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但身材很好,有些半老徐娘的韻味。

蕭辭點點頭,擡手示意珍娘退下去。珍娘也不敢多說,她笑吟吟地道:“蕭公子,那珍娘就先下去了。”她臨走前對蘇雲道:“雲兒,要好好招待蕭公子啊~”

“是!”蘇雲笑着應聲,然後她落落大方地朝蕭辭施了一禮,柔聲道:“雲兒見過蕭公子。”她低着頭,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

蕭辭的目光閃了閃,他道:“雲兒姑娘不必多禮。”

“蕭公子請。”蘇雲笑着伸手示意。

蕭辭率先走了進去,他的随從全都守在了門外。蕭辭的目光随意一掃,只見明亮的房間裏鋪着華貴的毛毯,紅色的長案上擺着一架名貴的古琴,而繡着喜鵲的屏風後是挂着淡紫色絲帳的繡塌……

蕭辭從容自若地撩開衣袍下擺,在一張長案邊盤腿坐下。蘇雲的侍女小沐連忙泡好一杯香茶,恭敬地舉杯奉上。

蘇雲一時也弄不清楚蕭辭到底是為何事而來,不過她此刻卻表現得與上元燈會那晚截然不同。此時的蘇雲舉止大方,神色鎮定,頗顯風儀。

“蕭公子是想聽琴曲,還是賞詩畫呢?”蘇雲盤坐在琴案前,眼眸含笑地問道。

蕭辭看着蘇雲那雙含笑的眸子,一顆心又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他悄悄蜷起手指,一臉淡然地說道:“我此次過來,乃是為了邀請雲兒姑娘,明日與我同去游湖,不知姑娘可願賞臉?”

蘇雲微微一愣:蕭公子竟是真的要請她游湖……他,這是……

蘇雲心念一轉,随後便舒眉笑道:“蕭公子這般擡愛,雲兒又怎會拂您的意呢?”蘇雲本就面若桃花,笑起來更是明豔動人。

蕭辭看着看着,冷峻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他點頭說道:“如此便好。”

随後,蘇雲便主動為蕭辭彈了幾首拿手的曲子,以表往日謝意。這兩人本就是博聞強識、才華出衆之人,此時對坐相談,自然是妙語連珠,相談甚歡。

一個時辰之後,窗外微微起風,房間裏懸挂的薄紗輕輕起舞,香爐裏的輕煙悠悠飄散……

“雲兒姑娘,你言語間多有愁緒,可是遇上了什麽煩心之事?”蕭辭黑亮的眼睛看着蘇雲,面上露出幾分關懷,顯得極為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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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神色一怔,随即她無奈地搖搖頭,說道:“蕭公子真是觀察入微,雲兒的确有些許煩心事……不過也沒什麽要緊,蕭公子不必擔憂。”

“雲兒姑娘,你若是願意,便說給我聽一聽又有何妨?即使我幫不上你,也總比你一直悶在心裏要好。”蕭辭神色認真,但眼底卻閃過一道暗光,顯然是早就猜到蘇雲在為何事煩惱。

過了片刻,他見蘇雲面有難色,便試探着問道:“莫非是與你那位意中人有關?”

蘇雲皺了皺眉,思慮片刻,便幹脆苦笑着道:“确實如此。他……最近不知在忙着處理何事,總是不見人影。”

“不知他叫什麽名字?”蕭辭明知故問。

蘇雲知道此事并不是什麽秘密,根本沒有必要瞞着蕭辭,她坦然道:“他姓宋名朝賢,乃是杭州富商宋三千的嫡次子。”

“哦?竟然是他?”蕭辭微微笑道,“此人性格磊落,聰敏機智,倒是不凡。”

“蕭公子認識宋郎?”蘇雲臉上露出喜色,她眼眸發亮地看着蕭辭,看得蕭辭心裏先是一熱,很快又是一沉。

蕭辭心裏有些堵,他不願相信,這個女人對他竟然沒有半點感覺,明明那天晚上,她看他的目光是如此專注……

可是,不願相信又如何?!蘇雲的反應根本就由不得他不相信!

蕭辭的指尖漸漸泛白,但他臉上卻沒有太大的變化。他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随後他語氣如常,“并不認識,只是我曾聽朋友說起過他。不過最近……”

“最近怎麽?”蘇雲有些緊張地問道。

“最近,他似乎在到處借錢。”蕭辭挑眉說道。

蘇雲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明亮的眸子看了看蕭辭,然後心頭忽然升起了一個奇怪念頭:莫非宋郎是想借錢為我贖身?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蘇雲心裏就忍不住生出了幾分甜意。她沒想到,宋郎竟然是在忙着這件事情……還好她沒有貿然向他抱怨。

蕭辭看着蘇雲的表情,沒有說話。

而這個時候,樓下卻來了一個人。

“宋公子,你可好幾日沒有過來看我們雲兒了,我們雲兒可是非常想念你呢~”珍娘撚着絲巾,笑眯眯地迎向了剛剛踏進凝香樓的宋朝賢。

“都怪我最近事忙,疏忽了雲兒。”宋朝賢有些愧疚地拱手說道:“媽媽,雲兒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若是如此,你可得為我美言幾句。”

“哎呦,小事小事,媽媽又怎麽會不幫你呢?而且雲兒那姑娘啊,一向溫柔體貼,哪裏會生你的氣呦!”珍娘擠眉弄眼,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

“那我現在就上去看雲兒!”宋朝賢擡步欲走,珍娘連忙拉住他的袖子,“別忙別忙,雲兒現在有客人呢!宋公子,你先去芳閣稍等片刻,如何?”

宋朝賢臉上的笑容一頓,他連忙着急地說道:“媽媽,雲兒好久都不招待客人了,這,這是……”

“哎~這位客人可不一樣,他可是雲兒的大恩人!上元燈會那晚,就是那位公子救了雲兒~”

宋朝賢臉上的喜色漸散,但他還是溫和地說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也上去謝謝他吧。”說完,宋朝賢直接提着下擺,上了漆紅樓梯。

“哎……”珍娘阻止不及,心頭不禁有些懊惱,她擔心一會兒宋朝賢惹怒了那蕭公子,讓凝香樓也沒有好果子吃,因此,珍娘也急忙跟了上去。

宋朝賢很快來到雅閣門外,珍娘緊随其後。宋朝賢看着守門的幾個侍衛,心知裏面的客人必定不凡。他極有風度地對幾名侍衛拱手說道:“在下宋朝賢,特來感謝蕭公子,還請幾位進去禀報一聲。”

幾名侍衛面面相觑,最後領頭的一人說道:“你暫且等一下。”說完,便敲門走了進去。

過了片刻,宋朝賢便被請了進去。他剛一進去,便看到站在閣中,看起來儀表堂堂、氣質卓然的蕭辭。他心頭先是一驚,随後,一種莫名的敵意和危機感從心間陡然升起。

然後,他轉頭看向站在蕭辭旁邊的蘇雲,只見蘇雲身穿錦衣,眉眼帶笑,顯然十分欣喜。宋朝賢心中稍安,他朝蘇雲彎唇一笑,然後便再次看向蕭辭。

蕭辭早在宋朝賢打量自己的時候,便也在打量對方。在他看來,這宋朝賢面如冠玉,氣質幹淨,倒真是一位翩翩公子。可惜……對付這樣的人,對他蕭辭來說,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蕭公子,久仰久仰!”宋朝賢率先開口。

“宋兄。”蕭辭拱了拱手,顯得不算十分冷淡。但他性格偏冷,身上又帶着明顯的華貴之氣,所以,蕭辭還是讓人覺得難以靠近。

“蕭公子,上元燈會之時,多謝你為雲兒解圍,宋某感激不盡!”宋朝賢施了一禮。

“不必客氣,我也只是碰巧而已。更何況……”蕭辭轉頭看向蘇雲,嘴角微翹,“像雲兒這般美好的女子,無論誰遇上了,都會心甘情願地伸手幫一把的。”

蘇雲笑着福了福身,說道:“蕭公子謬贊了。”

宋朝賢臉上顯出一絲不悅,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蕭公子沒那麽簡單。這人的語氣似乎不太一般。這樣一想,宋朝賢心中的敵意和危機感更甚。

“蕭公子,我與雲兒早就兩情相悅,可那日之事卻是我的疏忽,還好雲兒……無論如何,我都該親口對你說一聲謝謝。”宋朝賢直截了當地說道。

蕭辭心中閃過怒色,但臉上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他道:“那日的确是宋兄不對,世上哪有在燈會上把意中人弄丢這樣的道理?宋兄可要好好珍惜雲兒啊……”蕭辭意味深長地說道。

蘇雲聽着兩人的話,心裏總覺得有點不對,但仔細一想,好像又沒有什麽問題。

宋朝賢這回可真是有點生氣了,這個姓蕭的絕對是在挑釁他。可是,不等他再開口說話,蕭辭便道:“既然宋兄來了,那我也就不打擾二位了。兩位,告辭!”

蘇雲笑道:“既是如此,那,蕭公子慢走。”說着,她示意小沐送一送蕭辭。

“再會。”宋朝賢憋了半天,終于憋出兩個字。

蕭辭笑了一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眼底飛快地滑過一絲暗光,無人察覺。

且讓你再嚣張一陣子……蕭辭心想。

蕭辭帶着侍衛離開之後,便飛快地回了越國公府。到目前為止,他已經完全确認了一件事情,他一定要得到蘇雲這個女人!

因為每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他都會控制不住地為她心動。他相信,如果有前世,那麽,蘇雲一定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所以,為了娶到蘇雲,他現在就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蕭辭回到越國公府之後,就立刻去拜見自己的父親蕭玄和母親沈君了。

……

正堂內,蕭玄身穿蟒袍,面容嚴肅地坐在上首,他的夫人沈君則坐在他旁邊。蕭夫人穿着華貴,但面容溫和,雙眼含笑。

“爹,娘,孩兒想要娶妻!”蕭辭微微彎身行禮,他目光堅定,言辭懇切,顯然已是下了決心。

“什麽??”越國公蕭玄和其夫人皆是大吃一驚,兩人紛紛站了起來。

“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現在那……沒問題了?”蕭玄在中間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蕭辭耳尖忽地一紅,他道:“孩兒尚不清楚……不過,孩兒的确想要娶妻!”

“好好好!有了一位美貌妻子,阿辭自然一切都會好的!”蕭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她及時伸手阻止了自家夫君再說起這個煞風景的話題,她笑眯眯地問道:“阿辭啊,快說說,你看上了誰家的姑娘?性情怎麽樣?長相好不好?她對你有意?”

蕭夫人盡量克制着自己的語氣和情緒,可還是沒能控制住,她整個人都像要飄起來了一樣。而蕭玄臉上雖然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但一雙眼睛也是緊緊盯着蕭辭。他們兩個為這個最小的孩子可是操碎了心!

“娘,那女子性情溫柔,長相極美,才藝也非常出衆……”蕭辭不緊不慢地說道。

聽到這裏,蕭夫人就忍不住了,她從來沒見這孩子誇過誰家的姑娘,他現在這麽說,定然是喜歡那個姑娘喜歡到骨子裏了。既然這樣,他們怎麽能讓孩子失望呢?

蕭夫人連連點頭,笑道:“甚好甚好,我明日便請媒婆去她府上提親!好孩子,快告訴娘親,那是哪家的姑娘?”

“娘……她是凝香院的頭牌,蘇雲。”蕭辭目不轉睛地看着蕭玄和蕭夫人,心裏有些忐忑不安。

“哦,原來是……”蕭夫人說到一半,她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過了半天,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自家夫君,才道:“你,你說什麽?凝香院?頭牌?蘇雲?”

“是,娘親。”蕭辭一本正經地回答。

越國公蕭玄和蕭夫人相視一眼,兩人的臉色變得十分精彩。他們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蕭玄和蕭夫人再怎麽樣,也不會不知道凝香院是個什麽地方。但像他們這樣的功勳世家,若是娶了這麽一個女子,那還不得成為整個盛京的笑柄?!

蕭玄和蕭夫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心裏當然不願意蕭辭娶一個這樣的女子,盛京有才學有相貌的好姑娘那麽多,随便娶一個都比娶蘇雲要好。

但是……他們也不能不考慮兒子的心情。蕭辭是他們最疼愛的幼子,他自己身上又有一個奇奇怪怪的毛病,現在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女子,若是讓他放棄,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阿辭,你看……納她為妾如何?”蕭夫人試探着問道,她的雙眸中滿是希冀。

周辭卻表情堅決地搖了搖頭。見此情景,蕭玄和蕭夫人頓時滿臉無奈。

蕭辭見自家爹娘全都愁眉苦臉的,便開口說道:“爹,娘,孩兒是認真考慮過的。如果這個世上有一個人能夠讓孩兒動心,那麽這個人肯定是蘇雲……還請爹娘同意。”

“她……她可喜歡你?”蕭夫人再次艱難地開口。

蕭辭胸口一滞,他道:“雲兒日後定然會喜歡上孩兒的。”

聞言,蕭玄和蕭夫人臉上都露出了無奈之色。原來這回還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呢……

蕭玄和蕭夫人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後,蕭玄緩緩開口說道:“你既然這樣說,我們做父母的也不想為難你們,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蕭辭認真看着自家老父。

“你,咳,就是你先和那位姑娘相處看看……至于,最後情況到底如何,就得看你能不能和那姑娘行魚水之歡了……”蕭玄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尴尬。

蕭辭更是整張臉都紅了,他愣了半晌,才道:“是!”

☆、名妓4

卻說蕭辭走後,蘇雲和宋朝賢便溫存了好久,尤其是蘇雲以為宋朝賢最近忙成這樣全都是為了她蘇雲,因此,她面對宋朝賢時也越發顯得小意溫柔。

兩人黏黏糊糊地親親抱抱了好一會兒,蘇雲才雙目含情、臉色緋紅地靠在宋朝賢懷裏,聲音嬌軟地問道:“宋郎,你還沒有告訴雲兒,你最近在忙什麽呢?”

宋朝賢摟着蘇雲的雙手頓時一僵,眼底也很快露出一絲尴尬,宋朝賢松開蘇雲,目光飄忽地說道:“沒,沒什麽,就是……就是最近和幾位好友……一同讨論文章……”宋朝賢有些心虛地走了兩步,側臉避開了蘇雲的視線。

蘇雲頓時心中大奇,她眸光一轉,心想:宋郎的反應不像是心裏藏着什麽喜事,反倒是有些憂愁……這又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我誤會了什麽?還是,蕭公子……可是,蕭公子實在沒有必要騙我……

“宋郎,你是說真的?”蘇雲皺眉問道:“但我聽說,你最近在四處借錢,可有此事?”

宋朝賢心頭一驚,他立刻轉頭看向蘇雲,就見蘇雲正滿臉擔憂地看着他。宋朝賢臉上頓時露出窘迫之色,他想了片刻,才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唉,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也不瞞你了。”

宋朝賢頓了一下,才道:“上元燈會之後,我的住處就突然遭了竊,那些值錢的東西……大多被那竊賊盜走了!”

宋朝賢眼中露出憤怒之色,但很快又變成了憂愁,“那竊賊實在高明,我報了官也沒什麽用。而我父親在這盛京又無産業,再過些日子,我恐怕就得把租的房子退了……”

“宋郎,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也不和我說呢?”蘇雲大驚失色,她轉到宋朝賢面前,面露關切地說道:“我這裏還有些銀子,你……”

宋朝賢連連擺手,他焦急地說道:“不可不可!我不願意告訴你,就是擔心你會這般說!我堂堂七尺男兒,現在豈能用你的銀子?而且,你為我得罪了不少權貴,若是沒有銀子傍身,行事必定不便!這又怎麽使得?”

“可是……”蘇雲知道男人的自尊是萬萬不能傷害的,一時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但她此時心裏卻是又感動又擔憂。

感動的是,她曾見過不少男人在青樓女子手中騙取銀兩,而且還花得心安理得,但是她的宋郎卻寧願不将自己艱難的處境告訴她,也不願花她的銀子。宋朝賢這般為她着想,可見她的眼光沒錯,這的确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但蘇雲又擔心宋朝賢沒了銀子,以後就會過得差一些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而且,這樣一來,她和宋朝賢見面的機會也會大大減少,畢竟見她一面就須交給老鸨十兩銀子……

除了這些之外,蘇雲心底還有些憂慮,她擔心宋朝賢與她見面的次數少了,中間恐怕會生變故……但此時她卻沒有時間多想。

“宋郎,你便當我這銀子是借你的,等你的家人給你送了銀子,你再還我也不遲……”蘇雲一臉殷切地看着宋朝賢。

“這……”宋朝賢有些遲疑,他踱了兩步,想到自己一名錦衣玉食的富家子,現在竟然要靠一個女人的銀子來救濟,他心裏就覺得很不舒服。但是,他也明白蘇雲這麽說也是一番好意,而且蘇雲還照顧了他的自尊……

宋朝賢嘆了一口氣,他爹特意給了他五千兩銀子讓他來盛京,就是為了讓他見見世面,并多多結識貴人,沒想到他竟然把事情弄成了這個樣子,他以後回去肯定會被痛罵一頓!

唉!

思慮良久,宋朝賢終于做出了決定,他轉頭認真對蘇雲道:“雲兒,我不能接受你的銀子,我宋朝賢好歹是個男人,又怎能随意花掉你存下來的銀子呢?你放心吧,我已經派人去杭州送信了。若情況實在不好,我在客棧住一段日子也是可以的!”

蘇雲心底一沉,她勉強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道:“宋郎既然這樣想,那雲兒聽你的便是。只是……”蘇雲背過身,眼中有淚花隐現,她低聲道:“只是你我……日後見面的次數怕是少了……”

宋朝賢立時聽出蘇雲聲音裏的難過,他頓時就急了,“雲兒,你放心,我定會常常來看你的,我、我可以請好友幫忙……”

宋朝賢費心勸了好一陣子,蘇雲的心情才慢慢好轉過來。可是,當宋朝賢聽到蘇雲明天要和蕭辭一起去游湖之後,他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十分難看。他心底對蕭辭這個人實在沒什麽好感,而且,他總覺得蕭辭不懷好意。

“雲兒,你……”宋朝賢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了,才道:“你能不能,不要和那蕭公子去游湖?”

蘇雲看着宋朝賢,有些為難地說道:“我早便答應蕭公子了,這怎能半路反悔?”

宋朝賢聽到這話,心裏也覺得有些不妥,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蕭辭這個人太過危險了,若是現在讓蕭辭和雲兒靠得太近,他日後一定會後悔的。

想到這裏,宋朝賢便道:“雲兒,你答應我好嗎?你不能和蕭公子走得太近,他……”他接近你肯定是有目的的。宋朝賢心裏這樣想着,但到底沒臉說出來,畢竟這話有違他的君子風度。

“這是為何?”蘇雲疑惑地說道:“蕭公子這人可有什麽問題?”

宋朝賢頓時說不出話來,他沒法把自己的猜測和懷疑告訴蘇雲,因為這沒有半點依據。可他心裏一急,就有些口不擇言了,“你這般美貌,我怕那蕭公子對你……總之,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吧。”

蘇雲的臉頓時冷了下來,她道:“蕭公子風度翩翩,又進退有度,哪裏像你說得這般不堪!況且,我這次只是遵守我的承諾罷了!”

“你!”宋朝賢心頭忽地升起了一股無名火,他憤然道:“你這般維護他,難道你是已經看上他了?所以準備轉投他的懷抱?”

蘇雲倏地擡頭,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朝賢,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快,淚水逐漸盈滿了她的雙眼,蘇雲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她哀聲道:“你……你是這麽看我的?”蘇雲的聲音極輕,好像随時都會被風吹散。

見她這樣,宋朝賢臉上露出一絲掙紮,但他還是撇過臉去,說道:“不然,你為何一定要和那蕭公子一起去游湖呢?”

蘇雲氣得胸口起伏,渾身顫抖,最後她發白的手指指着門口,冷聲道:“你給我走!”

宋朝賢張了張口,掙紮良久,結果還是轉頭走了。走到凝香院樓下,他心想:雲兒,你要相信我!只此一次,我以後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親眼看着宋朝賢走出房門,蘇雲立時撲倒在案邊,她的眼淚很快流了下來。小沐一直守在門外,此時才擡腳走了進來,她見蘇雲這般模樣,頓時就慌得連忙跑了過去……

蘇雲哭了一場,整個人都變得恍惚起來。她發現幾日不見,宋朝賢竟也發生了改變。畢竟,若是以往,宋朝賢又哪會這般氣她?

但蘇雲卻不知道,宋朝賢遭逢此難,正是心浮氣躁的時候,再加上他之前又受到蕭辭的刺激,難免就有些患得患失,所以現在,宋朝賢才會這般憑着直覺行事……

但不論如何,蘇雲卻是打算稱病不再與蕭辭同游了,畢竟,對蘇雲而言,宋朝賢更加重要。至于她在上元燈會那晚見到蕭辭之時所産生的悸動,卻被她下意識地忽略了。

然而,蘇雲和宋朝賢發生争執,而後不歡而散的消息,卻被蕭辭的手下認真上報給了蕭辭。那個時候,蕭辭剛剛得到越國公和蕭夫人的許諾,心裏正格外高興。結果到了晚上,他就從手下口中得知了這件事情。

蕭辭的好心情當時就被破壞殆盡。他冷着一張臉看着漆黑的庭院,只覺得整顆心都被灌了冷風。他身為越國公幼子,身份尊貴,從來都不懂得苦澀和失望是什麽樣的滋味。但是現在,他卻明白了。

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也在努力靠近自己心愛的人,可是,他心愛的人卻沒有對他産生半點心動的感覺。他心愛之人心裏裝着另一個男人!

這怎麽可以?!

蕭辭閉了閉眼,背在身後的手猛然手緊,不長的指甲嵌進肉裏,鮮血很快染紅了他白玉般的手指。

一夜難眠。

次日,蕭辭便派人去向蘇雲致歉,表示自己忽然有急事,不能與她一同游湖了。為了表示歉意,蕭辭還備了一份厚禮。他的手下放下東西,不等蘇雲拒絕就飛快地離開了。

蕭辭的手下回到越國公府時,蕭辭正在書房寫字。他聽着手下的彙報,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他寫字的手忽然在中途頓了一下,他想:如使你先找借口拒絕我,不如我先為你安排一切,遂你心意。

☆、名妓5

接下來的日子對蕭辭、蘇雲和宋朝賢三人來說,都是煎熬。蘇雲因為與宋朝賢的争吵而總是心情抑郁,宋朝賢則不得不搬進了客棧,而蕭辭則陷入了無比的思念之中。

這日,蕭辭終于忍不住思念,心焦無比地帶着侍衛往凝香院去了。

到了凝香院,他聽聞蘇雲正在雅閣之中,便阻止了珍娘的腳步,帶着侍衛直接上去了。誰知,他剛到門口,便聽到裏面傳來了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那聲音柔媚之極,搔得人心頭發癢,蕭辭卻聽得心頭大怒。

只聽裏面那女子說道:“妹妹,姐姐不妨和你直說吧,那楊大人長得雖然不大好看,但他給的銀子卻是最多的!你若是給他作妾,日後的好日子必是少不了的!”

“妹妹,姐姐我也是為你好啊,你現在若是還和宋公子蜜裏調油的,姐姐也不會過來說這事兒!畢竟那宋公子長相俊美,又闊綽大方,是個良人。只是,如今宋公子幾日都不見得過來一次,怕是已經膩了你了!”

“你得為自己打算啊!如今你為了宋公子得罪了不少權貴,人家指不定就要給你罪受呢,你若是給那楊大人作妾,楊大人總歸是會護着你的!”

裏面的人頓了頓,又道:“唉,其實姐姐真是羨慕你啊,之前是玉樹臨風的宋公子喜歡你,現在又是家財萬貫的楊大人!你這命還真是好!”

這女人話裏話外全是嫉妒和虛情假意,蕭辭聽得臉色發沉,他擡腳就要進去。然而這個時候,蘇雲卻不緊不慢地開口了,她聲音清越,好似珠落玉盤。

只聽她說:“錦悅姐姐既然這般看好那楊大人,那為何不自請去為楊大人作妾呢?錦悅姐姐好歹也是凝香院三大頭牌之一,難道就這般沒自信麽?”

裏面的女子咬了咬牙,強笑道:“妹妹這是說得哪裏話?姐姐倒是想給楊大人作妾,只是,那楊大人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姐姐我也沒有辦法呀!”說完,那女子便掩唇嬌笑了兩聲。

“哦,原來楊大人不喜歡姐姐這樣的啊?那為何楊大人還頻頻去姐姐房中呢?難道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啧,那姐姐的本事可真是……”

“你!”女子刷地站了起來,一張臉氣得通紅。

“姐姐若是坐不住了,那妹妹我也就不留你了,還請姐姐慢走。”蘇雲慢悠悠地開口。

“蘇雲!!你以為你還能得意多久?!你不過只是青樓裏的妓.子,偏偏還妄想得到別人的珍愛,妄想別人娶你為妻,簡直不自量力!哼,我錦悅,日後就看着你怎麽哭吧!”說完,錦悅怒氣沖沖地拔腿就走。

誰知,她剛到門口,就看到俊美無俦的蕭辭,錦悅頓時呆了呆,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嫣紅。她低下頭正欲行禮,蕭辭卻冷冷地瞥她一眼,然後便大步走進了雅閣。錦悅見這樣一個氣度無雙的貴公子竟然對她這般冷漠,整張臉頓時漲的通紅。

蕭辭卻懶得管她,他很快來到了閣中,卻見蘇雲正漫不經心地泡着香茶。蘇雲的手指纖細潔白,泡起茶來如蝴蝶翻飛,簡直美不勝收。

蕭辭的目光從蘇雲額上、眉上、頰上、唇上一一滑過,那纏綿的樣子,好似是在親吻蘇雲。他的心砰砰地跳着,心中的怒火漸散,整個人都漸漸變得平靜淡然起來。

“蘇雲姑娘。”蕭辭的聲音裏藏着數不盡的柔情。

蘇雲擡頭一看,這才發現蕭辭進了雅閣。蘇雲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她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優雅地起身,向蕭辭行禮,“見過蕭公子,雲兒有失遠迎,還請公子見諒。”

蕭辭連忙上前,伸手虛扶,他道:“蘇雲姑娘不必多禮……是我來得突然,反倒擾了你的雅興。”

“公子說得哪裏話,只是……方才雲兒與姐姐發生了一點争執,倒是讓公子見笑了。”蘇雲笑着掩去了眼底的一絲尴尬。

蕭辭沒有立即接話,他示意蘇雲在案邊坐下之後,才撩開衣擺在蘇雲對面坐下。

“蘇雲姑娘,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雲詫異地看了蕭辭一眼,才落落大方地說道:“公子但說無妨。”

“……我聽方才那女子說,那位楊大人似是看上你了?說實話,你現在擋住了這位楊大人,可日後難免還會有孫大人、李大人……那時你又該如何自處呢?況且,你既已與宋公子兩情相悅,為何卻不讓他為你贖身?”

蘇雲聽到此話,心底頓時輕輕一顫,随後,一種難堪、悲涼的情緒頓時湧上心頭。她最在乎的事情被人當面說了出來,她就像是被人當衆扯掉了最後一塊遮羞布……

蕭辭說得對,她現在打發了楊大人,但日後肯定還會有孫大人、李大人……因為,只要她還留在凝香院一天,就無法永遠都擺脫這種事情。

即便她美貌無雙、才氣過人又如何?她到底也只是一個供人玩樂的青樓女子!即便潔身自好,竭力保住完璧之身又如何?別人想要她的時候,最多也只會納她為妾……

從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她也一直在不斷尋覓着她想要的那個良人。後來,她遇到了宋朝賢……

其實,那個時候她并不是特別在乎這個人,只是宋朝賢的正直和執着打動了她。宋朝賢讓她看到了離開凝香院,成為正妻,過上美好生活的希望。

蘇雲為了這點希望,在宋朝賢身上投入了無數心力。她想着,這人終有一天會将她贖出青樓,可是,三萬兩銀子卻不是個小數目,蘇雲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小時候,她也是位官家小姐,只是父母亡故,才在路上被人擄走,賣入青樓。現在,她只想像天底下所有平凡的女子那樣,能夠有父有母,有夫有子,而不是像大多數青樓女子那樣,等到年華老去,最終卻被人厭棄、孤苦伶仃……

沉默良久,蘇雲才收起了心頭萬千思緒,她一臉冷淡地對蕭辭說道:“公子,這是我的私事,還請你不要多問……”

蕭辭隔着香茶中冒出的霧氣看着蘇雲,他靜靜地看着蘇雲眉眼,看着她眼角洩露的憂傷,那一刻,蕭辭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已經完全明白了蘇雲心裏在想什麽。

蕭辭知道蘇雲的來歷,他知道蘇雲為何會淪落風塵,也知道蘇雲真正在渴望什麽。他心裏很心疼這個女子,也想給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現在,他還不能說……

蕭辭放在案下的右手突然握緊,又慢慢松開,然後再次握緊,又再次松開……

蕭辭前些日子已經派人盜走了宋朝賢的財物,逼得他住進了客棧,接下來……他想,也是時候派遣一名美貌女子去客棧纏住宋朝賢了。若是此計不成……他還會逼迫宋朝賢的父親宋三千立刻寫下一份婚書……

這樣,蘇雲總該對宋朝賢死心了吧?

蕭辭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指彎,那顆上下起伏的心也終于平靜下來。他黑亮地眼睛看着蘇雲,充滿歉意地說道:“蘇雲姑娘,是在下魯莽了……”

隔了一會兒,蕭辭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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