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人的視線依舊膠着時,齊柏容已經領着程曦骅和穆語笙進門。

彎彎低低的替自己喊一聲加油,她可以做到,做到把程曦骅當成路人甲,這才擡起頭,頗有氣勢的道:「各位大人,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如果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是。」七、八名地方官員起身,一一向齊柏容和程曦骅行禮後,退出衙門。

衆人離開,依舊是沒心沒肺的齊柏容拉着程曦骅走到彎彎面前,笑道:「彎彎,還記不記得曦骅哥哥?」

怎麽可能不記得,每個月她會看到他的信三到四回。

彎彎刻意地笑着,好像他為難不了自己的心,微屈膝,招呼道:「程将軍,好久不見。」

程曦骅是個嚴肅刻板、不善言詞的男人,他不會真實呈現心底的興奮,只會一雙深邃的眼睛定定對準彎彎。

兩年了,她從小女娃兒長成大姑娘,她比記憶中更美麗,兩扇長睫微微掮着,粉嫩的雙頰浮上些許緋紅,她眼裏閃着智慧眸光,溫柔的笑顏緊緊吸住他的視線,讓他完全無法別開視線。

不過他意外發現這次看到她的反應有一些些不一樣,雖然他的心跳還是快,呼吸還是急,腦子還是混亂,但是突然間……心定!

好像長久以來,他的心都擺錯了位置,東挪西挪、搖搖晃晃、懸懸蕩蕩,直到見到她的這一瞬間,他的心才喀啦一聲,像卡上榫般,回到原本該在的地方。

這就是小兵嘴裏的歡喜和思念?不自覺地,程曦骅揚起笑容,卡上榫的心也在屋頂上飛轉一圈,再度落回原位。

忍住喘息,他告訴自己,這次他定要扭轉錯誤,讓她明白自己對危險的錯解,還要向她道歉,不管是害她受傷還是迫得春水堂關門,導致她名聲受損,他都要真心實意地道歉。

對了,他還要親口向她說謝謝,她的點子,讓他衍生出許多新想法,讓他不再墨守成規、拘泥規則,讓他戰無不勝……他要說的話很多、很多,即使他是個不善言詞的男人。

可是……是他看錯嗎?她的眼神冷漠,态度疏離,她向他打招呼的口氣,像是在對待街邊的陌生男子。

為什麽?她給他寫了信,不是嗎?她幫他出點子,不是嗎?她在他需要的時候,甚至還花大把銀子送來藥丸,讓他的士兵免于疾病之苦,她明明對他那麽好,為什麽如今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樂意?

難道她還在記恨兩年前的事?如果是的話,沒關系,他本來就要還她一句道歉的,等話說開,他們就會……想起高個子小兵的話,他的心頭滲入絲絲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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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明白,為什麽穆語笙非要左棠不可?

因為炒菜一定要放油、吃豆腐一定要沾醬,什麽鍋一定得配什麽蓋,而他以前笨得離譜,現在弄懂那種不受控的感覺,就是在告訴他,齊彎彎就是他的鍋蓋。

看見彎彎同時,穆語笙眼睛一亮,就是她了,她是最合适大師兄的人,她急忙上前握住彎彎的手,滿眼燦爛笑意。「你好,我是穆語笙。」

彎彎本以為自己可以平靜面對的,卻沒想到穆語笙這個名字猛地一出現,硬生生害她破功。

她就是那個程曦骅的親親小師妹?!就是他想娶卻娶不到,害他在人家新婚夜裏喝得酩酊大醉的理由?絕頂聰明、沉魚落雁、傾國傾城……所有曾經聽過的形容詞把彎彎的笑容給卡住了,她頓了一下後,客氣而疏離地抽回手。

公主不喜歡她嗎?穆語笙一愣,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她看看彎彎,再看看師兄,真希望有人可以向她解釋清楚。

同一時間,聽到穆語笙三個字,惱怒也浮上史湘晴心頭。

兩年前的事她聽彎彎親口說了,如今程曦骅帶着穆語笙前來,究竟是什麽意思?示威?

還是怕彎彎又纏上他?哼!天底下兩只腳的青蛙不好找,兩只腳的男人到處跑,他有什麽了不起。

史湘晴替好友不平,勾起嘴角,巧笑倩兮地把淩之蔚推到彎彎身邊,對齊柏容說道:「二皇子,你不向程将軍介紹淩公子嗎?」

齊柏容笑道:「唉呀,看我這個腦袋,曦骅,他叫淩之蔚,是今年的新科狀元,也是父皇中意的……那個人選。」說到這裏,他下巴朝彎彎努了努。

那個人選?皇上賜婚了嗎?

胸口一緊,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大臼杵,把程曦骅的心給搗得稀巴爛,他本以為可以手到擒來,怎麽會……他從沒聽槐容提及此事啊。

他錯愕又驚疑的視線落到彎彎臉上,試圖從她的表情找出答案。

史湘晴注意到他的視線,更加不滿了,他幹麽用那種眼神看人,想吓唬誰啊!奇怪了,他可以帶他的小師妹一同現身,彎彎就不能有未婚夫?她原本偏心程曦骅的,可眼下……

哼!風向變了,她決定偏向淩之蔚。

「彎彎,我們去醫館瞧瞧吧。」史湘晴拉起失神的彎彎往外走。

「等等,彎彎,曦骅有事要咱們幫忙。」粗線條的齊柏容沒發現妹妹不對勁,還出聲把人給叫住。

「什麽忙?」彎彎怔怔地轉回身,聲音冷冰冰的。

她能幫什麽?他家小師妹生病,需要仙女施針開藥?拜托,他未免犧牲太大了吧,求到她這個花癡身上,就不怕她要求的診金是一夜春風,紅被翻浪?

穆語笙被她冷酷的模樣吓到,不敢發話,是齊柏容幫忙開的口——

「有人說左棠在成陽縣出沒,曦骅想讓我們幫忙找找。」

還在找?穆語笙沒有放棄丈夫,程曦骅便跟着天涯海角尋找小師弟?真真癡情吶,若是有年度十人癡情男排行,他肯定排名第一。

舔舔幹涸的嘴唇,彎彎說道:「貼張告示吧,這場疫病,成陽縣死了不少人,如果沒死,看見告示就會出現,如果死了……」

她話語一頓,望向穆語笙,就見她的臉色倏地變得鐵青,身子微微一晃,站在一旁的程曦骅馬上扶住她,只是很小的動作,她卻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人拿青龍偃月刀狠狠剖開一半,這算什麽,她瘋了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程曦骅不過是扶了扶小師妹,她在心痛什麽?

就算兩人摟摟抱抱進房間,演出限制級短片,也與她無關啊!

瘋了,她絕對是瘋了,他要對誰癡情關她什麽事,她根本沒有喜歡過他,她只是不服輸,只是驕傲,只是……她的心幹麽自己跑去當西瓜?

一面心痛、一面否認,她的腦子和程曦骅的一樣紊亂,緊緊皺眉,她真是讨厭自己……

程曦骅把彎彎的嫌惡表情看進眼裏,視線掃過淩之蔚,見他一雙眼睛盯在彎彎身上,心情壞到無法形容,他的眉頭收緊,滿腦子想的都是她讨厭他,心在瞬間凍結,一把無明火烤着胸口那團冰,又冷又熱,反複交加。

本就剛硬的五官線條變得更冷冽,原本回到定位的心又亂了方向,亂烘烘的,沉穩冷靜的程将軍變成一團亂棉花,如果以現在這種狀況去面對敵人,他一百遍都死不夠。

混亂轉化為狂怒,他的視線定在淩之蔚身上。

瞬間,淩之蔚好似感覺到千軍萬馬朝自己狂奔而來,彷佛下一秒,他将要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他勉強自己擡眼回望……他努力了,真的,只是對望短短半息,他就垂下頭,敗下陣來。

對方的殺氣太強,在火裏水裏、刀山劍林裏闖過的人,和他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就是不一樣,他痛恨自己的怯懦,突然間覺得文狀元這個頭銜成了諷刺笑話,成了弱男的代表。

彎彎的臉色更難看,擺什麽臭臉啊,都要求到她頭上了,還這麽讨厭看到她?

他生氣、她更氣,如果現在要比誰的脾氣大,誰輸誰還不一定。

「我會讓人把死亡名冊送過來,讓程将軍、穆姑娘找找有沒有你們要找的人。」彎彎寒起聲調別開頭,她不想看穆語笙的哀愁,更不想看程曦骅在穆語笙面前當英雄。

她和史湘晴一起離開,淩之蔚馬上舉步要跟上,怎料他的腳都還沒跨過門坎,就讓笑咪咪的齊柏容給拉了回來,他攀着他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樣,眉開眼笑的道:「之蔚,曦骅來了,我想多和他聚聚,你可以幫我送史姑娘去季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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