呢?我要過自己要的生活!”Ben那頭的信號恐怕不是很好,說話十分用力,一副擔心徐雪聽不清的傻樣,還小聰明的要拍徐雪馬屁,“這是我在師傅身上學的最深刻的東西了,灑脫!你給我出櫃的勇氣。撒浪嘿!”
蹩腳的韓文讓徐雪噗嗤一笑,調侃道:“是我借給你的錢給了你出櫃的勇氣吧。”Ben出櫃的時候,身無分文被趕出來,工資卡之前也上交給外婆做孝順,換取高額零花錢,結果就是一分錢都沒有。
Ben卻正色道:“我說的是真的。是你給我出櫃的勇氣。你還記得你和我說的那個事情嗎?就是短信那件?還有你為了戀愛和福田交換條件,真的是我勇氣的來源。”
徐雪想起來,那時候估計Ben在和他的男友鬧矛盾,做事畏畏縮縮的,自己就說了經歷來激勵他。
還是自己在實習的時候,加班熬到深夜,甚至已經沒有公交可以回家了,于是只能在公司過夜,公司是兩點自動斷走廊燈和大廳主燈,黑洞洞的十分恐怖,只能偷拿副主編的啤酒來壯膽,那時人際關系也不好,根本就沒有什麽朋友,被孤獨和恐懼籠罩的時候,整個人都很脆弱。這時候突然來了一條短信,心裏期待着是哪位的問候短信,結果卻是銀行的催賬賬單。她看着那條賬單,就突然萌生了一股孤勇,再不怕失去。因為沒什麽不能失去的,她不恐懼。
和現在真是有着鮮明對比呢,徐雪這樣想着故意逗Ben:“啊,那個啊。是我編的。”
Ben:“……”
“那,那那個因為是亞裔被副主編欺壓的那個呢?故意灑水在你身上什麽的。”
“哦,編的。”
Ben:“……”
……嘟嘟嘟嘟……
Ben憤怒地挂斷了電話,忘記了一開始打電話的目的!
氣過了以後又只能再發個郵件,“Shirley,我有野心,我需要學習,我能繼續做你的主助嗎?”
徐雪回了一封郵件,兩個字——歡迎。
權至龍到了公司以後,和編曲對了對想法很快就結束了工作。但是結束了工作卻并不想回家。便從抽屜裏翻出了一個小優盤,插在電腦上,把投影的幕布放下來。
幕布上頓時出現了徐雪的影子,他們還在小野,兩個人去河邊釣一種小魚,炸過以後鮮脆得不需要吐骨頭。自己一手拿着攝像機一手吊杆很不認真,徐雪抿着嘴巴專心致志。結果他先釣到了,因為慌亂,吊杆一甩,魚從徐雪的後頸滑進衣服離去,結果她着急地又跳又叫,忘記自己的下擺塞子褲子裏,根本沒法把魚弄出來。
視屏的最後是徐雪憤怒地向她沖過來。
權至龍樂呵呵地笑了一聲:“噗……”
第二個視頻是他們去濟州島,徐雪穿着長長的雪紡襯衫在前面邁着大步走着,好像是和自己鬧脾氣了。
不過卻記不清楚是為什麽了,只記得天氣太熱了,太陽曬在身上發疼。自己則拿着攝像機在後面拍。
徐雪走了一會就蹲在不動。
“怎麽了?”視屏裏的權至龍問。
徐雪可憐兮兮地說:“我穿着羅馬鞋,鞋底太薄了,我的腳底要被燙熟啦。”
結果自己是背着徐雪走的,徐雪舉着自拍杆非常歡樂地樣子,還把襯衫搭在他們頭上遮太陽。她像個新娘帶着頭紗。自己呢?笑得牙龈露的都比牙齒多了。
權至龍:“噗噗……”
然後是自己從演唱會溜出來,找到迷妹狀态的徐雪,臺上忙內在solo,他在拍徐雪搖頭晃腦。
徐雪和家虎第一次見面,家虎的尾巴搖得像啓動的電風扇。
兩個人去天臺上看星星,結果一顆星星都沒有,還下起了雨,結果就換成看雨。
徐雪在布置他們的新家……
徐雪在窗前拿着黃色鉛筆拟稿……
徐雪第一次招待成員時的擊劍式烹饪法……
……
權至龍雙目通紅,幕布的光影打在他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